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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消毒液里的時光密碼

安寧堂的冷光燈在凌晨三點依然刺眼,白熾燈光像一把無形的刀刃切開黑暗。

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與金屬混合的冰冷氣息,像是冬日里呼出的第一口寒氣。

林疏桐的橡膠手套與解剖盤碰撞出細碎的金屬響聲,像是從遠處傳來的風鈴,在死寂中回蕩。

她指尖微顫,卻仍穩穩地握著鑷子,仿佛整個世界都沉入了無聲的深淵,只剩下心跳與器械摩擦的聲音。

王秀蘭的遺體停在操作臺上,被白被單裹成僵直的繭,只有青灰的指尖露在外頭,像落在雪地上的枯枝,指甲邊緣泛著不自然的幽綠。

觸手時,皮膚冰冷而緊繃,像是觸摸一塊被霜凍過的皮革。

“小林,鑷子。”她聲音像浸在冰水里,帶著一絲寒意,右手的柳葉刀沿著死者肋骨下緣輕輕劃開。

皮膚裂開的觸感沉悶而柔軟,如同割開一塊陳年牛皮紙,伴隨著輕微的撕裂聲,空氣里浮起一股淡淡的腥味——那是死亡開始釋放的味道。

助手小林的呼吸在口罩后發顫,遞工具的手帶起一陣風,吹得操作臺邊的記錄本嘩嘩翻頁——那上面密密麻麻記著王秀蘭家屬口述的“病逝”細節:“昨晚說心口悶,喝了半杯溫水就睡了”“今早叫不醒,嘴唇發紫”。

紙張摩擦的聲音像是某種低語,令人毛骨悚然。

刀刃挑開最后一層組織時,林疏桐的鼻尖突然聳動。

空氣中飄來一絲微弱卻刺鼻的氣味,像是腐爛的杏仁混合著鐵銹的味道。

她的手指頓住,喉間泛起一絲苦澀。

“苦杏仁味。”她低喝一聲,口罩被熱氣洇濕,“胃內容物。”

小林的瞳孔猛地縮成針尖。

她的手無意識地抓緊了桌沿,指節泛白。

她見過林疏桐解剖意外墜樓的建筑工、溺亡的流浪漢,卻從未見過她這般繃緊的肩線——像根拉滿的弓,隨時要射穿什么。

“取樣本。”林疏桐的鑷子懸在半空中,金屬光澤在燈光下閃爍如蛇鱗,“馬上送毒理科。”可話剛出口,她又頓住。

三天前仁心醫院的毒檢報告還在她手機里存著:王秀蘭血液中未檢出常見毒物。

如果是氰化物,常規檢測不可能漏——除非...

“緩釋型。”她脫口而出,手術刀當啷掉在托盤里,金屬撞擊聲震得耳膜生疼。

十年前法醫實驗室的場景突然閃回:導師指著顯微鏡下的晶體說,“這種包衣技術能讓毒物在體內緩慢釋放,等癥狀出現時,大部分已代謝完畢。”那時她站在玻璃幕墻后,看著導師的白大褂被兇手的刀染紅,血腥味仿佛再次涌入鼻腔。

“林姐?”小林的聲音帶著哭腔,“您手在抖。”

林疏桐猛地攥緊拳頭。

橡膠手套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她想起王秀蘭家屬說的“社區小鄭醫生測血壓”,想起仁心醫院里鄭昊發白的指節——他遞病例時,白大褂口袋里的注射器金屬頭,正泛著和緩釋膠囊外殼一樣的冷光。

“去調鄭昊近三個月的藥劑領用記錄。”她扯下手套扔進醫療垃圾桶,轉身時撞翻了裝著胃內容物的試管。

褐色液體濺在地面,像一滴凝固的血,散發出淡淡的腥甜。

隔壁辦公室突然傳來重物落地的響。

木板與水泥地碰撞的聲音清晰而突兀,仿佛有人故意敲響一面鼓。

周硯之蹲在滿地報紙里,額發沾著汗,手里攥著張2003年的《晨報》。

他聽見那邊傳來試管碎裂的聲音,心頭一緊,隨即低頭繼續翻看那張泛黃的信——墨跡褪成淺灰的“7·15醫療事故”幾個字,正對著報紙頭版的通欄標題:“仁心醫院護士操作失誤致患者死亡,三名目擊者拒絕作證”。

“操。”他喉結滾動,指腹蹭過照片上模糊的臉——穿白大褂的院長,正是如今仁心醫院的掌權人。

更讓他血液凝固的是報道末尾:“目擊者張某(退休教師)、李某(貨車司機)、陳某(護工)均于事故后半年內因病去世。”

手機在褲袋里震動,是林疏桐發來的監控截圖:凌晨兩點十七分,仁心醫院病房走廊,穿護士服的身影抱著輸液袋閃進王秀蘭房間。

時間欄的數字刺得他眼睛疼——王秀蘭家屬說老人“喝溫水睡下”的時間,正是兩點整。

“這個護士。”林疏桐的聲音從電話里擠出來,帶著電流雜音,“排班表上兩點到四點是張姐和小劉輪班,但監控里的人...口罩戴得太低。”

周硯之猛地站起來,膝蓋撞翻了椅子。

木質椅腿與地板碰撞的聲音刺耳而急促。

他盯著照片里護士露出的下巴——皮膚太白,白得不像長期值夜班的人。

更詭異的是輸液袋的顏色:淡綠色,和仁心醫院常用的葡萄糖完全不同。

“查藥劑科。”他對著電話吼,“鄭昊管的庫房,有沒有這種顏色的包衣膠囊!”

“已經在查了。”林疏桐的呼吸聲突然變重,“小林剛才說...玉器行老板找到了。”

周硯之的動作頓住。

三天前林疏桐在王秀蘭指甲縫里摳出的翡翠碎屑,終于有了下落。

他望著桌上攤開的十年死亡名單,每個名字旁都畫著小三角——那是林疏桐標記的“非自然死亡”。

此刻最后一個三角旁,正壓著張2003年的舊照片,照片里穿護士服的女孩,下巴線條和監控里的身影,重疊成一片模糊的陰影。

“讓小林別急著問。”他扯松領口,后頸的汗順著脊椎往下淌,“先拍張老板的手。”

電話那頭傳來小林小跑的腳步聲,接著是玻璃門開合的脆響。

林疏桐的呼吸突然輕得像片羽毛:“周隊,你說...十年前的目擊者,是不是都見過這雙手?”

周硯之沒說話。

他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想起父親殉職前最后一通電話:“小之,我查到當年醫療事故的證人了,她手里有...”電話突然掛斷,再沒接通。

此刻,他的手機屏幕亮起,是小林發來的照片——玉器行老板的右手背,有道月牙形的疤痕,和王秀蘭手腕內側的壓痕,完美吻合。

小林推開門時,白大褂下擺還沾著玉器行柜臺的浮灰。

她攥著平板的手青筋凸起,屏幕上的翡翠紋路比對圖被指尖壓出褶皺:“林姐,周隊,老板說這碎屑的水波紋路比——”她深吸一口氣,空氣中彌漫著玉器行特有的檀香和塵土味,“和2003年仁心醫院定制的翡翠胸針完全吻合。當年是給退了休的副院長宋文娟的。”

林疏桐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想起王秀蘭指甲縫里那半枚碎屑泛著的幽綠光,和監控里護士懷里輸液袋的顏色重疊成一片陰云。

十年前的死亡名單突然在眼前翻涌:退休教師、貨車司機、護工...每個名字旁的三角標記都在發燙。

“宋文娟。”周硯之的指節抵著桌面,指腹蹭過十年前的舊報紙,“2003年醫療事故時她是藥劑科主任,后來升了副院長?”他抓起桌上的死亡名單,名單最上方赫然寫著“林疏桐母親 2003.7.16墜樓”——那是林疏桐從未對外說過的,母親“意外”的日期。

林疏桐的喉結動了動。

她想起小時候趴在醫院窗臺,看母親穿著護士服在走廊里跑,白鞋尖沾著血。

消毒水的氣味撲面而來,混雜著汗水和恐懼。

“去仁心醫院。”她扯過外套,聲音比往常更冷,“找王秀蘭的主治醫生陳立明。”

仁心醫院的走廊飄著消毒水和焦慮混合的氣味。

空氣中漂浮著細微的顆粒,像是某種無法捕捉的焦慮。

陳立明的診室門關著,門縫里漏出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那聲音沙啞而壓抑,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

林疏桐推門時,正看見他用袖口抹嘴,白大褂前襟沾著淡褐色的水漬——像極了王秀蘭胃內容物濺在地面的顏色。

“陳醫生,王秀蘭7月15日晚的情況。”林疏桐把監控截圖拍在桌上,“您說她兩點喝溫水睡下,但監控顯示兩點十七分有人進過病房。”

陳立明的瞳孔猛地收縮。

他的手指在桌下痙攣般抽動,喉結上下滾動了三次才擠出聲音:“可能...可能是巡房護士?”

“巡房護士會戴低到下巴的口罩?會拿淡綠色輸液袋?”周硯之上前半步,陰影罩住陳立明的臉,“您上個月剛給王秀蘭開了心臟藥,她的病歷里寫著對氰化物代謝緩慢——這是巧合?”

陳立明突然站起來,椅子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

金屬腿與瓷磚的摩擦聲令人頭皮發麻。

他的額頭布滿冷汗,眼神像被驚飛的鳥:“我...我記不清了。年紀大了,記性不好。”

“記不清?”周硯之的拳頭砸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血壓計掉在地上,金屬部件摔在地上的清脆聲像是某種宣告。

診室門“砰”地被撞開。兩個保安擠進來,制服肩章閃著冷光。

為首的胖子掐住周硯之的胳膊,力氣大得驚人:“周警官,醫院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松手!”周硯之反手扣住保安手腕,散打冠軍的力道讓對方瞬間變色。

林疏桐快步上前,指尖按在他繃緊的肩頭上:“周隊,走。”她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他們需要更干凈的證據,不是在這兒硬耗。

出醫院時,暮色正漫過樓頂的紅十字。

夕陽的余暉灑在玻璃幕墻上,反射出斑駁的光影。

周硯之的襯衫后背被汗浸透,他盯著玻璃幕墻里自己扭曲的倒影,突然罵了句:“操他媽的。”

林疏桐沒接話。她的手機在口袋里震動,短信提示音像根細針。

屏幕亮起的瞬間,血涌上她的耳尖——發件人是陌生號碼,內容只有一行:“別再查了,你母親也是那時候走的。”

她的手指在“刪除”鍵上懸了三秒,最終顫抖著把短信截圖發給周硯之。

十年前的畫面突然清晰起來:暴雨夜,她蹲在醫院后巷的垃圾桶旁,聽兩個護士壓低聲音說“那女的知道太多”“摔下去倒干凈了”;母親的白鞋尖沾著血,在急救室門口拖出一道紅痕;警察合上記錄本時說“意外墜樓,沒有目擊者”。

“林疏桐?”周硯之的聲音從遠處飄來。

她抬頭,看見他站在路燈下,影子被拉得老長,“需要我陪你——”

“不用。”她打斷他,指尖用力攥住手機,金屬邊框硌得掌心生疼,“我要查清楚。”

風掀起她的衣角,露出內層口袋里母親的舊照片,照片邊緣已經起毛,卻被她用透明膠仔細粘過。

深夜的安寧堂落了鎖。

林疏桐坐在解剖臺前,手機屏幕亮著那條短信,像團燒不盡的火。

冷藏柜突然發出“叮”的輕響,是王秀蘭的遺體存放提醒。

那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像是某種召喚。

她站起身,指尖撫過操作臺邊緣的劃痕——那是她第一次解剖時手抖留下的。

電話鈴在此時響起。

她接起,聽筒里傳來法醫中心老張的聲音:“小林送的樣本出結果了,王秀蘭的...”

“什么?”她的呼吸驟然急促。

“報告有新發現。”老張的聲音突然被電流雜音淹沒,“明天你來取——”

“喂?喂!”林疏桐對著忙音的手機皺眉。

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她仿佛看見十年前那個暴雨夜,母親的白鞋尖再次在眼前晃動,這次,她看清了鞋跟上沾著的,是半枚翡翠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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