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蹴鞠？這有何樂趣可言？大王當真……當真是把妾……把妾當作不識字的愚昧人糊弄了。”

聽完李重茂一番詳細解釋。

蘇令儀臉上先是露出疑惑的神色，旋即眼角向上斜瞥了李重茂一眼，眼珠流轉(zhuǎn)，話語中的音調(diào)越來越低，帶著些斷斷續(xù)續(xù)哭腔味道。

李重茂看她這番作態(tài)，心中不禁暗道一聲。

好嘛！原本只是這副病怏怏的樣子和容貌有些相仿黛玉妹妹，加上這番陰陽怪氣的腔調(diào)，簡直神形兼?zhèn)淞恕?

搖了搖頭，他解釋道：“我說的并不是尋常的蹴鞠玩法，我將其稱為‘白打’。”

想來，蘇令儀心中所想，是以為他講的，乃是那些固有的尋常玩法。

說罷，李重茂拿起一側(cè)的馬球，用腳勾、頭頂肩挑等諸多技巧，向她展示了一番“白打”的玩法。

蘇令儀越看眉目中好奇意味越濃……

嗒的一聲。

李重茂停下動作，穩(wěn)穩(wěn)的將馬球握在手中，看了一眼蘇令儀說道：“蘇小娘子覺得我這般玩法如何？”

蘇令儀回過神來，故作不在意地道：“不過是些尋常……尋常玩法，倒也沒有多少稀奇之處。”

呵……

這翻版林妹妹，嘴硬的樣子也是一模一樣。

李重茂故作一聲長嘆道：“蘇小娘子說得十分有理，可惜，我這玩法，就連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也可以輕易玩轉(zhuǎn)。

眼下看來，蘇小娘子恐連那些人也比不上。”

很粗糙拙劣的激將法，不過用在這翻版蘇令儀這翻版林妹妹身上，應(yīng)該能起幾分作用。

果不其然，蘇令儀白瓷兒般的臉上表露幾分不屑。

“區(qū)區(qū)如此簡單玩法，妾又豈能不會！只是在妾看來，大王這‘白打’的技藝，怕是不適合馬球。或許該換個物件才是，仿若鞠球那般，方才更有一番意味。”

蘇令儀所說的鞠球，就是平日人們踢蹴鞠時，用竹子編織的。

說著說著，她蹙眉想了想，搖了搖頭，“也不行，鞠球多為實心，并無多少彈性，玩起來怕是容易墜地，恐怕是需要一種更為圓潤輕盈鞠球才行……”

李重茂在旁暗自贊嘆。

這蘇令儀當真聰慧，只從他的這一番展示就能聯(lián)想到如此之多。

用于“白打”的球，確實不是竹編的鞠球，而是另一種被聰明的大唐人想出來的球。

名為“充氣鞠”。

充氣鞠的做法并不難，外皮選取一些動物毛皮，內(nèi)膽用動物膀胱充氣后，用外皮縫上制作而成。

“蘇小娘子可曾見過什么吹氣后能鼓得圓潤的事物否？”

李重茂在旁暗暗給個提示。

“鼓得圓潤的事物？”

蘇令儀腦袋微偏，若有所思。

忽地，她站起身來，眼珠一轉(zhuǎn)說道：“蛙叫時兩邊鼓得就很圓潤，往昔在家中池塘，妾常有看見！”

李重茂聞言苦笑，該說不說，這蘇令儀的腦回路還是異于常人。

隨即他簡略的將腦海中的想法敘述給了蘇令儀聽。

蘇令儀臉上的神色隨著他的敘述，也越發(fā)好奇……

“如此，蘇小娘子可明白了？”

李重茂問了一句。

蘇令儀輕點了幾下臻首，說道：“既如此，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勞煩大王一遭，與妾隨長安西市走一遭如何？”

長安城中，能買到諸如動物皮毛和膀胱之物，也就只有西市中的肉鋪和雜肆了。

不過此時還沒有膀胱這個稱謂，都是被叫作某某尿（suī）泡。

……

長安西市。

李重茂領(lǐng)著蘇令儀穿行雜肆之中，挑選著合適制作“充氣鞠”的事物。

原以為蘇令儀身為士族女子，驟然到了這種臟亂差的環(huán)境下，肯定會面露幾分嫌棄神色。

沒成想，恰恰相反。

她如同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一般，這里看看，那里摸摸，似乎這里的一切都對她有著莫名的吸引力。

不過細想一下，這也屬正常。

大唐雖然對女兒身限制不嚴，可那也只是相較而言，加之蘇令儀身子病弱，想來蘇颋恐怕少有允許她出門。

因此，有這番表現(xiàn)，也就想得通了。

游走一陣后，李重茂總算是把所有東西都集齊了。

一整塊早已被獵戶處理好的鹿皮，幾根用來吹氣的細竹管，以及一個帶著股異味的豬尿泡。

前兩樣事物，蘇令儀倒是饒有意味的上前打量了一番，可那有味道的豬尿泡，她卻是皺著眉頭，敬而遠之，全然沒有先前那番好奇之心。

“大王，妾想問，如今事物都集齊了，接下來如何做呢？”

蘇令儀好奇問道。

李重茂看向她，腦海中忽然冒出個想法，輕咳了一聲說道：“外皮的縫制這些我都有法子處理，只是給這豬尿泡吹氣，恐怕有些困難……”

蘇令儀聞言目光看向那散發(fā)著異味的豬尿泡，面露嫌棄之色。

她側(cè)身看過一旁的婢女，說道：“翠奴，你來試試？”

那名叫翠奴的婢女臉上露出遲疑之色，聞著那股異味，也是皺緊了眉頭：“娘子知曉婢女向來氣短，婢女恐怕不行，還請娘子恕罪。”

蘇令儀聞言卻沒有說什么，翠奴同她從小一起長大，她當然不會因為這等小事輕易責怪。

可是看著那散發(fā)著大股異味的豬尿泡，她也實在有些忍不住犯著惡心。

迎上李重茂的眼神，蘇令儀忽地心下一橫。

猛然從李重茂手中一把扯過那豬尿泡和細竹管。

握住竹管就要往里吹氣。

李重茂見她此番動作，也是被驚了一下，萬沒想到蘇令儀柔弱的身子骨，竟然一下爆發(fā)出這般氣力。

連忙止住她的動作，說道：“蘇小娘子這是何必，我將其帶回制作就成，莫要費了這般氣力。”

蘇令儀搖了搖頭道：“妾可不是那等坐吃白食之人，大王已然費了這么多的心力，妾又豈能因為些許異味避而遠之。”

倒真是個執(zhí)拗性子，越來越有林妹妹的既視感了。

李重茂心中如此想道。

咣……咣……咣……

就在蘇令儀準備繼續(xù)吹氣動作時，遠處傳來幾道銅鑼響聲。

隨之而來，還有小廝的連連叫喊聲。

“吐蕃使團入長安咯！”

“吐蕃使團入長安咯！”

……

聲音由遠及近，西市之中，人們頓時議論紛紛，一時間，嘈雜聲不斷。

李重茂雙手緊握，長舒了一口氣。

做了如此多的準備，吐蕃人終于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