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南，樊川一帶。

這處地方毗鄰終南山，風景絕佳。

大唐眾多公主的莊園都在此地，太平公主自然也不例外。

此處附近不遠有一狩獵場，對于喜歡游獵的太平公主而言，再合適不過。

每逢空暇時候，太平公主總會身穿胡服，領著一眾人馬，來此游獵助興。

從朱雀大街，經由明德門向南而去，過不了多久，就能看見樊川優(yōu)美的風景。

“吁！”

李重茂扯住韁繩，讓馬兒駐足停在離太平公主莊園外幾百步的位置。

翻身下馬，牽著馬慢慢走去，馬屁股上捆著一個布包。

那是向楊崇義討要而來的瑪瑙石。

臨近莊園時，早有仆人侍候在門外。

仆人從他手中接過韁繩，將馬牽去了另一側的馬廄中。

李重茂將布包搭在肩上，邁入莊園。

莊園中風景錯落有致，亭臺樓閣，清池中，不時有枯葉飄落其上。

大概是因為太平公主的提前言說，莊園中的仆人都是顯得十分忙碌。

有打理花草的，有撈著池中枯葉的……

諸如此般，都是為了迎接太平公主的到來。

穿過回廊，再走過幾條小道。

李重茂遠遠的看見了一處很有道家風格的庭院。

那就是今日的目的所在了。

專為太平公主煉丹的道士居所。

仆人將他帶到庭院外后，就退著走開了。

李重茂邁步進入，庭院中幾名小道士在舒展身體，看樣子是在練五禽戲。

庭院一側，還是那副熟悉的面容，太平公主的女官，宋蘭。

宋蘭恰逢此時回頭，正巧看見了他，于是便邁著碎步走來，道了個萬福。

“見過大王，公主今日被一些事物絆住了，便叮囑婢先來此處等候。”

李重茂點頭，做了個虛扶的手勢道：“那就勞煩宋娘子領小王去見那位史供奉吧。”

“大王請隨奴婢來。”

說罷，宋蘭便走在前面帶路。

繞過那群練五禽戲的小道士，李重茂跟隨著宋蘭，走入了一處擺放著煉丹爐的房間。

此處是太平公主為了方便史崇玄煉丹，專門修建的煉丹房。

青銅八卦爐矗立中央，周圍堆積著尚未燃盡的各色石頭，一側的木架上擺放著青紅顏色的丹砂。

一位道士的身影，站在丹爐前。

聽見他們的腳步聲，道士轉過身來。

面白無須，但眼角的細紋已然十分明顯，眉間一點朱砂印，持著一柄拂塵。

倒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

他就是專門負責幫太平公主煉丹以及編纂典籍的道士——史崇玄，如今已經年逾五旬。

必要時，也會出面制出一些特定的“祥瑞”。

史崇玄踩著步子走上前來，率先行禮：“臣史崇玄，見過大王。”

史崇玄跟隨太平公主多年，可以說是她一手豢養(yǎng)的家奴，也毫不為過。

史崇玄行過禮后，抬頭打量了李重茂一眼。

他在這處莊園中，陪同太平公主也見過不少人了。

可……能讓公主親自交待，并來到這處丹房的李唐宗室子弟，少有！

何況還是這么年少的一位。

所以史崇玄拿出了非常恭順的態(tài)度。

李重茂看著史崇玄一番動作，心中不由得輕笑。

看來這老道士還是十分戀棧紅塵的，自稱為臣，不稱貧道。

估計也是想借著攀附太平公主，走上大唐的朝堂，很有進步的想法。

“供奉不必多禮，想必姑姑已同你言說了，那就莫要耽擱時間，早早開爐便是。”

史崇玄深以為然地點頭，伸手似乎想捋一下胡須，卻尷尬發(fā)現(xiàn)沒有，手不自覺的滑向搭在一側的拂塵上。

“大王言說有理，還望大王不吝賜教。”

說罷，便引著李重茂往丹爐那側靠近。

……

丹爐邊上，堆放許多雜亂石子。

都是史崇玄制作“天眼石”時的殘次品。

李重茂隨意抓起一把細看，有些慘不忍睹，也無怪乎太平公主懷疑這東西能哄騙吐蕃使團了。

看著史崇玄一臉訕訕的神情，眼神中貌似閃過一絲痛苦，應該也是被太平公主責罵了一番。

“臣依照著公主所說的法子，試了不下百遍，依然沒辦法做到渾然天成。

臣這三十年的煉丹造詣全用上了，還是功虧一簣。”

史崇玄將其中成色比較好的挑了出來，整齊擺放在一側的木桌上。

撿起一塊石子，遞到李重茂面前。

李重茂接過端詳了一下，搖了搖頭。

這史崇玄是真有些東西，一塊普通石子，在他手上，經過煉丹爐烘烤，隨后配上他自己調的丹砂顏色。

倒也十分像模像樣了，可惜……就是差了那么一點。

“非是史供奉緣由，而是有些時候，事物的成敗往往出在事物本身。”

李重茂說罷，將手下的石子隨手一丟，將肩上的布包取下。

扯開系住口子的布袋，李重茂提著兩邊的角，向下傾瀉。

隨著清脆聲音，木桌上登時出現(xiàn)了一堆瑪瑙石。

史崇玄不解其意，上前拿起一塊瑪瑙石反復查看。

望著那渾然天成的顏色以及紋路，忽地，他頓住……

沒辦法，要在大唐仿造渾然天成的“天眼石”，只能借助瑪瑙石做個取巧辦法。

瑪瑙石有著天然的環(huán)形紋理，尤其大多還有玉髓，帶有獨特的“眼球形狀”，可以說是再合適不過。

李重茂所想的辦法很簡單，先挑出合適的瑪瑙石，依據(jù)著不同的紋理，套用如今不同的打磨工藝。

將其打磨去除表面雜質后，盡量保持原有的天然紋理。

再然后，那就是精磨拋光了。

這就得靠大唐工匠的本領了。

李重茂將目光望向宋蘭，道：“煩請宋娘子幫我找一些工匠過來。”

如今大唐工匠的手藝較之后世，純手工藝而言，也是極其出彩的，甚至遠超。

宋蘭躬身應了一聲，隨即出了丹房。

李重茂看著還在拿著瑪瑙石發(fā)呆的史崇玄，緩步上前，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史供奉常年煉丹，想必十分擅長掌握火候吧？”

史崇玄抖動了一下身軀，這才回過神來，聽到問話，他頓了頓，自信開口：

“那是自然，臣煉丹幾十余年，無一失手。”

李重茂噙著笑意，轉頭看向煉丹爐說道：“既如此，不妨請史供奉讓小王見識見識，如何？”

控制火候，那就是最后一道重中之重的關鍵工序了。

只能落在史崇玄的頭上，所以李重茂得確認一下。

史崇玄躬身拱手做了個揖禮，恭敬答道：“大王有命，臣自當盡心盡力施為。”

說罷，他就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李重茂負著手，站立一側，等著看一場煉丹好戲。

畢竟沒見過，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