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

砰！

丹房內(nèi)，隨著煉丹爐傳來的幾聲悶響。

史崇玄滿臉尷尬神色，幸虧是他沒有胡須，不然眼下都要氣得翹起來了。

邊上是散落在地一些炸爐的碎片。

史崇玄上一刻自信吹出來的話，此刻卻……

李重茂在旁看著，嘴角的笑意一閃而過。

旁邊幾個被史崇玄叫進來干活的小道士，埋著頭，身體止不住的在抖動著，明顯是在憋笑。

“大王勿要在意，臣這丹爐已用了十余年，想來是哪里出了問題。”

史崇玄很快恢復臉色，兀自嘴硬說道。

“史供奉無須在意，多試試幾次，確保穩(wěn)妥就好。”

李重茂寬慰了他一句，并未多說其他。

從史崇玄幾次的嘗試看來，確實和他關(guān)系不大。

宋蘭領(lǐng)來的幾名工匠，也開始忙碌了起來，幸好太平公主為這史崇玄修建的煉丹房頗為寬廣，不然看起來著實有些人多。

史崇玄重重點頭，隨即圍著煉丹爐查探，尋找著毛病。

“大王，此間工匠忙碌，些許嘈雜，不如同奴婢去另一處歇息片刻可好？”

正當李重茂饒有意味地看著史崇玄焦頭爛額，甚至有些滲出汗水的尷尬樣子時，宋蘭卻湊上前來，輕聲說道。

李重茂舉止有度，恭順回道：“那就煩勞宋娘子了。”

宋蘭以手覆胸，輕輕點頭，旋即轉(zhuǎn)身走在前面指引道路。

剛邁出沒幾步，她聽見身后傳來李重茂問詢的聲音。

“小王多嘴請問一句宋娘子，姑姑可曾言說何時過來？”

宋蘭頓住腳步，轉(zhuǎn)過身回道：“公主尚未明說，只是囑咐奴婢，請大王安心等候便是。”

李重茂點頭不再言語。

出了史崇玄的丹房，李重茂跟隨著宋蘭的步子，來到一處偏房。

屋內(nèi)的陳設很是簡陋，當中是三個蒲團依次排開，供奉佛家。

看來，這里應當是太平公主念經(jīng)禮佛的一處地方。

李重茂心中如此猜測。

左側(cè)擺設著一張木桌，上有圓盤，放著幾個紅透了的石榴果。

宋蘭順著李重茂的目光望去，臉上帶著一絲笑意，后退了小半步。

“公主知曉大王辛勞費心，特意命奴婢擺放了些石榴果在此，大王盡情隨意。”

石榴果么……有意思。

前兩日，慈恩寺中，太平公主也是將剩下的石榴悉數(shù)給了他。

如今，來到這處莊園中，又是準備了這些石榴，是何用意呢？

腦海中的思緒一閃而過，李重茂上前兩步，拿起石榴。

巧施力氣掰開后，他先行遞給了宋蘭一半。

宋蘭錯愕地看著遞到眼前的一半石榴，臉上帶有一些惶恐神色，連連說道：

“婢怎敢當?shù)么笸跞绱恕?

李重茂并未在意，這些順手而為的動作，說是無心也好，說是刻意也罷。

總之他就是很自然的這么做了。

宋蘭隨侍太平公主數(shù)十年，如今年歲也是不小了。

這讓他想起了前世自己母親也差不多是這般年紀過世的。

想到這里，李重茂臉色有些神傷，抿了下嘴角說道：“宋娘子年長，小王自當敬重。”

莫說是存著些拉攏人心的意思，就是看在宋蘭那與前世母親相仿的年紀上，李重茂也存著幾分尊老愛幼心思在里面。

宋蘭雙手將那一半石榴接過，有些微微顫抖。

“婢謝過大王……”

話語中帶有一絲哽咽的輕微顫音。

屋內(nèi)，一時無話，宋蘭用手小心翼翼地剝出石榴籽，慢慢遞在口中，目光不時看向李重茂。

溫王的臉上帶著神傷，不知想起了誰。

“成了！成了！”

屋外忽然傳來嘈雜聲，有人興奮地叫喊。

宋蘭正欲開門查看，就聽見了篤篤的敲門聲，隨之傳來一句話語。

“大王，供奉已經(jīng)試好丹爐，讓小人前來請兩位前往丹房一觀。”

李重茂隨即起身。

……

丹房內(nèi)。

史崇玄已經(jīng)是一掃頹然的神色，精神十分亢奮。

滿面紅光地繞著煉丹爐來回走了幾圈，自信開口：

“大王請看，臣已將丹爐火候控到最佳。”

李重茂湊上前去，一股熱浪襲來。

感知到這適宜的高溫，他點了點頭說道：“既如此，史供奉便放入幾顆打磨好的石子，試試吧。”

史崇玄點頭，走到那些個仍在忙碌的工匠面前，挑出些已經(jīng)打磨好的瑪瑙石。

他一邊端詳，一邊還是忍不住贊嘆：“大王所說，用這西域瑪瑙取代普通石子，當真是個絕佳辦法，臣真是愚笨不堪，竟然沒能想到這般法子。”

李重茂止住史崇玄過于諂媚討好的話語，催促說道：“史供奉先試試再說。”

打磨出來的瑪瑙石雖然已經(jīng)有些形似“天眼石”了，但還是缺些天然。

就看這最后一道高溫烘烤的工序，是否能夠達到預想中的效果了。

煉丹爐兩側(cè)，兩名小道士用力扇著團扇。

史崇玄將寬大的袖口挽在手腕上，揭開爐蓋后，用鑷具夾住打磨好的瑪瑙石，小心放入丹爐中。

做完這一切，史崇玄方才踱步來到李重茂面前，臉上帶著些許興奮說道：

“大王，臣已試好這丹爐，接下來稍作等待便是。”

李重茂點頭，不再言語。

煉丹，這些道士自然是十分專業(yè)的，盡管是顆丹藥八分毒……

古往今來，多少帝王死在了這些丹藥手中，可為了那長生不老的妄想，卻還是前赴后繼。

就連大名鼎鼎的太宗文皇帝都不能免俗。

等待的時間有些漫長，史崇玄為了避免李重茂覺得無趣，竟然提出想要為其相命。

李重茂笑著應允。

大唐兩位算卦出名的人物李淳風和袁天罡，一手推背圖可以說得上是流傳千古。

走到一旁坐下后，史崇玄示意李重茂將手遞出。

他上下打量一番，隨即又問了幾個問題。

掐指推算后，史崇玄的臉色忽然變得怪異。

李重茂眼見他的神色，心中一動：“如何，供奉可有算出些什么。”

“大王尊貴之軀，臣……不敢妄斷輕言。”

李重茂曬然一笑：“無事，供奉就當作閑談便是。”

史崇玄這才放心開口：

“不瞞大王，臣從未見過如此反差極大的卦象，若有言誤，大王只當臣在胡謅便是。”

李重茂搖了搖頭：“史供奉有話直說便是，左右不過是閑談，勿要當真。”

“臣才疏學淺，恐無法將完整的卦象解釋于大王，只得言說四句卦語。”

霧散云消非因風，垂柳新新豈無根。

閑話莫道春光短，斷枝重續(xù)足窺春。

李重茂聽完心中一動，“斷枝重續(xù)”，這怎么不算是呢。

他臉上神色不變：“史供奉所說，小王銘記在心。”

史崇玄嘆氣著搖頭，苦笑道：“臣還是學道淺薄，又或是天機難測，若是能得見終南山中的那位高人，想必他會看得更加清晰一些。”

“大王勿要怪罪臣所說卦語晦澀難懂才是。”

李重茂正欲開口。

忽聽得一聲脆響。

他與史崇玄的目光同時望向煉丹爐的方向。

心中微動。

卻是各自不一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