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銀元在掌心發(fā)燙。沈昭站在醫(yī)院窗前，看著遠處環(huán)球金融中心的尖頂像熱蠟一樣彎曲、下垂，最終轟然折斷。沒有塵土飛揚，沒有警報嘶鳴，斷裂的大樓部分在半空中就消散成淡紫色霧氣。

“第三階段時空崩塌。“身后傳來電子音般的男聲，“按照這個速度，72小時后整個東海市將不復(fù)存在。“

沈昭猛地轉(zhuǎn)身。病房門口站著個穿銀色制服的男人，左眼戴著單片數(shù)據(jù)分析儀，胸前別著時空監(jiān)管局的菱形徽章。

“杜克，第七處監(jiān)察員。“男人機械地遞上證件，“林晚違規(guī)干預(yù)1949年時間線，導(dǎo)致因果鏈斷裂。你是共犯，按理該被立即拘押。“

沈昭握緊銀元，幻象突然閃現(xiàn)——杜克在某個黑暗房間向周慕云匯報工作的畫面。他瞇起發(fā)燙的眼睛：“那你為什么不動手？“

“因為林晚偷走了這個。“杜克從內(nèi)袋取出個透明膠囊，里面漂浮著藍色發(fā)光粒子，“時間錨點穩(wěn)定劑，全局只剩三份。“他意外地坦率，“現(xiàn)在能阻止崩塌的只有你——初代時間能力者的直系血脈。“

窗外的天空裂開一道紫色縫隙，露出其后錯亂的星空。沈昭的視網(wǎng)膜上疊加著不同年代的街景：民國時期的黃包車穿過現(xiàn)代公交車，穿中山裝的男子與西裝革履的白領(lǐng)擦肩而過卻互不察覺。

“解釋清楚。“沈昭聲音嘶啞，“否則我寧愿讓整座城市陪葬。“

杜克的數(shù)據(jù)儀閃過一串代碼：“簡單說，林晚不是這個時代的人。1949年碼頭爆炸中，她母親蘇萍接觸了時間錨點核心，導(dǎo)致腹中胎兒——也就是林晚——發(fā)生變異。“

全息投影從數(shù)據(jù)儀射出，展示出泛黃的檔案照片：1950年某軍方實驗室，嬰兒培養(yǎng)艙里漂浮著個發(fā)藍光的女嬰，標(biāo)簽寫著“實驗體07-年齡預(yù)估26歲“。

“她...從出生就是成年人？“

“不，是衰老速度只有常人的三分之一。“杜克調(diào)出新畫面，1978年的林晚與現(xiàn)在毫無二致，“時空監(jiān)管局前身'第七研究所'收留了她這類'時間孤兒'。“

沈昭想起林晚鎖骨下發(fā)光的齒輪紋身。他摸向自己發(fā)燙的眼眶：“那我為什么...“

“1927年，東海公共租界發(fā)生過一起實驗室爆炸。“杜克突然切換話題，“你曾祖父沈念平是主要研究員，實驗代號'時間守墓人'。“他意味深長地停頓，“周慕云是實驗助手。“

銀元突然燙得握不住。沈昭眼前閃過陌生畫面：陰暗的地下室，玻璃罐里漂浮的器官，穿白大褂的年輕周慕云將針管刺入某個囚犯眼球...

“這些記憶不屬于我。“沈昭冷汗涔涔。

“血脈傳承的記憶碎片。“杜克收起投影，“現(xiàn)在你需要做出選擇——跟我去總部接受能力封印，或者找到剩余銅盒嘗試修復(fù)時間線。“

窗外的天空又裂開一道縫。這次沈昭清晰看到裂縫那頭是1941年的列寧格勒雪夜，幾個穿防化服的人正將銅盒裝上車廂。

“林晚在哪？“

“隔離審查室。她體內(nèi)時間粒子正在暴走，接觸她會加速你的異變。“杜克遞來一個金屬環(huán)，“戴上這個抑制器，能暫時控制能力暴走。“

沈昭剛觸及金屬環(huán)，就“看見“它釋放神經(jīng)毒素的畫面。他假裝佩戴，實則將環(huán)滑入袖口：“我需要先去個地方。“

......

沈家祖宅坐落在老城廂即將拆遷的弄堂里。沈昭用銀元邊緣撬開生銹的鎖，霉味與灰塵撲面而來。三十年來無人踏足的客廳保持著父親猝死那天的模樣：半瓶白酒歪倒在茶幾上，旁邊是沈明遠烈士的遺像。

“爺爺，你到底隱瞞了什么...“沈昭徑直走向書房。小時候父親嚴禁他進入的那個橡木書柜后，應(yīng)該有條通往地下室的暗道。

書柜紋絲不動。沈昭觸碰柜門雕花，能力讓他“看見“祖父在1948年某個雨夜轉(zhuǎn)動機關(guān)的場景——第三排左數(shù)第二本書，《時間簡史》民國版。

書架無聲滑開，露出銹跡斑斑的螺旋樓梯。地下室中央是張覆蓋著防塵布的工作臺，墻上貼滿發(fā)黃的照片和剪報。沈昭掀開防塵布，灰塵在陽光下飛舞，露出臺面上那本皮質(zhì)日記。

翻開第一頁，鋼筆字跡已經(jīng)褪色：

【1927年4月5日實驗第37天

周樹人（注：即周慕云）今日行為異常，將3號實驗體的血樣私自替換。導(dǎo)師（注：沈念平）決定暫停其助手資格...】

沈昭快速翻閱，直到看見關(guān)鍵段落：

【1927年4月18日災(zāi)難日

周在核心艙注入不明液體，時空裂隙突然出現(xiàn)。導(dǎo)師和6名同僚被裂隙吞噬前，將“鑰匙“植入我體內(nèi)。周逃脫，我因在外圍幸免...】

書頁在這里被某種液體浸染過。沈昭繼續(xù)往后翻，最后幾頁記載著1949年的內(nèi)容：

【5月11日接到組織命令攔截徐世昌

此人手持與1927年實驗相同的銅盒，聲稱受“時間商人“指派。更可怕的是，我在他背后見到了周！二十二年過去，他竟容顏未改...】

日記戛然而止。沈昭翻開末頁夾層，里面是半張燒焦的照片：年輕時的沈明遠與穿白大褂的周慕云站在某種儀器前，背景里模糊可見“第七研究所“字樣。

工作臺抽屜里有個鉛盒。沈昭剛觸碰盒蓋，就感到刺骨寒意——這材質(zhì)能屏蔽時空輻射。打開后，里面靜靜躺著一枚青銅齒輪，大小與懷表機芯相仿，表面刻滿與銅盒相同的符文。

“時間鑰匙...“沈昭剛拿起齒輪，整棟房子突然劇烈震動。地下室的天花板剝落，露出其后詭異的景象——不是混凝土樓板，而是1941年的列寧格勒雪夜！

懷表瘋狂震動。沈昭將它和齒輪一起塞進口袋，沖上樓梯。客廳里，父親的遺像正在融化，相框里的年輕沈明遠竟緩緩轉(zhuǎn)頭，對他做出“快走“的口型。

街道上的混亂超乎想象。幾個穿民國學(xué)生裝的青年驚恐地指著天空，那里懸浮著巨大的倒計時數(shù)字：

【71:12:39】

沈昭的太陽穴突突跳動。不受控制的幻象再次襲來——他看見自己站在某個圓形大廳中央，周圍七個銅盒組成環(huán)形，林晚被鎖在中央柱子上，藍色血液順著特制導(dǎo)管流向銅盒...

“沈先生！這邊！“

一輛黑色轎車急剎在面前。車窗降下，露出杜克緊繃的臉：“周慕云劫走了林晚！總部監(jiān)測到她被帶往1927年時間節(jié)點！“

沈昭拉開車門時，后座突然伸出一把槍頂住他后頸。持槍的是個穿皮衣的短發(fā)女子，左臉布滿灼傷疤痕。

“別信他。“女子聲音沙啞，“杜克是周的人。“

杜克的數(shù)據(jù)儀立刻射出紅光瞄準(zhǔn)女子眉心：“時間逃犯茉莉，你果然上鉤了。“

沈昭在兩人對峙的瞬間“看見“了更多畫面：茉莉在某個未來時間點將青銅齒輪插入林晚胸口的畫面；杜克向周慕云匯報“鑰匙已找到“的畫面；以及...林晚在藍色液體中對他微笑的畫面。

轎車突然被紫色閃電擊中。沈昭在爆炸前一刻撲出車門，滾進路邊的書店。櫥窗外，整條街道開始扭曲變形，1927年的有軌電車與現(xiàn)代地鐵列車在虛空中相撞。

“拿著！“茉莉不知何時蹲在他身旁，塞來個金屬注射器，“林晚的血樣制成的抑制劑，能暫時穩(wěn)定你的能力。“

沈昭盯著她臉上的疤痕：“你為什么幫她？“

“因為我是她制造的最后一個'時間孤兒'。“茉莉扯開高領(lǐng)，露出和林晚相同的齒輪紋身，“2008年汶川，我本該死在那場地震里，是林晚違規(guī)穿越救了我。“

懷表突然彈開，投射出林晚的影像：【沈昭...找到第七研究所舊址...1927年4月18日...】影像被雜訊打斷。

茉莉臉色驟變：“周慕云要重現(xiàn)1927年的實驗事故！那次爆炸產(chǎn)生了第一批時間能力者！“

沈昭摸到口袋里的青銅齒輪。所有線索突然串聯(lián)——周慕云需要林晚的血和沈家的“鑰匙“來完成某種儀式。而此刻，兩個關(guān)鍵要素都在他手中。

街道再次震動。書店的屋頂開始透明化，露出其后璀璨卻錯亂的星空。沈昭拉起茉莉：“第七研究所在哪？“

“原址在現(xiàn)在的東海檔案館地下。“茉莉指向正在融化的城市中心，“但要去1927年的話，我們需要——“

她的話被刺耳的剎車聲打斷。五輛印著時空監(jiān)管局標(biāo)志的裝甲車將書店團團圍住，杜克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來：

“沈昭！你已被非法時間組織蠱惑！立即交出青銅齒輪，否則將被視為時空罪犯！“

茉莉冷笑：“看清楚了，那根本不是局里的車。“

沈昭定睛一看，裝甲車上的徽章是倒置的——真正的時空監(jiān)管局標(biāo)志是齒輪在上、時鐘在下，而這些車恰好相反。

“鏡像局。“茉莉咬牙切齒，“周慕云培養(yǎng)的冒牌貨。“

杜克的身影出現(xiàn)在車頂，他摘掉數(shù)據(jù)儀，露出完全不同的右眼——那眼球是機械的，瞳孔處有個微小的齒輪標(biāo)志，與林晚鎖骨下的紋身一模一樣。

“最后通牒。“機械杜克的聲音不再偽裝，變成冰冷的電子音，“交出血鑰，否則林晚將在1927年實驗中被分解為基本粒子。“

沈昭的雙眼金光大盛。在不受控制的時空跳躍中，他最后一次看見幻象：自己站在圓形大廳，將青銅齒輪插入林晚胸口，而周慕云在一旁狂笑...

“不。“沈昭握緊齒輪和銀元，“我們要去1927年，趕在實驗開始前。“

茉莉從背包取出個銅盒殘片：“用這個可以定向跳躍，但需要時間能力者作為引導(dǎo)——“

她話音未落，沈昭已經(jīng)抓住銅片和她的手腕。懷表、齒輪、銀元同時發(fā)燙，世界在刺目金光中分崩離析。最后的意識里，沈昭聽見兩個聲音重疊在一起：

茉莉的驚呼：“你瘋了！沒有穩(wěn)定劑直接穿越會——“

以及林晚仿佛從很遠地方傳來的呼喚：“...找到真正的我...“

......

1927年4月18日的空氣帶著初春的潮濕。沈昭跪在泥濘中嘔吐，這次穿越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痛苦。他的指甲變成了半透明，皮膚下隱約可見藍色血管。

“時間粒子中毒。“茉莉扶起他，自己的疤痕也在發(fā)光，“我們必須盡快找到林晚，只有她的血能緩解癥狀。“

沈昭環(huán)顧四周。他們站在法租界邊緣的荒地，遠處有棟灰色建筑，門口掛著中法雙語牌子：“東海第七研究所·非請莫入“。

研究所圍墻外，幾個穿粗布衣裳的工人正在挖溝。沈昭瞇起發(fā)光的眼睛——那些“工人“動作太過訓(xùn)練有素，腰間鼓起的形狀分明是手槍。

“警衛(wèi)是青幫的人。“茉莉低聲道，“周慕云當(dāng)時已經(jīng)控制了這個區(qū)域。“

沈昭突然注意到其中一個“工人“的側(cè)臉。雖然年輕了近百歲，但那道眉骨上的疤痕與父親如出一轍——是祖父沈明遠！1927年的他應(yīng)該只有二十歲，正在圣約翰大學(xué)讀書，怎么會...

“計劃有變。“沈昭拽住茉莉，“我們先接觸那個拿鐵鍬的年輕人。“

“你瘋了？隨意接觸過去的人會——“

“那是我祖父。“沈昭摸出銀元，“而這枚錢幣，應(yīng)該能取得他的信任。“

茉莉還想阻攔，研究所內(nèi)突然傳出刺耳的警報聲。所有“工人“立即丟下工具沖向大門，只有年輕的沈明遠遲疑片刻，轉(zhuǎn)身朝反方向的樹林跑去。

沈昭不假思索地追上去。穿過灌木叢后，眼前景象讓他血液凝固：

年輕的周慕云穿著白大褂，正將昏迷的林晚拖向研究所后門。林晚雙手被特制鐐銬鎖住，嘴角滲著藍色血液。更可怕的是，她穿著與現(xiàn)代相同的黑色機車服——根本不是1927年該有的裝束！

“她是從其他時間點被帶來的！“茉莉驚呼，“看她的表！“

林晚腕上的時空定位器顯示著【2035.6.18】，正是東海市開始崩塌的日期。沈昭剛要沖出去，身后突然傳來子彈上膛聲。

“別動。“年輕的沈明遠用槍頂住他后心，“你們是誰派來的？周師兄的日本同伙？“

沈昭緩緩轉(zhuǎn)身，將銀元舉到對方面前：“這枚錢幣，是你1949年犧牲前交給一個叫蘇萍的女子的。“

沈明遠臉色驟變：“胡說什么！今年才民國十六年！“

“我知道。“沈昭直視祖父年輕的眼睛，“但時間是個環(huán)，沈先生。而你手中的槍，彈匣里少了一發(fā)子彈——今早你用它處決了叛變的實驗室助手。“

沈明遠的手微微發(fā)抖。這細節(jié)除了他沒人知道。

茉莉突然拽沈昭的袖子：“看研究所樓頂！“

灰色建筑的屋頂平臺上，七個銅盒已排列成環(huán)形，中央是個玻璃艙。周慕云正將昏迷的林晚放入艙內(nèi)，連接她手臂的導(dǎo)管開始抽取藍色血液。

“儀式已經(jīng)開始了。“沈昭奪過沈明遠的槍，“現(xiàn)在，幫我救下那個女孩，或者看著整個世界被撕成碎片。“

天空開始飄雨。1927年的春雨落在2035年時間能力者的臉上，沈昭感到皮膚被灼燒般的疼痛。他必須在歷史與未來之間做出抉擇——救林晚可能改變過去，不救則未來必然崩塌。

而懷表上的倒計時，已經(jīng)走到【67:2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