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沈昭的睫毛滴落。二十步開外，年輕的周慕云正將昏迷的林晚推入玻璃艙，動作熟練得令人心寒。導管連接處滲出藍色液體，在雨水中暈染出詭異的光暈。
“那是...血？“年輕的沈明遠聲音發顫，槍口不自覺下垂。
沈昭沒有回答。他的視線穿透雨幕，聚焦在研究所三樓的窗戶——那里隱約有人影晃動，舉著某種儀器對準屋頂的銅盒陣列。
“茉莉，“沈昭壓低聲音，“你能潛到東側配電室嗎？“
“電路太古老了，我需要——“
“只管去?！吧蛘褜⑶嚆~齒輪塞給她，“找到主控室，把這東西插進任何看起來像接口的地方?！?
茉莉猶豫地看了眼沈明遠，最終點頭消失在雨幕中。沈昭轉向祖父：“沈先生，研究所里有沒有地下設施？“
“地下一層是樣本庫，二層...“沈明遠突然噤聲，眼神閃爍，“你們到底是誰？“
沈昭直視這個比自己還小十歲的“祖父“：“將來某天，你會把一枚銀元交給一個叫蘇萍的女孩。而現在，我需要你像救她那樣幫我。“
沈明遠瞳孔驟縮。這個細節他從未告訴任何人，包括今早處決的那個叛徒。
屋頂傳來機械運轉聲。七個銅盒同時亮起血色符文，組成七邊形的光幕將林晚籠罩其中。周慕云站在控制臺前，白大褂被雨水浸透，臉上帶著宗教般的狂熱。
“來不及了。“沈昭奪過沈明遠的手槍，“告訴我最快上屋頂的路！“
“西側消防梯，但有人把守...“沈明遠話未說完，沈昭已經沖了出去。
雨水打在臉上像針扎般疼痛。沈昭的皮膚開始泛出詭異藍光，能力在不受控地暴走。拐角處兩個持槍警衛剛現身就被他“看見“動作軌跡，子彈擦著衣角射入墻面。沈昭連開兩槍，準得不像第一次用這種老式手槍。
消防梯銹跡斑斑。爬到二層時，沈昭突然感到一陣劇烈眩暈——世界像老電視失去信號般閃爍，剎那間他站在了某個未來場景：圓形大廳里，七個銅盒環繞著中央柱子，上面鎖著的是...他自己！
幻象消失得和出現時一樣突然。沈昭喘著粗氣繼續攀爬，指尖觸碰到銹鐵時突然“看見“1927年之前的畫面：1919年，穿長衫的周慕云將同樣的銅盒交給一個俄國人...
屋頂近在咫尺。沈昭剛露頭，就被周慕云的手槍抵住前額。
“沈先生，時空倫理委員會最年輕的委員。“周慕云的聲音帶著夸張的戲劇性，“或者說，我該稱呼你'時間守墓人后裔'？“
雨水順著槍管滴在沈昭臉上。透過光幕，他看到玻璃艙里的林晚正在抽搐，藍色血液順著導管流向銅盒。七個盒子組成的七邊形中央，空間開始扭曲。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蛘雅Ρ３致曇羝椒€，“這些銅盒會撕裂時間線。“
“正是目的所在！“周慕云狂笑著調整控制臺旋鈕，“1927年的實驗失敗是因為缺少兩個要素——沈家的血，和林晚這樣的時空媒介?！?
沈昭的余光瞥見茉莉已潛到東側配電室。他必須拖延時間：“你從什么時候開始計劃的？“
“從你曾祖父拒絕分享成果那天?！爸苣皆频陌状蠊釉陲L中獵獵作響，“知道1927年實驗真正目的嗎？不是研究時間，而是創造時間能力者！“
一道閃電劈下。借著一瞬亮光，沈昭看清控制臺上的圖紙——那是人體改造方案，標注著如何在特定腦區植入時間粒子接收器。
玻璃艙突然劇烈震動。林晚睜開眼睛，那雙總是冷靜銳利的眸子此刻充滿痛苦。她的嘴唇蠕動著，沈昭通過口型認出她在說：“齒輪...鏡子...“
周慕云順著他的視線回頭：“啊，你的小女友醒了。知道她為什么能活近百年不老嗎？因為1949年那場爆炸將初代時間錨點植入了她體內！“
沈昭的皮膚藍光更盛。不受控制的幻象再次襲來——他看見1950年的軍方實驗室，嬰兒林晚的培養艙連接著某種裝置，不斷從她體內抽取藍色液體...
“現在，是時候完成儀式了?！爸苣皆瓢聪驴刂婆_紅色按鈕。
七個銅盒同時發出刺耳鳴叫，光幕轉為血紅。林晚的身體弓起，發出無聲的尖叫。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整棟建筑突然陷入黑暗——茉莉切斷了電源！
沈昭趁機撞向周慕云。兩人翻滾著撞上銅盒陣列，血色光幕忽明忽暗?；靵y中，沈昭的手碰到控制臺某個凸起，研究所某處傳來沉重的金屬開啟聲。
“鏡像室！“周慕云狂喜地掙脫，“終于激活了！“
沈昭撲向玻璃艙。林晚的瞳孔已完全變成藍色，皮膚下血管清晰可見。他拼命拉扯導管，卻發現那些管子竟與血管直接相連。
“沒用的?！爸苣皆频穆曇魪谋澈髠鱽?，“除非用血鑰中斷連接——“
槍聲響起。
周慕云踉蹌著捂住右肩。沈明遠站在消防梯口，槍口冒著青煙：“師兄，對不住?！?
“你...竟然幫外人？“周慕云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沈明遠沒說話，只是丟給沈昭一個小瓶：“蒸餾水，摻了硝酸銀。潑在導管連接處！“
沈昭照做。液體接觸導管的瞬間爆出藍色火花，林晚從玻璃艙滾落在他懷里。她輕得不像真人，皮膚冰涼，藍色血液從嘴角不斷滲出。
“齒輪...“她氣若游絲，“給...茉莉...“
研究所突然劇烈震動。黑暗中西側墻壁整個坍塌，露出其后隱藏的空間——一個圓形大廳，中央矗立著巨大的金屬鏡面裝置。
“鏡像室！“周慕云掙扎著爬起來，“你們根本不懂將要見證什么！“
沈昭抱起林晚沖向消防梯，卻被一股無形力量拽向大廳。懷里的林晚突然睜大眼睛：“不...不能看鏡子...“
已經晚了。
金屬鏡面亮起刺目白光。沈昭在鏡中看到了自己——不，是某個類似自己的存在：西裝革履，眼神冷酷，左眼戴著與杜克相似的數據儀。
“終于見面了，原初版本?！扮R中沈昭的聲音帶著電子雜音，“我是2035年時間管理局局長沈昭，來自第七條時間線?！?
沈明遠的槍掉在地上。茉莉從配電室沖出來，看到鏡中景象后僵在原地。
“林晚說得對，時間是個環?！扮R中沈昭向前一步，竟從鏡面跨出，“1927年，1949年，2035年...所有關鍵節點都連在一起?！?
周慕云跪倒在地，像個虔誠的信徒：“大人，儀式已經準備就緒...“
“你做得很好。“鏡中沈昭冷漠地掃視眾人，目光在真正的沈昭身上停留，“把林晚交給我，我可以保留這條時間線的主要節點。“
沈昭抱緊林晚：“你想要什么？“
“不是想要，而是必須?！扮R中沈昭亮出手腕——那里有個與林晚相同的齒輪紋身，“有時候拯救世界意味著犧牲所愛之人。她體內的時間錨點必須被提取，否則所有時間線都會崩塌?！?
林晚在沈昭懷里微弱地掙扎：“他在...說謊...他要的是...“
屋頂突然傳來巨響。七個銅盒中的三個炸裂開來，釋放出的能量波將所有人掀翻。沈昭護著林晚滾到墻角，看到裂縫在天空中蔓延——不是普通的紫色時空裂縫，而是如同打碎鏡子般的蛛網狀裂痕，每個碎片里都映照著不同年代的景象。
“時空崩塌加速了！“茉莉大喊，“齒輪！給我齒輪！“
沈昭摸向口袋，卻發現青銅齒輪不見了。轉頭看見沈明遠正將它插入鏡像裝置的控制面板。
“祖父！不要！“
沈明遠回頭，年輕的臉龐在藍光中顯得格外堅毅：“記住家訓——以血止時?！?
齒輪轉動。鏡像裝置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鏡中沈昭的身影開始扭曲：“愚蠢！你們根本不知道在對抗什么！“
林晚突然掙脫沈昭的懷抱，跌跌撞撞撲向控制臺。她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藍色血液順著指尖滲入機器：“茉莉...幫我...“
茉莉沖過去扶住她。兩人合力拉下某個閘刀，鏡像裝置突然反轉，鏡中沈昭發出不似人類的尖叫：“不！這不在計算中！“
“因為...你從未真正...了解過人心...“林晚咳出大口藍色血液，轉頭看向沈昭，“時間是個環...我們終會...“
刺目的白光吞沒了她的身影。沈昭最后的意識是撲向控制臺，抓住林晚的手腕。她的皮膚正在透明化，藍色血液逆流回導管，注入七個銅盒。
世界在炫目的色彩爆炸中分崩離析。沈昭感到自己穿過無數時間碎片：1927年實驗室爆炸的瞬間，1949年碼頭槍戰的硝煙，2035年東海市崩塌的街道...最后停在一片純白空間里。
林晚站在不遠處，完好無損，穿著初見時的黑色機車服。她微笑著舉起那枚染血銀元：“找到真正的我。“
沈昭伸手去抓，卻撲了個空。純白空間開始坍塌，墜落的失重感讓他發出無聲的吶喊......
消毒水的氣味。沈昭猛地坐起，發現自己躺在2035年的醫院病床上，窗外是正常的東海市天際線。沒有融化的建筑，沒有時空裂縫，仿佛一切只是場噩夢。
“歡迎回到基準時間線。“
沈昭轉頭。病床旁坐著穿白大褂的茉莉，她臉上的疤痕消失了，手里把玩著那枚青銅齒輪。
“林晚呢？“沈昭聲音嘶啞。
茉莉將齒輪拋給他：“基準時間線里，林晚特工從未存在過。1927年實驗被成功阻止，周慕云死于實驗室爆炸，所有銅盒都被銷毀?！?
“不可能！“沈昭掀開被子，“我記得一切！第七研究所，鏡像裝置，還有——“
“——還有這個?！败岳驈目诖锾统鰳訓|西放在床頭。
那是枚染血的銀元，邊緣刻著細小數字：19270418。
“時間線可以重置，但記憶無法抹除。“茉莉起身走向門口，“特別是對'時間守墓人'來說?！?
沈昭握緊銀元，突然注意到自己左手腕內側多了個齒輪紋身，與林晚的一模一樣。當他觸碰紋身時，病房的玻璃窗突然映出奇異景象——某個平行時空的林晚正對他微笑。
“找到真正的我?！八穆曇舴路饛暮苓h地方傳來。
門外，茉莉最后回頭：“對了，今天是你上任第一天，沈局長?！?
沈昭看向床頭的名牌：【東海時空管理局局長沈昭】。
窗外，2035年的陽光明媚得刺眼。而沈昭知道，在時間的長河里，有些相遇是命中注定，有些離別是未完待續......
[《時空交易局》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