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桂,邰飛航。
王情,徐景。
秋夜的靜謐帶著蠱惑的意味。朱桂倚在酒店床頭,指尖摩挲著機票邊緣——那是和邰飛航同一班的登機牌。窗外星光碎成銀砂,混著微涼的風灌進半開的窗,卻暖不了她發燙的臉頰。記憶里他幫她拎行李時指尖的溫度,此刻正沿著神經末梢反復灼燒。
清晨在機場告別時,他說“一路平安”的語氣太過平淡,像杯溫吞的茶,卻讓她在安檢口回頭望了三次。
晨霧漸漸散去,新的航班開始排隊滑行。朱桂望著駕駛艙外的朝陽,忽然覺得那些在云端經歷的顛簸,那些地面上的焦慮等待,那些藏在金屬機身里的隱秘齒輪,此刻都在晨光中連成了一片——原來所謂“安全落地”,從來不是一個人的戰斗,而是無數個“他”“她”“他們”,用血肉之軀,給每一次飛行,織了張看不見的安全網。
一個月后。
航班落地時天剛破曉。朱桂抱著母親的遺照走向墓園,露水打濕褲腳;邰飛航推著輪椅上的母親穿過醫院長廊,白大褂下擺掃過地面。兩人在十字路口擦肩而過,誰也沒發現對方眼底的紅——她剛在墓碑前說了句“媽媽,我好像喜歡上一個人”,他正低頭看母親病歷上“胃癌中期”的診斷。
命運總在暗處織網。
入秋的傍晚風帶著刀鋒般的涼意。王情踮腳吻上徐景時,睫毛還沾著未化的雪——他們在公園小徑走了很久,細跟鞋踩碎月光,直到他說“我們的未來會像今夜一樣,不知不覺白了頭”。而此刻朱桂正站在醫院空蕩的飯堂里,看邰飛航指尖在桌面敲出細碎的顫音。
“阿姨的情況……”她盯著他發抖的睫毛,突然伸手去翻他的包。
他沒躲,只是盯著窗外梧桐樹影,聲音輕得像片落葉:“別找了,轉移到肝了。”
空氣突然凝固。朱桂的指尖停在病歷本邊緣,看見他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這個在駕駛艙里永遠沉穩的機長,此刻正像只受傷的獸,把所有疼痛咽進喉嚨。
“邰飛航?!彼蝗蛔プ∷氖滞?,“我查過資料,靶向治療——”
“夠了?!彼偷爻榛厥郑囪€匙在掌心硌出紅印,“你明天還有早班機,回去吧。”
玻璃門在身后合攏時,冷風吹亂朱桂的發。她望著他開車遠去的尾燈,突然想起第一次見他的場景:暴雨夜的航班備降,他背著她跑過積水的跑道,后背的溫度透過襯衫滲進皮膚,像團不會熄滅的火。
有些事一旦開始,便如離弦之箭。
王情在電梯里接過徐景遞來的手機時,耳尖紅得滴血。周圍同事的眼神像探照燈,她卻聽見他壓低聲音說“昨晚充了整夜”——這話落在旁人耳里尋常,卻讓她想起昨夜他掌心的溫度,和床頭那盞沒關的小夜燈。
“徐景,”她在樓梯間攔住他,看雪花落在他發梢,“我媽說感情來得太快會像煙火……”
“那我們就做恒星。”他替她拂開額前的碎發,指尖劃過她發燙的臉頰,“慢慢來,從每個清晨的早安開始?!?
而朱桂在凌晨三點的駕駛艙里盯著儀表盤,眼前卻不斷閃過邰飛航母親病歷上的字。旺季的航班像永不停歇的陀螺,她熬夜查遍所有胃癌資料,直到邰飛航在航前準備會上突然按住她的手:“你臉色很差,申請停飛吧。”
他的掌心帶著航圖紙頁的粗糙感,卻讓她想起他說“不用找了”時的絕望。她突然很想告訴他,那些深夜刷爆的網頁里,最讓她心動的不是治療方案,而是“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
變故發生在天津的陰天。
“長空3828,12左跑道,靜風條件,準許起飛。”
朱桂盯著速度表跳動的數字,聽見副駕報出“80節”的瞬間,尖銳的警報聲撕裂駕駛艙——左發失效的紅色警示燈刺得人睜不開眼。飛機在跑道上劇烈偏移時,她想起邰飛航教她處理單發故障時說的話:“保持冷靜,你手里握的是幾百人的命。”
但此刻她腦海里閃過的,卻是他在飯堂說“我待會就走”時,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陰影。
輪胎與地面摩擦的焦糊味涌進鼻腔,草灘的顛簸讓儀表盤迸出火花。當飛機終于停下時,朱桂看見窗外的晨光——原來哪怕在最黑暗的時刻,太陽依然會升起。
她摸出手機,給邰飛航發了條消息:“下次見面,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
按下發送鍵時,遠處傳來消防車的鳴笛。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邰飛航正守在母親的病床前,盯著手機屏幕上跳動的“朱桂”頭像,指尖在“注意安全”四個字上反復修改。
有些故事,才剛剛開始。
“如果擔心日常學習、工作中的小問題,這種‘水逆退散卡’也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哦……信則靈,不信則罷?!?
朱桂晚上下班路過樓下的飾品店時,里面店主正在向那些“封建迷信”的客人推銷她那逆散卡,可謂是信則靈,不信則罷。
“他奶奶的,這么倒霉嗎?”
剛一天就遇到事故。朱桂很快冷靜下來,還是拿著廣播做了一次快速離機廣播,聯系了機場方面封鎖跑道。由于巨大的沖擊力使得飛機部分變形,機頭最為嚴重。
等著救護車、消防車到位。嚴重變形的駕駛艙門才被緩緩打開,幸好是飛機并沒有出現明火。被困許久的三位機長才在救援人員的攙扶下下了飛機,遠處一看,飛機頭扁了,左發脫落,這架飛機母庸置疑是直接報廢了。
長空公司方面很快收到3828次航班事故消息,立即趕往現場。
經機場和長空公司方面安排,3828次航班除機組和受傷的3名旅客,剩下的138名旅客均已乘坐長空安排的當日下午1點的班機飛往了LS貢嘎。
邰飛航趕到現場時,朱桂正好在救援人員攙扶下下機。
朱桂把手放在邰飛航的肩上,低下頭挨上手背,就像扒在肩膀上,像嘆氣一樣:“邰哥啊……”
這么突然?
邰飛航的喉頭不安的動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朱桂向他倒了下去。
邰飛航手忙腳亂地接住她:“喂?!?
但是她已經沒了意識。
朱桂因在執行3828次航班時遇到突發情況沖出跑道時頭部受到撞擊,這時已經成為了這次事故的第四個傷者。
后來,有關事故鑒定部門對本次事故進行了調查,在飛機機械方面檢查時,從駕駛艙和客艙錄音中沒發現任何有價值信息,但是在飛機身上檢查時有了重大突破,在失火的左發二段葉片受損情況異常,跟其他段葉片受損情況不同,像是某種金屬片撞擊形成,果然隨著檢查深入,在引擎三段另一側發現了若干個受損的可疑金屬物品,經鑒定部門連夜鑒定后確定這些可疑金屬物品就是若干枚一元硬幣,在后來的機場登機口的監控中證實了嫌疑人的犯罪行為,這個重大發現使得這次事件從意外事故直接上升為刑事案件,這件事故的所有檔案也就理所當然移交給公安機關。沒幾天,違法人員均陸續到案,最終賠付,機場方面也因技術員在離場程序中檢查不到位承擔了一部分責任,涉事人員也是理所當然被辭退了。至此,這次事故的風波就此平定,但是它所帶來的余波尚未平定。所帶來的旅客乘坐率下降是不可避免的,即使官方公告說明發布,仍有一些故意在網上挑事弊端。
這些且是后話。
經醫院檢查,朱桂只是因撞擊造成的暈眩,并沒有構成腦震蕩,這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醫院簡單處理后就讓她回家了。
就是——嗯,暫時飛不了了,當然也飛不了了。
朱桂似乎感覺到什么,可是也說不出來這奇怪的感覺,只是這幾天心里悶悶的。
“我相信諸位都明白,這次事故給我們公司做帶來的不良影響是巨大的,盡管它是飛機本身問題,但這恰恰也不能說明我們公司飛機不安全嗎,盡管現實不是,但是誰會想到是后者呢”
夏日炎熱已出端倪。
算了,我還是破財買個水星逆散卡吧。
王情得到消息趕到家的時候,朱桂已經換好衣服,這會正在在廚房里面忙活呢。
夜陷入霧里。
次日清晨,邰飛航今天沒有航班,待在公司里辦公,突然他像是想起來了什么。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收拾的新鮮光亮。攏了攏制服,出了公司駕車前往巷后街,找對了門敲了兩下。
王情見朱桂沒什么事,像個老大媽一樣跟朱桂絮絮叨叨地叮囑了老半天,就去了公司,留了朱桂一個人在家,她就隨便給了她自己做了碗粥。聽見敲門,還以為是隔壁麻辣燙老板娘來送早點的,叼著湯勺就出來了。這兩天正好是寒冬,正是集中供暖最旺的時候,她就穿了大褲衩和一件背心……沒穿內衣。
這背心不太擋光……
兩人一個在門里,一個在門外,面面相覷了片刻,都被這個慘烈的形象震撼了。
是見證了地球上的生物多樣性。
朱桂被突如其來的寒風一撲,頓時有點鼻癢,想打噴嚏,可是嘴里還叼著個勺,她憋著咬牙切齒,牙把勺子往下一咬,勺棒就高高地往上翹起,正砸中自己的鼻頭梁,一酸,眼圈“唰”地一紅。
邰飛航非禮勿視地低下頭,看朱桂那毛茸茸的拖鞋一會,突然又覺得不妥,眼睛無處可放:“你……不冷嗎?”
“額,還行。”朱桂伸手往門框上一撐,并借著這姿勢把自己半藏在門口,有點尷尬地含起胸,“什么事?”
“哦,”邰飛航說,“昨天……”
“前天怎么了?”朱桂打斷他,從門板后面露出一雙狡黠的笑臉,“我昨天回來哪都沒去,什么都不知道?!?
又是一個尷尬無語的現場。
邰飛航:“……我不是想跟你說這個。”
還在組織語言。
邰飛航感慨道:“哦,我看你就沒有這個顧慮了,畢竟胸大腰粗是魔幻妖女的標配。”
朱桂:“……”
邰機長彈了彈衣領不存在的土,不可菲薄地把眼皮一抬:“藏什么藏,我近視快三百多度了,就你這樣的,戴顯微鏡也看不出來什么?!?
哎呦,挑釁?
朱桂聽完,輕輕舔了一下自己的牙根,居然就大刺刺大方方從門后出來了,往門上一靠,修長的四肢舒展開,她胸也不含了,似笑非笑地說:“那就對不住了,影響市容了。”
邰飛航目瞪口呆,沒想到假嘴炮遇見了真流氓,嚇得視線飄移了一百八十度,一個字也沒憋出來,倉皇而逃。
飛行員眼睛三百多度近視?是明白人都不難聽出言外之意的。
變故來得毫無預兆。次日清晨王情的電話像顆小炸彈:“桂桂!我昨晚在咖啡廳遇見徐教員了!他穿淺灰風衣的樣子——”
“至于這么激動?”朱桂揉著發疼的太陽穴,卻聽見電話那頭傳來窸窣的翻書聲。
“怎么不至于?”王情壓低聲音,“他可是當年飛行學院的‘高嶺之花’,你說他現在單身嗎?哎不對,你跟邰機長同個航班,到底有沒有——”
聽筒里的絮叨漸漸模糊。朱桂望著鏡中自己眼下的青黑,想起昨夜在醫院走廊,護士指著遠處說“就是他送你進來的”時,邰飛航靠在墻上的剪影。那時她剛做完心理復查。
天際茫茫,
天際茫茫漫無邊,
漫無邊。
長空麗日越千山。
越千山。
風雨,
風雨難測啊,
波云詭。
空客凌云霞滿天,
霞滿天。
下午,曾悅思和玫語林、徐景和段飛翼抽空來了朱桂家。
門敲響了,王情停下手中的活,褪下塑膠長手套去應門,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矗立在自己家門口,不等看清來人面目,就聽見他說:“你好,我是邰飛航,公司讓我來看看朱桂,并且給她帶來了禮物,請收下,另外請問朱桂有事嗎?”
“趕緊進來,來來來,朱桂沒什么事就是暈……”王情唉了一聲,突發有一股受寵若驚感覺,連忙接著邰飛航帶來的禮物,側身讓邰飛航進來屋子。
可知邰飛航微微一笑,語氣淡然地打斷她:“不必,我公司還有事,如果沒事我就離開了?!?
等到邰飛航離開,王情把門關上后,就看見朱桂單手靠著臥室的門框,看見她看了大門一眼,又看著她,那表情似乎有點意味深長。
王情受寵若驚的心還沒有平靜下來,卻故作鎮定地朝朱桂遞去了一個淡漠的眼神——你真的沒必要,趕緊來看看給你帶來的什么禮物。
等到公司對這次事故的機組人員安排通知下發后,曾悅思有幸是3828次航班的乘務員,公司一同給她和朱桂等人分別放了一個月和兩個月的假期。
次日上午,曾悅思估摸著王情今日淺放一天,等朱桂,王情二人不忙的時候敲響了大門,應門入。
不一會,三人就一起痛快地商量好過幾天去海南游玩,朱桂因為剛剛因為事故沖擊受了點傷,雖然已無大礙,但是還是遵守醫囑的最好在這兩個月內不要坐飛機以及任何有沖擊力刺激力的運動,所以她們也就只好訂了開往海南的直達列車車票。
“聽說這個列車在開往海南經過海峽的時候是車上船渡海呢。”
云變幻,鴉青色的天漸漸壓了過來,最后只剩下偶爾的幾道光線劃過夜空。
“本列車由哈爾濱開往海南,貫穿中國南北?!?
“一路絕美風景,你可以看到哈爾濱寒冷風景,你還可以看到華北平原廣闊大地和長江緩緩流水,親愛的旅客你還可以看到泰山絕美凌峰和天然海南海峽……”
緩緩流水,回環曲折的水如同龍一般穿過大美中國南北,又如同列車穿梭于中國的華北平原闊原,飛馳于中國的東南丘陵山脈,飛躍于海南自然風光海峽……
由極冬開往炎夏。
上午十點鐘,曾悅思如約來到巷后街。
門開著,推門進去,屋里似乎沒人。曾悅思脫下鞋子,踩在地板上,客廳旁邊就是餐廳,曾悅思聞到一股濃濃的煙火氣,就看見火灶上正煮著一鍋醇白的魚湯,一股股煙火正從鍋蓋中逃竄出來,散漫在空氣中。她正想伸手拿,就聽到門口傳來聲響,朱桂她們扛著一包包從街上買的物品回來了。
“怎么出去也不鎖門?”
“噢,可能太急給忘了?!?
“不光這個,你門都沒關好。”
……
夜10點51分,朱桂、王情和曾悅思她們要乘坐的“Z114”次列車即將發車。
“直達一百一十四次列車即將發車,請抓緊時間到A1檢票口檢票登車?!碧旖蛘緩V播響徹整個候車廳。
正好買的是同一間的軟臥包廂,四缺一。
從天津開往海南,全程預計33小時,在這33小時,Z114次列車將跨越中國南北地區。
等到朱桂和曾悅思她們大刺刺地把行李拉進來,又請了列車員幫忙放了行李,又把里面從里到外的仔細地清理了一遍,已是半個小時過后,列車已抵達衡水。
直達一百一十四次列車很快,從天津站發車不到三個小時,就已經在墜落的夜幕下離開HEB省進入SD省。
列車車廂均勻而有規律地搖晃著,空調口吹出的溫風,使得列車上奔波勞碌一天的人很快進入了夢鄉,朱桂也不例外。
清晨,列車穿過茫茫白雪中,穩穩停靠在FY市,將在這里??堪雮€小時后繼續向南方奔馳。在列車剛剛離開FY市奔馳在白茫茫中,朱桂已經清醒了。
窗戶外面茫茫白雪覆蓋萬物,天上的云也不像北方的紙片般的,看著很有立體感、空間高度差感,很美,朱桂想拿手機拍下來,可惜,拍出來的暗影迷蒙不清晰。
還有四個小時就到南昌了。
晨七點半點,三人的日常生活練成的生物鐘準時叫醒了她們。一出包間門,車廂里的一股濃厚的方便面味刺激了她們的味覺。
飛行員對日常飲食有及其嚴格的要求,每天脂肪攝入量、糖類攝入量等有個嚴格的范圍要求,這樣以保證在保持體重均勻不變的情況下還能夠提供人體一天的活動能量。
所以朱桂也就只帶了幾袋面包和牛奶作為在列車上的早午晚餐。
曾悅思在車廂連接處打熱水正排隊時,就聽見前一個車廂有個硬物碰撞聲,突然安靜了片刻,緊接著軒吵起來。
只見對面車廂有一大堆人圍著不知道什么東西看,只知道這動靜引起了整個車廂人的注意力。
曾思悅視線也被吸引了過去,僵了一會,只把手中的水杯放
朱桂和王情正坐在各自的床上沒一頭沒一頭地聊天,曾思悅就突然拉開門進來放了水杯就又出去了,一看水杯——熱水都沒有,正疑惑,就只聽見曾思悅出門時說了一句——
“前面車廂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列車不正好好的行駛嗎。
不管雜七雜八的,朱桂她們著衣晚了一步,趕到的時候就只見著有個人在走廊上倒了,大概三四十歲年頭,女的,滿頭大汗,意識已經不清,曾思悅就在旁邊做緊急處理。這時列車長已經聞聲前來查看情況。
“心梗,需抓緊送往醫院救治。”
在得知情況后,列車長緊急聯系了司機調度就近停車,并疏散就近圍觀的旅客,送來了急救箱。
……
“前面還有十分鐘到麻城,前面到站下車吧?!?
8點45分,列車提前12分鐘到達麻城站。
列車停的很急,雪還在稀稀寥寥地下,列車滑過站臺時,在出事車廂前車廂的乘客都看見——在對應出事車廂登車標記處有幾位醫療人員已等候多時。
后面車廂的乘客不用告訴他們,出了點小插曲。
朱桂迅速把病人的旅行包整理好,順著帶下車。列車停穩后,并沒有立即開門下上客,只是開了事故車廂門,曾思悅跟了下去,迅速把病人的情況給醫療人員從頭到尾詳細地介紹了。
站臺上涼風大作,寒氣滲人。
等到醫護人員把病人安頓好離開后,列車的門才嘩嘩地開了,放乘客上下車。
等看到人走遠后,列車長來提醒她登車,曾思悅才想起自己已經就只穿著毛衣站在寒風中凍了不下十分鐘,才有所回頭,上了車。
一個插曲告終,列車繼續向南進發。
曾思悅上了車,王情已經提前把板藍根用熱水沖好了。見曾思悅來了,把正熱氣騰騰的水杯遞給她。
曾思悅看都沒看就一口飲盡,飲罷放了杯子,一屁股坐了床墊,只見眼神飄著,也不見得說話,朱桂叫人也似乎沒聽見一樣。列車開了,一路顛簸,也像個木頭人在那坐著。朱桂也就先不打擾她了,先讓她緩緩。
好有些年頭了,曾悅思在別的航空公司,有一次,在某個航班上。
那一次,她永遠忘不了。
當時夜深,天氣非常惡劣,從廣州到昆明,一路都在顛簸。
有一個乘客,受不了這種顛簸。
犯了心梗。
雖然發現及時,搶救及時。
等到落地也得是半個多小時后了。
……
人還是沒挺過來,走了。
這事一直在曾思悅心里壓著,散不開。
列車在飛馳在白雪中,零零散散的山脈已經開始出現了,山頭蓋上一層一層白霜很美。
列車里面很暖和,不出意外窗戶上的窗花結了又化了,化了又結上……
過了麻城,下一站:南昌。
長江,隔絕平原與山區的聯系。
過了長江,也就快到南昌了。
中午12點零分整,列車穩穩??吭谀喜?,列車長也過來找上了曾思悅她們。
很幸運,人沒有過去,搶救回來了。
人特此打電話過來表示感謝的。
曾思悅才回神出來,一切都過去了,不是她的責任——
這次人救回來了。
雪還在繼續,車還在前進。
“雪飄飄,冬風涼,茅屋暖……”
窗上的花正慢慢地隨風消散。
本次列車開往??冢乱徽荆簭V州。
夜幕降臨,列車已抵達南方。
當列車抵達海口站時。
曾悅思在Z114次列車上急救乘客時被圍觀的乘客拍了下來傳到網上,已經被刷遍全網。
甚有者曝出了視頻主人公的背景:中國長空航空公司乘務員。還有她同行的朋友:朱桂,中國長空航空公司機長;王情,盛嘉集團員工。
……
也隨之傳到了兩方集團耳朵里。
“你看,”王情朝著曾思悅招手意示她過來,“你在車上救人的視頻火了啊?!?
……
“此為人本分。”
“聽說??谟幸患也蛷d,是我們公司的連鎖店,有沒有興趣去看看。”朱桂這時突然想起這兒正好離公司連鎖店不遠,也就征求她們兩人的意見。兩人不反對,也就啟程去了。
進店,一股暖風迎面。
朱桂下了單。
店里燈光幽暗,中間圍著開放式的廚房和吧臺,客人能看見廚師在做什么。他只是把一個小盒放到一邊預備一下,就到一邊去拿了碗。他高挑瘦削,眼睛半睜不睜的,冷漠的側臉在這幽暗的燈光下露出一股不平凡特殊的冷峻氣勢。也不跟客人聊天,只是在那麻利地洗菜備料:草莓、檸檬切片,打奶油,備牛排預熱烤箱……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片了一層奶油,草莓層疊,又加了點綴。
此起彼伏的“嗶啪嗶啪”聲,牛排上沁出一層薄薄的油,被高溫輻射下得原地跳腳,牛肉特有的香味狡猾地從烤箱玻璃門的縫隙中逃逸出來,彌漫得滿屋都是。牛排表面顏色深了下來,“行了”,關了火套手拿了出來,拿起鋒利如紙的刀片從牛排側面插了進去,一拉,一波,牛排隨機開了袋,薄薄的,這還不作罷,只見廚師把一只手伸了進去,另一只手抓住牛排外延,一翻手,牛排被翻了過來,成了袋子。又見得他把之前預備好的洋蔥片、胡蘿卜片、細如針頭的芝士混合勻實一倒,進了“口袋”之中,封了口子。放到火上烤,這次他邊烤著邊拿著棒子拍著牛排,只聽見音響火燒,油沸騰“嗶啪嗶啪”作響。
更為濃烈的香味冒出了頭,又被堅實的牛排皮堵了回去。朱桂不小心嗅到些味兒,肚子響亮地叫了一聲。這時一個精陶白盤落在她前面,牛排上來了,廚師又拿起獨家秘方醬汁,給牛排加了最后一層精華。
出餐了。
這樣的自由飄逸生活,誰能不向往?
十五分鐘后,陽光明媚的餐廳里,朱桂咬了一口皮薄餡大的雪媚娘,軟綿綿的奶油裹著巧克力豆,口感層次分明,巧克力豆有些融化了,絲綢似的,一抿就化,而最里面的奶油卻還帶著細小的冰渣子,剛好解了這一口甜食的膩,回味悠長,朱桂覺得吃完這一口,天塌下來都不算事了。
朱桂倚靠在窗臺上,就著窗外的海岸風光享受著這份美好,一束窄窄的光穿過玻璃,剛好掠過她的眉目。身上有種時光凝滯不動的,異樣的寧靜和冷漠。
朱桂指尖懸在“發送”鍵上,盯著對話框里的“……明早給你帶雪媚娘?”突然意識到什么,指尖一滑,刪掉了后半句。邰飛航在機組群里回復通知時總帶著利落的句號,像他握操縱桿時的手勢——精準,卻不帶溫度。她把手機扣在桌上,海風掀起餐廳窗簾,剛好掠過吧臺后廚師腕間的疤。
“打包兩份雪媚娘?!彼鋈粚κ浙y臺說。廚師抬頭時,睫毛在眼下投出冷冽的影,像極了邰飛航在航前會上講氣象圖時的神情。這人動作極輕,糯米皮裹著奶油放進紙盒,又塞了張印著海浪的餐巾紙:“冰袋在底層,別捂化了。”
走出餐廳時,暮色正把海岸線染成灰藍。朱桂捏著打包盒,想起上周在醫院飯堂,邰飛航說“胃癌轉移”時,目光始終盯著窗外的梧桐樹。他沒攔她翻包,卻在她觸到病歷本時,突然往后退了半步——那半步的距離,像道透明的墻,把所有情緒都封在玻璃后面。
手機震了震,是邰飛航回復的機組公告:“收到。”簡單兩個字,沒有多余的符號。她想起剛進飛行部時,總追著他問“單發停車時油門該推多少”,而他永遠站在黑板前,用粉筆敲著示意圖,聲音冷得像機艙外的氣流:“記住步驟,別靠直覺。”
那時她總覺得他像塊冰,直到某天暴雨備降,他背著她跑過積水的跑道,制服下擺浸得透濕,卻在把她放進救護車時,忽然塞給她顆水果糖:“低血糖別硬扛?!碧羌堅谡菩娜喑黾毸榈捻?,她抬頭時,只看見他轉身離去的背影,肩章在雨幕里泛著微光。
夜風漸涼,打包盒里的冰袋發出細微的“咔嚓”聲。朱桂在機場大巴上翻出筆記本,扉頁還留著邰飛航畫的操縱桿示意圖,邊角注著小字:“拇指按這里,別抖。”那時她總以為他不耐煩,后來才發現,他給每個新人畫的圖,都比標準教材多標了三個易錯點。
吧臺后的廚師擦著咖啡機,看見那個穿藏藍風衣的女人在公交站臺駐足。她盯著手機屏幕,指尖在空氣里虛劃了兩下,像在練習某個飛行手勢。他想起老板說過,飛行員的習慣會刻進骨頭里——就像邰飛航每次進駕駛艙前,總會先摸三下頭頂的氧氣面罩。
“?!笨鞠漤懥?,打斷他的思緒。新烤的司康餅冒著熱氣,他忽然想起剛才打包時,那個女人盯著雪媚娘的眼神——像在看某種易碎的溫暖,想碰,卻又怕指尖的溫度把它融化。
朱桂回到家時,夜已經深了。她把雪媚娘放進冰箱,目光掃過書架上的飛行日志,第37頁夾著張紙條,是邰飛航去年寫的:“能見度低時,別依賴儀表盤,看地平線?!弊舟E帶著用力的棱角,卻在“地平線”三個字末尾,悄悄拐了個溫柔的彎。
窗外,季風掀起樹葉。朱桂關了燈,黑暗里浮現邰飛航在駕駛艙的側影:他總把袖口扣到最上面一顆,領帶永遠打得一絲不茍,唯有轉頭看儀表盤時,額前的碎發會輕輕揚起——像片想飛卻不敢落的雪。
有些故事不該像暴雨,砸在地上就泛起水花。它該像季風,在海面徘徊很久,才慢慢漫上沙灘,把潮濕的溫柔,一點一點,滲進干燥的泥土里。就像此刻冰箱里的雪媚娘,冰袋正在慢慢融化,但糯米皮裹著的甜,會在某個合適的時刻,輕輕粘住舌尖——不急,慢慢來。
吧臺后的廚師撕下單據,看見“朱桂”兩個字寫在備注欄。他疊好紙條塞進圍裙口袋,腕間的疤在夜光下泛著淡粉——那是當年飛機迫降時,屏幕玻璃碎片劃的。他忽然想起邰飛航說過的話:“飛行員最該學會的,不是起飛,是等待?!?
等待風來,等待雪化,等待某個人,終于讀懂自己藏在每個細節里的,不敢聲張的溫柔。
凌晨四點的鬧鐘裹著細雪的沙沙聲鉆進耳窩,朱桂的指尖還嵌在飛行日志“地平線”那頁的折角里——那是邰飛航去年教她畫的,藍鉛筆畫的弧線邊緣帶著橡皮擦過的毛邊,像被風揉皺的云。冰箱里的雪媚娘躺在淺藍色紙盒里,冰袋化出的水被廚房紙吸成淺灰的圓斑,想起他說“檢查油箱時要留意墊片吸水度”的那天,陽光正從機庫天窗斜切進來,在他肩章上鍍了層金邊。
當朱桂休假回來后,執行的第一個航班任務恰好是跟邰飛航。
機組車的大燈刺破雪霧時,邰飛航的身影在路燈下凝成道瘦長的影子。圍巾是深灰羊絨材質,裹到顴骨處,只露出鼻梁以上的部分——睫毛在雪光里微微顫動,像落了只怕冷的蝶。他指尖敲著氣象報告的動作頓了頓,喉結在圍巾邊緣滾過半圈,最終吐出的字裹著白氣:“上車?!蔽惨糨p得像片雪,卻讓朱桂想起昨夜他在機組群里轉發的雷暴避險指南,末尾特意標了粗體:“副駕注意通訊頻率切換?!?
車內循環空調送出溫熱的風,卻吹不化玻璃上的霜花。朱桂盯著邰飛航后頸漏出的碎發——發茬蹭過圍巾邊緣,卷度比上次見時更明顯,像被雨水打濕的春草。他忽然反手遞來疊紙,指尖掠過她掌心時,她觸到層薄繭——是握操縱桿多年磨出的,跟她虎口處的形狀竟有些對稱。紙上“油門控制”的紅圈畫得極圓,旁邊的小字被修正帶改過兩次,最終落成:“別學上次手抖——穩腕發力點在尺骨?!?
記憶突然漫回三個月前的夜航。劇烈的氣流讓儀表盤燈光忽明忽暗,她握桿的手指發顫,忽然被片溫熱覆住——邰飛航的手隔著防滑手套按上來,指節抵著她的掌心,像塊沉穩的壓艙石。那時他沒說話,卻在顛簸平息后,往她保溫杯里添了勺陳皮粉——后來她才知道,那是他從老家帶來的,說“驅寒比姜茶溫和”。
機場跑道的導航燈在雪幕里眨著眼睛,像散落人間的星子。邰飛航在航前會上念到“朱副駕”時,睫毛上的雪花恰好墜在航圖上,洇開個小小的濕痕。他迅速別過臉去翻頁,卻被她看見耳尖在燈光下泛著淡粉——像雪媚娘上點綴的草莓碎,稍縱即逝。走進駕駛艙時,熟悉的航空煤油味混著雪松古龍水的淡香涌來,她的保溫杯歪在操作臺上,杯蓋擰開三圈,正是他算好的、晾至45度的距離。
手機在震動,是王情發來的消息:“徐景今天居然給我帶了早餐!熱豆漿配油條,老派得要命?!敝旃鹦α诵?,打字回復:“老派才動人啊。”發完卻想起邰飛航的“水果糖”,藏在制服口袋里,被體溫焐得有點化,卻在她最狼狽時,遞來最沉默的溫柔。
“系好肩帶?!臂w航的聲音總是會帶著那么些電流雜音,卻比平時多了絲啞意。飛機滑向跑道時,邰飛航的指尖在操縱桿頂端敲出節奏——是《夜航星》的副歌,她曾在他的車載CD里聽過無數次,前奏響起時,他總會把空調風向調向她這邊,說“別讓風直吹頭”。此刻雪粒打在擋風玻璃上沙沙作響,他忽然轉頭,鏡片反光里映出她發梢的雪,卻只淡淡說:“雷達6點鐘方向,注意回波強度?!?
繞飛雷暴區時,操縱桿突然猛地一沉。朱桂下意識屏住呼吸,聽見邰飛航在噪音里喊:“手肘頂住座椅!”他的聲音帶著克制的緊繃,卻在她轉頭時,看見他嘴角極淺地揚起——像雪地上被踩出的腳印,轉眼就被新雪覆蓋。她忽然注意到他手腕內側的繭,在儀表燈光下泛著淡青色,形狀竟和餐廳廚師腕間的疤重合——那道疤該是握桿時過度用力留下的,就像她掌心的凹痕,是無數次模擬訓練刻下的印記。
“通過安全高度。”邰飛航松開操縱桿,指尖揉了揉眉心,圍巾滑下時露出下巴上的胡茬——比早班機時更明顯些,像片沒化完的雪。朱桂盯著他喉結滾動的頻率,忽然想起冰箱里的雪媚娘,奶油或許正順著糯米皮邊緣往下滲,就像此刻她心里的念頭,慢慢漫過理智的堤岸。機組車返程時,他忽然塞來個牛皮紙袋,包裝上印著老式機場的插畫:“陳皮糖,含著防耳鳴?!贝蜷_時飄出熟悉的薄荷味,和他第一次塞給她的水果糖,是同一個牌子。
“你怎么知道我……”話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他望著車窗外的跑道燈,圍巾把聲音悶得含混:“看你上次落地時揉耳朵?!奔氀湓诓A?,映出他耳尖的紅——比草莓碎更淡,卻比晚霞更暖。朱桂捏著糖紙笑了,指尖觸到口袋里皺巴巴的操縱桿示意圖,“別抖”兩個字被磨得發毛,卻像刻進心里的字,每次握桿時都會想起他說“飛行不是靠勇氣,是靠千萬次重復的肌肉記憶”。
吧臺后的廚師擦著咖啡機,屏幕上的新聞配圖里,副駕的墨鏡反光映出半片雪幕。他摸著腕間的疤笑了——那是2018年迫降時留下的,和邰飛航在航校模擬訓練時蹭傷的位置,分毫不差。此刻烤箱里的司康餅正冒出香氣,他忽然想起那個買雪媚娘的女人,她盯著打包盒時的眼神,像在看某個遙遠的、卻又觸手可及的夢——就像他當年望著駕駛艙外的云,以為永遠飛不出的夜,終究會等來黎明。
雪越下越大,機場塔臺的燈次第熄滅,只剩導航燈還在閃著綠光。朱桂把陳皮糖放進制服內袋,貼著心口的位置。邰飛航的圍巾上落滿細雪,像披了件星光織的斗篷,他忽然低聲說:“熬夜查資料時,記得開小夜燈?!甭曇糨p得幾乎被風雪蓋過,卻讓她想起他曾在她的飛行日志扉頁寫:“飛行員最該保護的,不是翅膀,是眼睛——要看清地平線,也要看清自己的心?!?
有些故事藏在細雪里,藏在陳皮糖的薄荷味里,藏在操縱桿的繭與疤里。它們像埋在雪下的春芽,不急著破土,卻在每個相遇的瞬間,悄悄把根須往彼此的方向延伸——等某天雪化了,陽光會看見,那些被沉默包裹的溫柔,早已在冰層下,長成了連風都吹不散的模樣。
秋末。
長空航空公司頂樓會議室的百葉窗濾下碎金般的陽光,在長桌中央的A320-200模型上切割出明暗相間的紋路。機腹的“中國制造”銘牌在光線下閃著微光,機翼下方的編號B-6888被擦得發亮——那是朱桂上周親手打磨的,為了今天這場特殊的機型退役討論會。飛行部部長邰飛航坐在長桌首位,指節敲了敲面前的退役計劃書,袖口的機長徽章在光線下泛著冷冽的銀芒——他總是這樣,哪怕在暖氣充足的室內,也像帶著機艙外的低溫。
“各位,”運營總監陳墨敲了敲投影儀遙控器,屏幕上跳出一串數據,“根據民航局最新適航要求,結合公司機隊老齡化情況,A320-200機型的退役計劃已進入倒計時。目前機隊中服役超過15年的5架飛機,需在2024年12月31日前完成最后商業飛行。”
會議室里響起輕微的窸窣聲。朱桂盯著坐在斜對面的邰飛航——他穿著深灰制服,領口的絲巾扣得極緊,指尖卻在筆記本上快速畫著什么,筆尖在“B-6888”字樣上停頓了三次。
“重點說下B-6888,”陳墨調出該機的飛行日志,“這架2010年引進的‘功勛機’,安全飛行時長18976小時,執飛過37條航線,包括2018年臺風天的緊急備降、2020年疫情初期的醫療物資運輸……”他忽然頓了頓,目光掃過朱桂和邰飛航,“考慮到它的特殊意義,公司決定由機長朱桂執飛最后一班,時間定在12月20日,航線為???BJ——當年的首飛航線。”
坐在左側的資深機長徐景忽然笑了聲,指尖轉著鋼筆:“邰部長,當年你可是帶著小朱在這架飛機上摔過‘首飛考核’的——現在讓她執飛最后一班,算不算‘師徒終章’?”
邰飛航抬眼,鏡片后的目光掃過斜對面的朱桂。她穿著藏藍制服,領口的絲巾是少見的淡粉色,正握著筆在筆記本上畫A320的機翼——和十年前那個追著他問“單發停車步驟”的副駕相比,如今的她握筆姿勢更穩,眉梢卻仍帶著當年的利落開朗。
“執飛人選按資歷和技術評估,”邰飛航收回目光,敲了敲投影儀遙控器,屏幕跳出朱桂的飛行檔案,“朱機長累計安全飛行12000小時,執飛B-6888超4000小時,熟悉該機型所有特情處置——包括2018年臺風天的緊急迫降?!彼D了頓,聲音輕了半分,“由她送老伙計‘回家’,合適?!?
運營總監鋪開機隊退役時間表時,朱桂注意到邰飛航的筆記本邊緣露出半截泛黃的紙——是2015年B-6888首飛時的航行日志,她記得那頁右下角有他畫的操縱桿示意圖,邊角注著“拇指按這里,別抖”。那時她總覺得他冷漠,直到后來發現,他給每個新人的筆記都多標了三個易錯點,連字跡都比平時工整三分。
“退役前的定檢必須細化到每個鉚釘,”邰飛航忽然指著B-6888的維修記錄,“尤其是2019年雷暴中受損的右發葉片,讓技術部調閱當時的探傷報告——有些老問題,新機型的電子系統查不出來。”
“邰部長對這架飛機倒是格外上心,”徐景忽然插話,指尖敲了敲自己的飛行日志,“我記得你當年為了它的液壓系統調試,在機庫熬了三個通宵——連副駕座椅的頭枕高度都親自調過。”
會議室里響起輕微的窸窣聲。朱桂盯著邰飛航握筆的手,虎口處的繭子比三年前更明顯——和B-6888操縱桿握把處的磨痕,剛好吻合。她忽然想起2017年冬,自己在駕駛艙貼了張雪媚娘貼紙,第二天就發現邰飛航在旁邊補了張小雁貼紙,問起時他只說“影響操作視線”,卻沒撕下來。
當《A320-200機型退役通知》通過OA系統發送時,朱桂正在B-6888的駕駛艙做繞機檢查。屏幕彈出的彈窗里,邰飛航的審批意見簡潔到極致:“按計劃執行,確保安全。”她卻注意到發送時間是凌晨2:17——和當年他給她改航圖的時間,分毫不差。
“朱隊,技術部說邰部長讓把B-6888的黑匣子數據單獨打包,”小陳抱著文件夾進來,忽然指著她筆記本上的涂鴉,“哎,你畫的這架飛機,尾翼編號怎么和邰部長首飛時的照片里一模一樣?”
朱桂指尖頓在“B-6888”的尾號上。十年前的首飛照片里,邰飛航站在機翼旁,領口的領帶打得極正,卻在鏡頭外悄悄比了個“穩點”的手勢——這個細節藏在她飛行日志的第一頁,連邰飛航自己都不知道。
“老周,”邰飛航忽然開口,聲音帶著慣有的冷冽,卻在提到“老伙計”時軟了半分,“讓技術部把它的維修記錄單獨整理一份,包括2015年首飛時的液壓系統調試數據……有些細節,新機型不一定遇得到?!?
朱桂指尖劃過筆記本上的“2015.3.12”——那是她和邰飛航第一次搭檔飛B-6888的日子。那時她剛從航校畢業,緊張到把操縱桿握出冷汗,是邰飛航在巡航時忽然說:“你聽,A320的發動機聲像老鐘表,走得穩當,就跟這飛機的脾氣一樣,別慌?!?
運營部的小李忽然舉起手:“要不要搞個退役儀式?比如邀請首飛機組、老乘客代表,或者把尾翼做成紀念牌——”
“儀式可以有,”陳墨點頭,“但重點是安全落地。另外,最后一班的客艙廣播詞需要打磨,要讓旅客知道,這架飛機承載的不只是航程,還有十年的云端故事?!?
徐景在旁挑眉,忽然舉起張泛黃的合照:“邰部長,這張2016年的機庫照片有意思——小朱在給B-6888貼圣誕貼紙,你在旁邊擦儀表盤,嘴角還帶笑呢?!?
會議室里響起低笑。邰飛航的耳尖在燈光下泛起淡粉,卻依舊用冷冽的語氣說:“機組維護飛機是本職,笑什么?!钡旃鹂匆?,他指尖劃過照片里自己的身影時,動作輕得像在觸碰某種易碎的溫暖——就像當年他在她暈機時,悄悄把飛行手冊換成薄荷味的封面。
散會后,朱桂剛把飛行日志塞進包,就聽見邰飛航在身后喊:“朱隊,方便來趟技術部嗎?B-6888的黑匣子數據導出來了,有些舊記錄……你或許想看看。”
技術部的機房里,屏幕上跳動著2019年那場雷暴的飛行數據。朱桂盯著“操縱桿偏轉角度”曲線,忽然看見邰飛航當年在備注欄寫的字:“副駕首次獨立應對強對流,握桿力度偏大,需提醒‘手腕發力點在尺骨’——和今早他給她的紙條上,字跡分毫不差。
“你看這里,”邰飛航指著“襟翼操作時間”,“2022年那次風切變,你放襟翼的時機比手冊快了5秒——后來證明,那個‘違規’操作反而避開了危險?!彼鋈晦D身,從抽屜里拿出個信封,“這是B-6888的‘成長檔案’,每個機組的反饋都在里面,包括你第一次寫的‘機翼在月光下像銀色的船’?!?
朱桂接過信封,指尖觸到牛皮紙里夾著的舊照片——2017年冬,她站在B-6888旁,手里舉著雪媚娘,邰飛航站在駕駛艙窗口,遙遙比了個“贊”的手勢——那時她以為他在夸飛機,現在才明白,他的目光始終落在她笑得彎起的眼角。
當《關于A320-200機型退役及最后航班安排的通知》刷屏機隊群時,朱桂正在B-6888的駕駛艙做繞機檢查。小陳舉著手機湊過來:“朱隊,你看群里——老機長們都在刷B-6888的舊照片,還有人翻出了2018年迫降時的新聞報道!”
手機屏幕上,一張泛黃的報紙截圖格外醒目:《臺風天緊急備降:機長邰飛航、副駕朱桂成功處置特情》。照片里,兩人站在B-6888旁,邰飛航的制服肩章沾著雨水,朱桂的袖口還留著迫降時蹭到的機油印——那時他們誰也沒說話,卻在飛機停穩的瞬間,隔著操縱桿碰了碰指尖。
“小陳,”朱桂忽然指著發動機進氣道,“這里的防冰涂層有點剝落,記得讓維修部補一下——雖然是最后一班,也要讓老伙計漂漂亮亮落地?!?
夜幕降臨時,邰飛航的消息忽然彈出來:“技術部說黑匣子數據導完了,最后一班的氣象預報出來了,海口到BJ,全程晴好,只有太原上空可能有輕微亂流——像極了2015年首飛的天氣。”
她盯著窗外的B-6888,尾翼上的航行燈一閃一閃,像在說某個只有他們懂的暗號。十年前的今天,她剛把“副駕”肩章換成“機長”,邰飛航塞給她個鑰匙扣,上面刻著A320的機翼:“以后你就是它的船長了,記得,別讓它覺得孤單。”
退役前一周的準備會上,陳墨把首飛時的登機牌復印件發給每人:“這是2015年3月12日B-6888首航的登機牌,編號001和002——當年邰機長和朱副駕的座位號,現在,我們把它做成了最后一班的紀念登機牌?!?
朱桂摸著手里的卡片,“002”的座位號旁,不知何時多了行小字:“這次換你坐左座,我在頻率里聽你指揮?!笔芹w航的字跡,鋼筆壓痕透過紙背,像極了他當年在她航圖上畫的航線。
“另外,”客艙部經理遞來份文件,“最后一班的客艙布置方案定了——座椅頭枕套換成A320的經典藍,餐食加一道雪媚娘甜點,餐后廣播會播放機隊老飛行員的錄音,包括邰機長2010年接收B-6888時的第一句通話:‘B-6888,歡迎加入長空。’”
會議室里忽然安靜下來。邰飛航盯著屏幕上的B-6888模型,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面,正是《夜航星》的節奏——當年他總說,這曲子的副歌部分,和A320穿越平流層時的震動頻率,剛好吻合。
12月20日清晨,朱桂站在??诿捞m機場的廊橋口,手里握著B-6888的最后一班飛行計劃。邰飛航站在她身后,穿著和十年前首飛時同款的深灰制服,領口別著枚銀色的翼型徽章——那是他第一次帶她飛時戴的,后來她才知道,那是他父親留給他的飛行紀念。
12月20日清晨,邰飛航站在廊橋口,看著朱桂走向B-6888。她的制服口袋里露出半截金屬牌,是2015年首飛時他送的“機組紀念牌”,背面刻著“云路初航”——那是他親手挑的字,卻從未告訴過她。
“準備好了嗎?”邰飛航忽然遞來個小盒子,打開是枚新的機長徽章,“老伙計退役了,但你的航線還長——這枚徽章,算它送你的新禮物?!?
“頻率保持121.5,”他忽然改口,把個牛皮紙袋塞進她手里,“里面是B-6888的維修筆記,最后一班用得上?!奔埓锏舫鰪埍愫灒撬B夜寫的“側風修正要點”,末尾畫了個極小的對勾——和他當年在她考核卷上畫的,一模一樣。
徽章的別針上刻著“B-6888”的尾號,朱桂忽然想起通知下發那天,她在B-6888的駕駛艙發現的秘密:操縱桿下方的儲物格里,躺著顆水果糖,包裝紙已經泛黃,卻和2018年暴雨天邰飛航塞給她的那顆,是同一個牌子。
當客艙廣播響起時,朱桂摸著操縱桿上的磨痕,聽見邰飛航在頻率里說:“B-6888,今天的機長是朱桂,你跟著她,就像當年跟著我——她啊,最會找云層里的縫,也最懂怎么讓你飛得舒服?!?
飛機滑向跑道時,陽光剛好掠過機翼,在地面投下長長的影子。朱桂盯著前方的導航燈,想起會議紀要里的最后一句話:“銀翼終會退役,但那些刻在云層里的故事,那些握過操縱桿的溫度,終將成為新航線的起點。”滑行道上,B-6888的輪胎碾過積雪,發出熟悉的“咔嚓”聲。朱桂盯著前方的導航燈,想起邰飛航說過的話:“飛行員最該學會的不是起飛,是等待——等風來,等雪化,等某個人讀懂藏在細節里的溫柔?!贝丝趟鋈幻靼?,那些被他藏在飛行日志批注里的、被他用冷硬語氣掩蓋的關懷,從來不是冷漠,而是屬于飛行員的、笨拙的溫柔。
油門桿推到底的瞬間,B-6888的發動機發出熟悉的轟鳴。朱桂聽見身后的邰飛航輕輕哼起《夜航星》的副歌,和十年前首飛時一樣——不同的是,這次她知道,那些藏在通知里的數字、藏在黑匣子里的心跳,從來不是告別,而是另一種形式的永恒:當舊機翼的風穿過新的舷窗,屬于飛行員的浪漫,永遠在下一次起飛的云端,等待被續寫。
跑道盡頭,晨光把B-6888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只振翅的雁,正帶著所有未說出口的溫柔,飛向屬于它的,最后的、也是最璀璨的,云端告別式。
深夜的機庫寂靜無聲,朱桂摸著B-6888的操縱桿,忽然發現儲物格里躺著個小盒子——是雪媚娘,糯米皮上撒著椰蓉,附了張字條:“最后一班別緊張,按老節奏來?!弊舟E是邰飛航少見的連筆,卻和他當年在她保溫杯上貼的“45℃最佳”標簽,同出一轍。
退役前的最后一次準備會上,邰飛航推來個紙箱,里面是B-6888服役十年的“時光膠囊”:2015年的首飛登機牌、2018年迫降時的破損肩章、甚至還有朱桂當年落在駕駛艙的草莓發卡。
“這些東西隨飛機返廠前,你們倆先看看,”邰飛航把發卡遞給朱桂,指尖觸到她掌心的繭,“當年你總說發卡影響戴耳機,后來就沒見你戴過——”他忽然頓住,轉身調出客艙布置方案,“最后一班的餐食加道雪媚娘,配的茶水換成陳皮茶……老伙計喜歡穩當的味道?!?
駕駛艙里,朱桂翻開筆記,忽然發現夾著張舊機票:2018年暴雨備降后的返程票,座位號1A——邰飛航的常坐席,背面寫著“你那天握桿的手勢,比我第一次單飛時穩”。她指尖發燙,聽見邰飛航在地面頻率里說:“B-6888,今日機長朱桂,允許滑向跑道——按你喜歡的‘S型滑跑’,老伙計跟得上你的節奏?!?
當B-6888的輪胎觸地,客艙響起熱烈的掌聲。朱桂摘下耳機,聽見邰飛航在頻率里輕輕說:“歡迎回家,老伙計——還有你。”這是他第一次在工作場合用“你”稱呼她,帶著罕見的柔和,像極了十年前首飛時,他說“別緊張,我在”的語氣。
機庫內,邰飛航看著朱桂抱著黑匣子走出來,制服領口還沾著B-6888駕駛艙的雪松香水味——那是他常用的味道,不知何時被她悄悄染上?!敖o,”他遞過個精致的木盒,里面是B-6888的尾翼碎片,邊緣刻著“2010-2025云路相伴”,“老伙計說,讓你帶著它飛新機型。”
朱桂摸著碎片上的編號,忽然想起通知下發那天,她在邰飛航的辦公桌上看見的臺歷——12月20日那頁畫著A320的簡筆畫,旁邊寫著“她的最后一班,也是我的‘首飛紀念’”。原來有些故事,早就藏在他冷漠的表象下,像B-6888機翼上的防冰涂層,默默抵御過無數次風暴,卻在陽光里,折射出最溫柔的光。
夜風掀起機庫的窗簾,遠處的A350亮著航行燈,像顆新的啟明星。邰飛航望著B-6888的尾翼,忽然說:“其實當年調副駕座椅頭枕高度,是因為看你總夠不著操縱桿——”他忽然轉身,耳尖的紅被夜色掩蓋,“現在飛新機型,記得別總把袖口扣到最上面,影響打桿手感。”
朱桂笑了,把尾翼碎片和他的筆記塞進飛行箱。原來最動人的告別,從來不是熱烈的宣言,而是藏在操縱桿磨痕里的、藏在頻率對話間隙的、藏在每個“多余”細節里的——屬于邰飛航的、笨拙卻滾燙的溫柔。
當機庫的燈次第熄滅,B-6888的尾翼在月光下泛著銀輝,像只棲息的雁。朱桂聽見邰飛航在身后輕聲哼起《夜航星》的副歌——和十年前首飛時一樣,卻多了份釋然。原來有些告別,是為了讓那些刻在銀翼上的故事,隨著新的航線,繼續在云端,寫下屬于飛行員的、永不落幕的情書。
深冬的機庫浸在橘紅色的夕陽里,邰飛航站在B-6888的尾翼旁,看著朱桂蹲在起落架邊調試航行燈。她的圍巾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后頸淡紅的舊痕——那是2018年臺風天迫降時肩帶留下的印子,和他腕間的疤在同一緯度。
“總局下個月啟動C919首批改裝選拔,”他忽然開口,指尖敲了敲尾翼上的編號B-6888,“你的飛行小時數和特情處置記錄,符合核心條件。”
朱桂握著扳手的手頓了頓。夕陽穿過機庫天窗,在邰飛航的鏡片上鍍了層暖光,難得掩去了平日的冷冽:“C919的飛控系統更依賴人機協同,你當年摸透B-6888液壓延遲的韌勁兒,適合新機?!?
她想起上周在技術部看見的內部郵件:邰飛航作為評估組副組長,在“朱桂”的推薦意見欄畫了三顆星,備注寫著“能在亂流中保持操縱韻律的飛行員,是新機首飛的‘情緒穩定錨’”。但此刻他的語氣又恢復利落:“申請表發你郵箱了,今晚填完——別漏了2019年雷暴天的襟翼操作細節。”
深夜的公寓里,朱桂盯著電腦屏幕上的C919改裝申請表?!吧暾埨碛伞币粰冢闹讣庠阪I盤上懸了十分鐘——十年前第一次跟飛A320,邰飛航指著云端說:“以后我們會有自己的大飛機,你要成為第一批摸它操縱桿的人。”
手機忽然彈出邰飛航的消息:“職業規劃部分別寫‘突破自我’,改成‘傳承老飛機的穩當,接住新機型的翅膀’——這是總局考官更想看見的‘新舊銜接感’。”附帶的文檔里,是他幫她梳理的“B-6888操縱經驗與C919適配點”,每個對應項都標著紅色星號。
她忽然想起上個月在航展,邰飛航指著C919模型說:“它的翼梢小翼設計像展翅的雁,和你當年貼在B-6888駕駛艙的小貼紙一個弧度?!蹦菚r她以為他沒注意到自己偷偷貼的裝飾,原來他連貼紙邊緣的磨損痕跡都記得。
選拔面試當天,朱桂在總局大樓門口遇見邰飛航。他穿著藏藍制服,領口別著C919首飛紀念徽章,看見她時忽然伸手理了理她的肩章:“別緊張,當年你考A320機長時,也是這樣把袖扣擰歪了——結果口試時考官盯著你的手笑了三次。”
語氣還是慣有的冷硬,指尖卻在她肩章上多按了半秒——和2015年首飛前,他幫她檢查安全帶時的力度一樣。面試間里,考官的問題突然拋來:“如果C919在復雜氣象條件下出現飛控邏輯沖突,你會優先相信儀表數據還是操縱手感?”
她想起邰飛航在B-6888飛行日志里寫的批注:“機械是工具,飛行員才是掌舵者——但工具的‘脾氣’,要先聽懂。”于是答道:“先通過操縱桿細微震動判斷機械狀態,再對比儀表數據——就像當年B-6888在風切變中,操縱桿的阻力變化比儀表盤預警早了0.2秒。”
后排的邰飛航忽然低頭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她瞥見他唇角揚起的弧度——那是她少見的、不帶克制的溫柔,像雪媚娘上的草莓碎,在夕陽里一閃而過。
三天后的清晨,朱桂在跑步機上聽見手機郵箱提示音。點開郵件時,跑步機的腳步忽然頓住——標題是“C919首批改裝選拔結果通知”,正文里“未通過”三個字刺得眼睛發澀,總局意見寫著:“技術能力優異,但缺乏新機首飛所需的‘絕對冷靜閾值’評估?!?
她盯著窗外的A350,忽然想起昨夜邰飛航在機庫說的話:“新機選拔像配平飛行,有時候不是你不夠穩,是評估體系還沒學會讀你的‘操縱詩’?!蹦菚r他正在幫她調試C919模型的操縱桿,指尖在“中國制造”的銘牌上停留很久。
第二條郵件緊接著彈來,是公司的A350-900改裝通知:“經飛行部推薦,你被列入倫敦改裝名單,12月5日啟程——附邰飛航部長審批意見:‘A350飛控與A320同源,適合作為國產機改裝過渡,倫敦有徐景機長帶隊,可隨時請教。’”
她忽然想起去年在巴黎航展,邰飛航指著A350的客艙說:“它的燈光系統能模擬極光,你說過想飛極地航線,開這架飛機,能在巡航時看見窗外交替的紅綠光芒。”那時她以為他只是在講機型參數,此刻才明白,他連她隨口提過的“云端極光夢”都記在飛行日志的邊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