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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回想,當年。
朱桂看著他英朗清俊的側臉,看見他銳利堅毅的眼睛,聽著他低沉而熟悉真切的聲線,看著他細長骨節(jié)分明的手熟練地操作著操控板。
她,竟然有點動心了。
她,是喜歡上面前的男人了。
……
最后,聽著他沉穩(wěn)的聲音:“Rotate,抬輪。”在朝陽下,航班離地了。
夢想,讓她起飛吧,去擁抱白云吧!
“媽,我回來啦!”朱桂推開門。
“哎喲,落地啦?來來來,趕緊洗手吃飯。”廚房里傳來母親操著鍋鏟的聲音,飯菜的香氣順著熱氣飄散到客廳。
“哇,好香啊!”他吸了吸鼻子,眼睛一亮,鞋都沒顧得上換就沖向洗手間。
……夜色漸深,鏡頭切換到次日傍晚的航班準備室。
“早上好,邰機長。”乘務員艾瑞微笑著打招呼,聲音清脆得像初春的新雪。
“早上好,艾瑞。”邰飛航點點頭,神情專注而平靜。他的手指輕輕翻動文件,語調低沉卻不容置疑:“很高興今天能跟你們一起執(zhí)飛長空3882次航班。此行往返天津和海口,出發(fā)時間是下午十八點,預計抵達時間晚上二十點半。不過航路上閩南區(qū)域可能會有亂流,會有中度顛簸情況。艾瑞,請乘務組做好相關提醒與防護措施。”他說完微微頷首,示意會議繼續(xù)。
與此同時,上海上空烏云密密,兩道白光劃破迷蒙。這是長空8825號A320neo客機,機內搭載著164名乘客,此刻正緩緩下降,目標——上海浦東國際機場。駕駛艙內,朱桂緊握操縱桿,目光如鷹般銳利。“女士們、先生們,這里是機長廣播,我們將在三十分鐘后抵達上海浦東國際機場,當前時間為十七點五十八分,預計著陸時間為十九點十五分。上海天氣陰天,地面溫度二十二攝氏度,華氏六十八度。下降過程中可能會遇到輕微到中度顛簸,請系好安全帶,感謝您的配合。”
“長空8825,跑道預計有風,地面風向90度,風速每秒八米,可以落地。”塔臺的聲音清晰傳來。
“可以落地,地面風向90度,風速8,長空8825。”朱桂重復確認,語氣冷靜鎮(zhèn)定,仿佛一切盡在掌控。
另一頭,天津機場停機坪上,陽光灑在一架嶄新的波音787機翼上,耀眼奪目。地勤人員來回穿梭,腳步聲夾雜著對講機斷續(xù)的滋滋聲。“天津地面,長空3882已準備好,停機位82號。”耳機里傳出飛行員平穩(wěn)的報告。“長空3882可以滑出,祝您一路順風。”……
會議室內,中國長空航空公司的高層討論正在進行。董事會主席的發(fā)言鏗鏘有力,投影屏幕上的數(shù)據(jù)圖表閃爍。“……以上就是今年公司的發(fā)展成果總結,目前我們的國內外航線增長率保持良好,未來還將進一步擴展國際市場……”臺下眾人表情各異,有人認真記錄,有人交頭接耳低聲議論。
駕駛艙里,氣氛驟然緊張起來。“朱機長,氣象雷達顯示,上海機場附近可能有強陣風。”副駕轉向朱桂,眉宇間透著擔憂。“嗯,根據(jù)預報,上海今天確實存在強風狀況,將影響機場上空約兩百米范圍內的飛行穩(wěn)定性。按照現(xiàn)有風向判斷,如果強行降落,可能遭遇強側風干擾……”朱桂的話還沒說完,副駕便急切插嘴:“可是塔臺已經批準落地了啊,而且都飛了這么長時間,不如直接落了吧?”
“不行。”朱桂斬釘截鐵地打斷,“執(zhí)行復飛程序,襟翼設為2。”她按下通訊鍵,用簡潔果斷的聲音向塔臺報告:“上海塔臺,這里是長空8825,終止進近,申請加入復飛程序。”
窗外云海翻騰,天際線隱隱暗淡。風切變帶來的湍流讓整個機身輕微晃動,每一次顛簸都在提醒所有人危險的存在。但朱桂始終穩(wěn)如磐石,雙手牢牢掌控著操縱桿,眼神堅定,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情緒波動。
飛機最終重新爬升,進入預定等待高度900米,盤旋于虹橋上空。駕駛艙內短暫恢復安靜,只剩下儀器運轉時發(fā)出的嗡嗡聲。朱桂閉了閉眼,喉嚨滾動吞咽了一口口水,然后迅速調整呼吸,再次投入監(jiān)控工作狀態(tài)。
..….
傍晚二十點十七分,朱桂駕駛的航班終于安全平穩(wěn)降落在上海浦東國際機場。漫長的延誤和十個多個小時的飛行讓機艙內外的人都疲憊不堪。陰沉的天空壓得人喘不過氣。朱桂拖著行李回到閨蜜王情預定好的酒店,跟王情打了個招呼,就徑直脫了衣服鉆進浴室沖了個澡,隨后一頭栽倒在柔軟的大床上。酒店里的智能助手貼心地替她拉上窗簾,關掉燈。
上海的天空依舊陰云籠罩。
夕陽余暉灑在天津長空總公司天臺上,徐景獨自站在那里,影子被拉得很長。他的目光注視著遠方,嘴唇輕啟,仿佛在訴說什么。片刻后,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手機屏幕,熟悉的微博頭像映入眼簾——“美好小胡”,那個曾經陪伴他的人,如今再也不會回應他了。徐景的指尖在手機屏幕上懸停了三分鐘,“美好小胡”的頭像依然灰著。三年前的暴雨夜,他也是在這里接到的電話,ICU的背景音里,胡月的聲音像一片被風吹散的羽毛:“以后別總買我不愛吃的栗子蛋糕……”此刻口袋里的工作手機突然震動,彈出的航班延誤報表上,“長空8825”的延誤原因欄寫著“天氣原因”,他忽然想起胡月總說他穿制服時像塊不會變通的鐵板,卻在最后一條朋友圈里發(fā)了張他在航展上的照片,配文是“我家的笨石頭,終于學會給飛機寫情書了”。眼底的情緒被一層厚重的黯淡覆蓋,只剩空洞與寂靜。他靜靜轉身,消失在夜幕之中。
..….
初秋的清晨,帶著幾絲涼意卻又不至于寒冷,空氣里彌漫著清新。朱桂從睡夢中醒來,攏了攏身上的睡衣,赤著腳下了床。她徑直走向陽臺,深深吸了幾口氣,仿佛要將整個世界的清新都納入肺腑。滿足之后,她才轉身去叫還在睡懶覺的閨蜜王情。“起來了!太陽都曬屁股咯!”朱桂一邊掀開王情的被子,一邊大聲喊道。王情只是輕輕哼了一聲,翻了個身又繼續(xù)沉浸在夢鄉(xiāng)里。
此時此刻,朱桂心中雖有幾分無奈,卻也不好再說什么。次日下午三點的航班就像懸在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提醒著她必須按時完成飛行前的所有準備工作。按照公司規(guī)定,中午的時候就得去簽派中心領取任務單。
八點多鐘,王情終于揉著惺忪的睡眼,跌跌撞撞地走進廚房。她原本期待著早餐已經在桌上等候,可現(xiàn)實卻讓她愣住了。只見朱桂正低頭刷著手機,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我早飯呢?”王情忍不住開口問道,見沒有回應,提高了嗓門,“朱桂!我的早飯呢?”聽到自己的全名被喊出,朱桂緩緩抬起頭,眼神略顯空洞,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沒做。誒,你不是一般十點多才醒嗎?怎么今天這么反常?”
“真是……”王情一時語塞,感覺自己快要被逼瘋了,不過這倒讓她瞬間清醒了不少。
時間如白駒過隙,當朱桂趕到機場時已是下午一點半,距離飛機起飛僅剩一個半小時。天氣狀況不佳,細雨連綿,而且越下越大,能見度也逐漸降低。但根據(jù)公司的安排,今天的航班仍需正常執(zhí)行。與邰飛航一起,他們將共同承擔此次飛行任務。
隨著雨勢持續(xù),地面濕滑,壓力倍增。頻率里傳來各種指令聲,不時有航班取消進近或加入復飛程序的消息。朱桂意識到情況不妙,憂慮地詢問邰機長是否還要讓乘客登機。“上客。”邰飛航看著外面陰沉的天色,堅定地說。
在通知乘客的同時,邰飛航聯(lián)系塔臺確認當前天氣狀況。“2802確認當前天氣情況。”塔臺回復道:“預計降水量將達到2毫米,地面風向024度,風速8米每秒。”
十五分鐘后,艙門關閉。“2802準備好,申請滑出。”盡管天氣不算太糟糕,他們的航班排在第七位,估計延誤半小時后可以起飛。
“機長,要不要廣播一下?”朱桂提議道。邰飛航點頭同意,隨即進行了第一次機長廣播:“女士們,先生們,我是本次航班的機長,很抱歉由于天氣原因……”
然而,隨著時間推移,雨量超過了飛機起飛的安全標準,不得不終止程序。短短半個鐘頭內,地面頻率變得異常繁忙,其他等待著陸的航班紛紛請求備降。此時此刻,王情因為大雨被困于商場屋檐下,嘗試撥打朱桂電話未果后轉而求助徐景:“徐部長,有人想找朱桂,她在哪?”
徐景暫停手中的工作走到窗邊,聽著嘩啦啦的雨聲回答說:“還在機場排隊等候起飛。”得知對方只是私人事務后便掛斷了電話。幾分鐘后,剛剛結束通話的邰飛航側臉顯得格外平靜:“朱桂,開機吧,有人找你。”
可惜,老天爺并不眷顧他們,短短十分鐘內雨勢再次加劇并伴隨雷鳴。降水量已經超出安全范圍,所有排隊中的航班被迫停止操作。一個小時過去了,天空依舊烏云密布,雨水拍打在機身上的聲音愈發(fā)清晰可聞。
“再聯(lián)系一下塔臺,詢問預估起飛時間。”邰飛航命令道。
“塔臺,2802確認起飛時間。”
“2802,時間已抄收,目前預計還需等待一個小時。”
一小時對焦急等待的人們來說漫長無比。駕駛艙內的氣氛凝重,每一次通訊都牽動著所有人的心弦。雖然朱桂建議先行發(fā)餐以安撫旅客情緒,但誰都知道這不過是暫時緩解緊張局勢的小把戲罷了。
與此同時,在另一個角落里,王情正經歷著屬于她自己的考驗。大雨不僅阻礙了交通,也讓她的計劃徹底泡湯,王情被困在商場頂樓的露天停車場,雨水順著傘骨流進袖口,凍得她直打哆嗦。手機相冊里還存著上周和朱桂拍的合照,閨蜜穿著飛行制服靠在機身旁,墨鏡反著陽光,笑得像個偷喝了可樂的孩子。她忽然想起朱桂說過的“備降法則”:“如果遇到天氣繞不過去,就找最近的機場落,哪怕多飛十分鐘,也要給飛機找個安全的窩。”于是她蹲下身,在積水里寫下“等你落地”四個歪歪扭扭的字,雨水很快沖散了筆畫,卻在地面留下一片深淺不一的灰印,像朵開錯季節(jié)的花。
徐景來電告知公司安排部分航班目的地機場關閉的消息,并決定取消相應航班。“航班取消,安排新機組,明早補班。”他說著,目光落在航班時刻表上,“對于那些目的地尚未關閉的,請繼續(xù)耐心等待。”
暴雨持續(xù)時間遠超預期,越來越多的航班被迫取消。面對這樣的局面,航空公司承受巨大損失的同時也不得不做出艱難抉擇——開放下機通道供希望終止旅程的乘客離開。然而即便如此,仍有航班堅持留在原地,等待放行。
“明明是你們的問題,為什么要讓我們承擔旅途取消!”一位不滿的聲音穿透嘈雜人群響起,引來更多議論紛紛。面對質疑,乘務組成員只能反復解釋說明,試圖平息怒火。
最終,在三個多小時漫長的等待之后,云層間露出了微弱光線,意味著天象即將好轉。
當引擎聲再次響起時,機翼上的水珠被陽光照得透亮,像些不會破碎的夢,跟著飛機一起,飛向了晴好的天空。而在地面上,王情看著手機里朱桂發(fā)來的“準備起飛”消息,忽然想起昨晚在積水里寫下的字——有些等待,從來不是浪費時間,而是因為相信,那個駕駛著飛機的人,一定會帶著陽光,平安歸來。
晚上八點左右,一架帶有長空標志的航班終于從跑道騰空而起。那一刻,管制員的聲音聽起來比任何時候都要從容淡定;引導車靜靜地守候在一旁,目送著它漸行漸遠。七個小時的努力總算得到了回報,除了起初遭遇延誤外,其余過程還算順利。
抵達目的地已是深夜,整個航站樓空曠寂靜。朱桂跟隨邰飛航登上機組專用車輛,透過車窗望向窗外漆黑一片的世界。疲憊不堪的身體漸漸放松下來,靠著某人的肩膀,她緩緩閉上了眼睛……
輕輕如我,兮兮如你
風掀起窗簾邊角時,朱桂正對著手機屏幕發(fā)呆。對話框里躺著未發(fā)送的信息,指尖在鍵盤上懸了又懸,最終化作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
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什么比愛戀更像春日融雪——看似無聲,卻在心底漫成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