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鈴炸響的余音還在梁間回蕩，陸言腕間的金鏈突然泛起灼痛。

他下意識按住手腕，古篆紋路里滲出的幽藍微光順著皮膚爬向指尖，在地面投下的地圖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實——冰原的褶皺里嵌著半截斷裂的塔尖，紅點在最深處跳動，像被封在琥珀里的血珠。

“系統提示。“機械音在識海響起時，陸言正盯著那抹紅點發怔，“檢測到天命盟殘契，是否消耗三百點商譽值解析地圖？“

三百點商譽值。

陸言喉結動了動。

這是萬寶閣近三個月累計的顧客消費總額，足夠兌換一枚筑基丹，或是十張中品防御符。

可此刻金鏈在他腕間發燙，像在催促什么。

他想起幽影消失前說的“天命盟最后的傳承“，想起三百年前萬寶閣覆滅時的雷罰，又想起蘇九黎剛才顫抖的狐尾——北境的呼喚，原來從不是錯覺。

“解析。“他咬了咬牙，意識觸向系統確認鍵。

地面的光影驟然清晰。

雪山的輪廓浮現出具體的地名：“蒼梧雪原“；斷裂的塔尖下滲出一行小字：“天命塔藏于冥淵谷，需破三重封禁“；最中央的紅點突然炸開，顯露出坐標：“北境荒漠，東經三十三重星軌，北緯寒鴉泣血處“。

白璃湊過來時帶起一陣風，發梢掃過陸言后頸：“這地方我聽師尊說過！“她指尖點著地圖上的“寒鴉泣血處“，“北境荒漠最兇險的所在，傳說每到月圓之夜，會有黑鴉群繞著山谷哭嚎，像是在替什么東西守靈。“

陸言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桌沿。

系統面板上商譽值正在銳減，但他的注意力全在新浮現的信息上——“需破三重封禁“。

三百年前的雷罰，天命盟幸存者，萬寶閣的覆滅......這些碎片在腦海里碰撞，最后凝成一個念頭：“這次必須親自走一趟。“

“你瘋了？“蘇九黎的狐尾“唰“地繃直，原本蜷在椅角的身子突然欺近，指尖幾乎戳到陸言鼻尖，“北境荒漠有冥淵宗那群邪修，專挖修士靈根煉法器；蒼梧雪原的雪妖能把活人凍成冰雕當燈柱；更別說......“她頓了頓，耳尖的絨毛輕輕顫，“那地方對妖族有股子天生的排斥，我就算化成人形，也撐不過三天。“

白璃的手已經按上腰間劍柄。

冰藍色劍鞘上纏著銀絲，隨著她動作晃出細碎寒光：“我跟你去。“她聲音很輕，卻像劍刃劃破綢布般利落，“鎮魔劍是師尊用極北寒鐵鑄的，能破邪修的陰毒陣法。“說著她抽劍出鞘三寸，冷冽劍氣立刻卷得燭火東倒西歪，“你一個人去太危險。“

陸言望著白璃眼底跳動的火焰，又看向蘇九黎攥得發白的指尖。

后者見他不說話，狐尾突然軟下來，繞住他手腕輕輕拽：“我不攔你。“她垂下眼，耳尖的絨毛在燭火下泛著暖光，“但我要聯系北境的狐族分支，讓他們在蒼梧雪原設接應點。“說到這兒她抬眼，瞳孔里泛著妖修特有的豎紋，“冥淵宗的大長老上個月收了個能控尸的徒弟，你得小心。“

窗外突然掠過一道青影。

陸言剛要抬頭，識海里炸開一道清涼的傳音：“陸小友。“是青鱗蛇后的聲音，帶著蛇類特有的尾音震顫，“天命塔的消息傳得比你想的快。

因果門的'算天筆'三天前劃過北境星軌，血煞堂的金丹老怪在黑市懸賞你的人頭，連隱世的'問心宗'都派了外門弟子出來探風。“

陸言的后背貼上椅背。

他能感覺到青鱗蛇后的靈力順著傳音涌進來，像冰涼的蛇信子掃過識海：“蛇后前輩的意思是？“

“暫緩。“那聲音突然加重，“天命塔是塊肥肉，你現在去就是送進狼群的羊。“

陸言望著桌上還未消散的地圖光影。

金鏈的熱度透過皮膚滲進骨髓，他想起前世寫文時總愛寫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可這一世，他身后有萬寶閣的賬本，有白璃的劍，有蘇九黎的狐尾，有那么多把后背交給他的人——

“越拖越被動。“他開口時聲音很輕，卻像敲在青銅上，“蛇后前輩，若我能活著從北境回來，萬寶閣的千年靈釀，任您挑三壇。“

傳音里沉默了片刻，最后傳來一聲低笑：“你這小掌柜，倒是比我見過的所有金丹修士都瘋。“話音未落，那道清涼的靈力便如潮水般退去，只余窗欞上一片青鱗，在月光下泛著幽光。

“當啷——“

樓下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

陸言剛要起身，白璃已經搶在他前頭，鎮魔劍完全出鞘，劍氣裹著她掠向樓梯。

蘇九黎的狐尾瞬間脹大，將陸言護在身后，妖力在指尖凝成紅芒：“是血煞堂的人？“

“是阿福。“陸言聽出那是雜役小徒弟的動靜，伸手按住蘇九黎的肩，“他總把茶盞往桌角擱。“

果然，樓下傳來阿福帶著哭腔的道歉：“對不住白姑娘！

我、我擦桌子時手滑......“

白璃的劍“唰“地入鞘。

她回頭時耳尖泛紅，劍穗在腰間晃出個小圈：“我去幫他收拾。“話音未落人已下樓，腳步聲比來時輕了許多。

蘇九黎的狐尾慢慢縮回去，卻仍蜷在陸言腳邊：“我這就用傳訊符聯系北境。“她指尖掐了個妖修特有的法訣，一縷紅光從眉心飛出，“記住，每天寅時三刻，我會在蒼梧雪原的'望星崖'等你的傳訊。“

陸言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后堂，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翻開柜臺抽屜。

最底層的木盒里躺著半塊虎符，是青鱗蛇后上月送的“妖商令“，能在妖修地盤通行無阻。

他把虎符塞進衣襟，手指觸到腕間金鏈，突然一燙。

與此同時，百里外的血煞堂密室里，霍千行正將最后一滴療傷藥吞入腹中。

他胸前的傷口還在滲血，卻笑得像條吐信的毒蛇：“陸言要去北境？“他捏碎手中的傳訊符，符紙灰里浮出“天命塔“三個字，“正好。“

密室角落的陰影里走出三個身影。

中間那個裹著黑斗篷，露出的半張臉爬滿尸斑：“我們要的是萬寶閣的'上古窖藏'。“左邊的灰袍修士摸著腰間的骷髏串，聲音像砂紙摩擦：“聽說那小掌柜收了個會言出法隨的女修？“

“都給你們。“霍千行扯動嘴角，傷口裂開的痛意讓他更興奮，“只要他死在北境，萬寶閣的東西任你們拿。“他舉起酒杯，酒液里浮著陸言的畫像，“等他進了冥淵谷......“

“啪“地一聲，酒杯在掌心碎成齏粉。

陸言站在萬寶閣門前時，天剛蒙蒙亮。

他望著東邊天際線翻涌的烏云，腕間金鏈突然燙得幾乎要燒穿皮膚。

遠處傳來挑擔小販的吆喝，卻被風卷得支離破碎。

“掌柜的！“

身后傳來脆生生的喚聲。

陸言回頭，看見昨日來買符紙的小丫頭風鈴兒，正踮腳往柜臺里張望。

她發間的銀鈴隨著動作輕響，腕上的紅繩系著片梧桐葉——那是萬寶閣“老顧客“的標記。

“我阿爹說，“風鈴兒舉起手里的竹籃，“他在西市聽見個奇聞，說有個能聽懂風聲的高人......“

陸言的目光落在她腕間的梧桐葉上。

金鏈的熱度突然減弱，像在回應什么。

他剛要開口，東邊天際線突然閃過一道紫電，炸雷般的轟鳴震得門楣上的“萬寶閣“牌匾直晃。

風鈴兒的話被雷聲打斷。

她縮了縮脖子，把竹籃往陸言手里塞：“這是我阿娘腌的蜜棗，您路上吃！“

陸言接過竹籃時，指尖觸到一片潮濕。

他低頭，看見蜜棗底下壓著張紙條，字跡歪歪扭扭：“風語者在北境，會引你找到正確的路。“

他抬頭時，風鈴兒已經跑遠了。

銀鈴聲混著遠處的雷聲，像在敲著什么倒計時。

陸言望著天際線翻涌的烏云，腕間金鏈的熱度順著血管爬向心臟——他知道，一場風暴，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