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得化不開，萬寶閣的窗紙在風(fēng)里簌簌作響，唯有柜臺下一盞小燈還亮著豆大的光。

陸言坐在木椅上，指尖輕輕摩挲著因果令背面新浮現(xiàn)的小字“童子入局，棋路生變“，耳尖微動——后巷傳來三息一次的腳步聲，比尋常巡夜人輕了七分。

“來了。“他垂眸掩住眼底冷光，將因果令往燭火旁又推了半寸。

這枚青銅令牌本應(yīng)收在暗格里，此刻卻明晃晃躺在鋪著紅綢的柜臺中央，在跳躍的火光里泛著幽青。

檐角銅鈴?fù)蝗话l(fā)出細(xì)不可聞的震顫。

陸言的右手悄悄按在桌下的機(jī)關(guān)上，系統(tǒng)界面在識海浮現(xiàn)：【檢測到因果波動異常，是否觸發(fā)“命運(yùn)絲線“追蹤？】他念頭剛動，指尖便傳來若有似無的牽扯感——像有人用蛛絲輕輕撩撥掌心，那是無相童子施展“因果匿形術(shù)“時泄露的氣機(jī)。

后窗“咔“的一聲，一片瓦當(dāng)被輕輕挪開。

陸言望著柜臺玻璃上倒映的影子：兩道淡得幾乎透明的輪廓正從窗口擠進(jìn)來，腳尖點(diǎn)地時連灰塵都不曾揚(yáng)起。

這小娃娃倒真有些本事，金丹初期能將匿形術(shù)練到與環(huán)境同頻，難怪白日里白璃沒看出深淺。

無相童子落地的瞬間，陸言的呼吸刻意放重了些，像是被夜風(fēng)驚醒的模樣。

他假裝揉著眼睛直起腰，余光卻瞥見那道虛影正貼著柜臺緩緩移動，指尖泛起淡金色的因果紋——是要強(qiáng)行抹除接觸因果令的痕跡。

“啪嗒。“陸言的茶盞突然落在案上。

虛影猛地頓住，連帶著空氣都凝了一瞬。

他卻似渾然未覺，彎腰去撿茶盞，順手將藏在桌底的玉牌按得更緊。

系統(tǒng)提示音適時響起：【因果反噬陣已激活，觸發(fā)條件：非持有者觸碰因果令】

無相童子的虛影再度流動起來，這次更快，幾乎要與黑暗融為一體。

當(dāng)他的指尖即將觸到因果令時，陸言突然開口：“小友深夜光臨，怎的不敲前門？“

虛影猛地凝固。

陸言抬眼，正看見無相童子的身形從虛無中顯化——他穿著玄色短打，雙髻用紅繩扎著，此刻正瞪圓了眼睛，右手停在因果令上方三寸處，像是被無形的網(wǎng)罩住了。

“你......“無相童子的聲音發(fā)緊，指尖的因果紋瘋狂翻涌，卻始終突破不了那層透明的屏障，“這是什么術(shù)法？“

“萬寶閣的規(guī)矩。“陸言起身，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袖扣，“貴重物件，總要上幾把鎖。“他繞到柜臺另一側(cè)，目光掃過無相童子額角的細(xì)汗，“你白日里說要比劍，夜里卻來偷東西，因果門的弟子，就這副做派？“

“誰偷了！“無相童子急得耳尖發(fā)紅，右手徒勞地往前探了探，“我只是......只是想看看這令牌是不是歸塵子那老東西的！“

“哦？“陸言挑了挑眉，“歸塵子的東西，你因果門倒比他徒弟還上心？“他伸手敲了敲因果令，青銅表面立刻泛起漣漪般的紋路，“這令牌認(rèn)主，就算你拿走，也不過是塊廢鐵。“

“你......“無相童子的牙咬得咯咯響，忽然瞥見柜臺角落的青瓷瓶——白日里陸言賣給他的洗髓丹還在，“你早有防備！“

“做生意嘛，總要留個后手。“陸言從袖中取出另一塊青銅牌，形制與因果令幾乎一模一樣，只是顏色略淺，“我可以給你這塊偽令，你拿回去交差。

但你得告訴我......“他傾身湊近，聲音放輕，“因果門為什么一定要?dú)w塵子？“

無相童子的瞳孔驟縮。

窗外忽然掠過一道寒光，白璃提著劍破門而入，劍穗上的血珊瑚珠正泛著妖異的紅光：“陸言，需要我?guī)兔幔俊八膭庵敝笩o相童子咽喉，劍氣壓得空氣發(fā)出嘶鳴。

“白姑娘別急。“陸言抬手按住她的手腕，轉(zhuǎn)頭看向無相童子，“小友，你我都清楚，因果門要的不是令牌，是歸塵子知道的秘密。

他死了，秘密卻可能留在這令牌里——所以你們急著銷毀證據(jù)。“他指節(jié)敲了敲真因果令，“但如果我能幫你查明真相，你說因果門那些老東西，會不會更器重你？“

無相童子的喉結(jié)動了動。

白璃的劍又往前送了半寸，血珊瑚珠突然燙得驚人，幾乎要灼傷她的掌心。

這異樣讓她微微皺眉，卻沒收回劍勢——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小娃娃藏著比表面更危險的秘密。

“歸塵子......“無相童子突然泄了氣，聲音低得像蚊子叫，“他偷看了天命之書。“

陸言的瞳孔猛地一縮。

白璃的劍“當(dāng)啷“落地——她聽過門中長輩提起，那是記載天地運(yùn)轉(zhuǎn)軌跡的上古神物，連化神大能都不敢輕易觸碰。

“天命之書現(xiàn)世了？“陸言的聲音沉了下去。

無相童子搖頭：“沒人知道在哪。

但歸塵子那老東西在因果碑前算到了線索，門里怕他泄露天機(jī)，才......“他突然住了嘴，像是意識到說太多了。

“所以因果門要?dú)⑷藴缈凇！瓣懷蕴嫠f完，“那你呢？

你是來銷毀證據(jù)，還是來搶線索？“

無相童子別過臉去，耳尖更紅了：“我......我被門里趕出來了。

歸塵子是我?guī)煾傅膸熜郑?.....我不信他會叛門。“

白璃彎腰撿起劍，劍穗上的珊瑚珠仍在發(fā)燙。

她盯著無相童子泛紅的耳尖，突然收了劍：“算你還有良心。“

陸言將偽因果令推過去：“拿去吧。

但記住——“他指了指真因果令，“下次再來，我可不會這么好說話。“

無相童子抓過偽令，身形瞬間隱入黑暗。

后窗的瓦當(dāng)重新蓋好時，白璃突然道：“他剛才說的是實(shí)話嗎？“

“半真半假。“陸言望著因果令上流動的紋路，“但至少能確定，因果門和天命之書脫不了干系。“

一道清冷的女聲突然在識海響起：“天命之書一旦現(xiàn)世，整個修真界都將陷入動蕩。“是青鱗蛇后，“我派在因果門的線人說，他們最近頻繁調(diào)動人手去極北冰原，你最好查查那里有什么。“

陸言的指尖在柜臺敲了兩下：“蛇后，能幫我查查歸塵子的師承嗎？“

“三日后，我讓人送消息到后巷的老槐樹下。“傳音戛然而止。

白璃突然湊近，盯著他的眼睛：“陸言，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他今晚會來？“

“萬寶閣的客人，總有些特別的。“陸言笑了笑，將因果令收進(jìn)暗格。

指尖剛觸到暗格底部的木片，便覺掌心一震——因果令在暗格里輕輕顫動，像是回應(yīng)著某種遙遠(yuǎn)的召喚。

他猛地抬頭，正看見后墻的影子里，一道若有似無的輪廓閃過。

那影子穿著青衫，腰間掛著萬寶閣的舊木牌，與記憶里老掌柜的模樣重疊。

“陸言？“白璃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卻只看見斑駁的墻皮，“你看什么？“

“沒什么。“陸言低頭合上暗格，心跳得有些快，“時候不早了，你去歇著吧。“

白璃走后，他又在柜臺前坐了很久。

窗外的月光爬上案頭，照亮了因果錄上新添的一行字：【無相童子·因果線：紅繩纏劍，天命將顯】

暗格里的因果令仍在微微震動，像是在催促著什么。

陸言望著窗外的夜色，忽然想起老掌柜臨終前說的話：“這萬寶閣的因果，可不是那么好算的......“

后墻的影子里，那道青衫輪廓再度浮現(xiàn)，嘴唇動了動，卻沒發(fā)出聲音。

夜風(fēng)掀起門簾，帶進(jìn)來幾片枯葉。

陸言伸手接住，葉底赫然壓著張字條，墨跡未干：“子時三刻，后巷老槐樹下，有你要的答案。“

他望著字條上熟悉的筆跡，忽然笑了——是老掌柜的字跡。

暗格里的因果令震動得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