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風裹著枯葉打在門框上，萬寶閣門楣的燈籠晃出殘影。

陸言擦凈最后一個青瓷瓶，指腹撫過瓶身凝結的水珠——這是今日新煉的聚元丹，丹紋比往日多了一道。

他抬眼望向外頭，月光被云層遮了大半，街對面灰樓的瓦檐下，幾個黑影正緩緩現出身形。

“來了。“他低笑一聲，指節在柜臺下敲了三下。

門閂被踹斷的聲響炸開時，陸言剛把最后一盞油燈撥亮。

“哐當！“

兩扇棗木門轟然倒地，帶起的風掀得賬冊嘩嘩作響。

為首那人裹著玄色大氅，青面獠牙的鬼面半遮面容，腰間血玉墜子隨著步伐叮當作響——正是周無命。

他身后跟著七八個精壯漢子，個個手持帶血的短刃，刀鞘磕在門檻上，發出令人牙酸的刮擦聲。

“陸掌柜好雅興啊。“周無命扯下鬼面，左臉一道猙獰刀疤從眉骨貫到下頜，“三日前讓你簽的契呢？“他歪頭掃過空蕩蕩的柜臺，“莫不是想著用這些破丹糊弄老子？“

陸言沒接話。

他望著門外——林二狗正從街角轉出來，鐵劍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張巧兒的獵妖小隊從巷口魚貫而入，淬毒的短刃在指尖轉得飛快；王鐵牛扛著開山刀，銹跡斑斑的刀刃壓得他肩頭微沉。

不過片刻，原本空蕩的街道已擠滿人，粗布麻衣與獸皮短打擠作一團，幾十雙眼睛像狼似的盯著周無命。

周無命的瞳孔縮了縮。

他身后的手下下意識往后退半步，短刃碰出細碎的響。

“周堂主這是來收保護費？“陸言終于開口，聲音溫溫的，“可萬寶閣的客人說——“他抬手指向門外，“他們不答應。“

人群里炸開一聲悶吼。

林二狗攥著鐵劍沖上來，劍尖幾乎戳到周無命鼻尖：“龜孫！

老子上個月接的獵殺赤焰貂任務，是不是你帶人截胡？“

“還有我家那口子！“賣靈草的張嬸擠到前面，眼眶通紅，“她去血煞堂換療傷丹，你們拿假藥坑她！

現在躺床上起不來！“

“對！老子的凝元丹被搶過三回！“

“上個月我在黑市被你們揍，說老子占了血煞堂的場子！“

叫罵聲像滾水般沸騰。

周無命的刀疤跳了跳，突然甩袖抽出腰間軟劍：“都他媽閉嘴！

老子血煞堂管這一片十年，輪得到你們指手畫腳？“軟劍嗡鳴著刺向最近的林二狗，卻在離他咽喉三寸處被一柄鐵劍架住。

林二狗喉結滾動，鐵劍握得指節發白：“陸掌柜給了我三枚凝元丹，說能沖筑基。“他咧嘴笑，露出缺了顆牙的嘴，“老子這條賤命，現在金貴著。“

周無命的劍尖往下壓，林二狗的鐵劍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陸言望著這一幕，袖中系統面板突然震動——商譽值正在瘋狂跳動，從三百二十漲到四百、五百，紅色數字像火苗般竄個不停。

他摸出懷里的羊皮紙，在掌心拍了拍。

“周堂主急什么？“他繞過柜臺，站到人群最前面，“我這兒有封血煞堂的密令，您要不要看看？“

羊皮紙展開的瞬間，周無命的臉色變了。

“清除不服從管理的小商販，格殺勿論。“陸言念得很慢，每個字都像釘子般砸進人堆里，“落款是血煞堂大當家，還有這——“他指尖點向紙上暗紅印泥，“跟您腰間血玉墜子的紋路，是不是一模一樣？“

人群炸開了鍋。

張巧兒的刀尖在青石板上劃出火星：“怪不得我獵的妖丹總被搶！

原來你們早想把我們趕盡殺絕！“

“狗日的！

老子跟你們拼了！“王鐵牛的開山刀帶著風聲劈過來，周無命慌忙側身，刀鋒擦著他耳際劃過，砍在門框上，震得整面墻簌簌落灰。

“都給老子住手！“周無命吼得脖子青筋暴起，軟劍舞成一片銀網，“老子是金丹中期！

你們這些練氣筑基的螻蟻——“

“啪。“

一道金色光罩突然籠住萬寶閣。

周無命的軟劍刺在光罩上，濺起細碎的火星。

眾人轉頭，見趙婆婆站在柜臺后，枯瘦的手掐著玄奧法訣，地面浮現金色符文——正是她前日留的護陣符。

“趙...趙嬸？“周無命的聲音發顫，“您不是普通賣菜的？“

“老身確實賣了三十年靈菜。“趙婆婆的聲音像浸了冰，“但老身更記得，三十年前在蒼梧山，有個金丹修士為救散修被魔修圍攻，最后是一群賣靈草的、打獵的、打鐵的，用命把他抬出了包圍圈。“她抬手撫過光罩，符文突然亮如星子，“此店雖小，但信譽尚存，不容你肆意踐踏。“

周無命的額頭沁出冷汗。

他這才發現，趙婆婆周身流轉著若有若無的靈氣——那是化神期修士才有的氣機！

“撤！“他突然暴喝一聲，軟劍倒轉捅向最近的王鐵牛。

王鐵牛慌忙舉刀格擋，虎口震得發麻。

周無命趁機撞開人群，幾個手下連滾帶爬跟上。

林二狗揮劍砍中他肩膀，血珠濺在青石板上；張巧兒的淬毒短刃擦過他腰間，疼得他悶哼。

“陸言！

你等著！“周無命退到街對面，捂著流血的肩，“血煞堂不會放過你！“

陸言拱了拱手，眼底笑意未減：“隨時恭候。“

人群爆發出歡呼。

林二狗把鐵劍往地上一插，摟住王鐵牛的肩膀大笑；張巧兒彎腰撿起周無命掉落的血玉墜，沖陸言揚了揚眉；趙婆婆收了法訣，轉身從竹籃里摸出把靈菜，往陸言手里一塞：“今晚加個菜。“

陸言望著散去的人群，聽著店鋪外此起彼伏的“明兒來買丹““護著萬寶閣“的叫嚷，忽然聽見系統提示音在腦海里炸開：

【叮！首單大危機化解成功，商譽值突破500點！】

【解鎖功能：上古窖藏——店鋪地下開啟千年藏寶庫，內含各階未現世丹藥、法器、功法殘頁。】

他快步走到后堂，指尖觸到地面時，青石板突然泛起金光。

隨著“轟隆“一聲，一道暗門緩緩升起，霉味混著藥香撲面而來。

陸言借著火折子的光望去，石架上擺著朱紅漆盒、青銅劍匣、玉瓶——最顯眼的位置，有個雕著麒麟的檀木盒，盒蓋上落著層薄灰。

“這才剛開始。“他輕聲說，指尖拂過檀木盒，“蘇九黎的傷藥該換了，顧清歡要的隔音珠...還有白璃那丫頭，說要找適合的劍胚...“

更鼓敲過三更，萬寶閣的燈火漸次熄滅。

陸言吹滅最后一盞燈，正打算關門，巷口突然傳來拖沓的腳步聲。

他頓住，借著月光看見——

一道身影撞在門板上，順著木紋滑坐下去。

那人渾身是血，長發黏成一綹綹的，手腕上系著半截銀鈴，在風里發出細碎的響。

陸言瞇起眼。他彎下腰，剛要查看，那人突然抬起頭——

是張陌生的臉，卻帶著股說不出的熟悉感，像...像某種即將破繭的契機。

他摸出懷里的傷藥，指尖懸在半空。

深夜的風卷著血腥氣灌進來，吹得賬冊嘩嘩翻頁，停在某一頁，上面剛記著：“今日收入：凝元丹三十瓶，聚元丹二十瓶...商譽值：587。“

而門外，那道身影的血正緩緩滲進青石板，在月光下染出一朵妖異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