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時，萬寶閣的木門被叩得咚咚響。

陸言正蹲在柜臺后清點藥匣，聽見動靜抬眼，就見門框外擠著七八個練氣修士。

最前頭那個穿著補丁道袍的矮個子搓了搓手，聲音帶著晨涼的顫：“掌柜的，林二狗說您這兒有便宜又好使的療傷丹？“

他指尖在系統面板上劃過。

昨天林二狗離開后，商譽值漲了整整二十點——那散修逢人就說“萬寶閣的丹比黑市三階貨還強“，此刻門外這些人，系統備注里清一色“練氣期散修“，連名字都帶著“王鐵牛““李石頭“這類土氣稱呼，正是最缺資源又最在意口碑的群體。

“有的。“陸言起身，故意把袖中優化過的聚元丹磕出點聲響，“二階聚元丹，止血生肌補內力，中品靈石十五塊。“

“十五？！“人群里炸開抽氣聲。

有個扎著馬尾辮的少女扒著門框探進半張臉，腕上還系著未干的血布：“我在坊市問過，二階丹最少要三十！“

陸言從藥匣里取出一枚丹，放在陽光下。

通透的丹身流轉著淡金色光暈，藥香混著晨露的清冽飄出來。

少女湊近些，瞳孔突然縮成針尖——那丹里竟有細碎的靈氣漩渦在打轉。

“萬寶閣剛開張，圖個口碑。“他推了推丹瓶，“要的話先登記，每人限購兩枚。“

登記冊翻開的瞬間，筆尖在紙頁上刮出沙沙響。

陸言余光掃過那些名字，忽然注意到最末一行是“張巧兒“——系統提示里，這姑娘三天前被妖獸抓傷，因為買不起三階丹在巷口哭了半夜。

此刻她攥著錢袋的手還在抖，遞來的靈石上沾著汗漬。

“拿好。“他把丹瓶塞進她掌心時，指尖輕輕壓了壓，“回去用溫水送服，效果更好。“

張巧兒抬頭，看見青年掌柜眼里浮著點溫溫的笑。

她喉嚨發緊，突然想起昨夜在破廟聽林二狗說話時，那漢子拍著胸脯喊“這掌柜的不像是修真界的“——此刻再看，倒真像前世村里賣糖人的阿叔，連眼角的細紋都帶著股子實在勁兒。

日頭爬過屋檐時，木柜上的銅鈴又響了。

陸言正給最后一個修士包藥，抬眼便見個佝僂的老婦站在門口。

她穿件洗得發白的青布裙，鬢角沾著草屑，手里提著個褪色的竹籃，可那雙眼卻亮得驚人，像淬了千年的寒鐵。

“趙婆婆？“他心頭一跳。

原主記憶里，這是隱世的老藥師，十年前在坊市擺過藥攤，后來突然消失，據說因為不愿給金丹修士當煉丹奴。

原主曾用三株百年人參換過她半本丹方，此刻系統面板上，她的名字旁標著“懷疑值+30%“。

趙婆婆沒應聲，直接走到柜臺前。

布滿老年斑的手突然伸出，準確無誤地捏起一枚聚元丹。

指腹在丹身碾了碾，又湊到鼻尖聞，最后對著光瞇起眼——丹身里的靈氣漩渦讓她瞳孔微縮，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哪兒來的？“她聲音像砂紙擦過石板。

陸言早想好說辭，面上裝出慌亂：“家...家傳的丹方。

我那遠房叔公以前是丹修，臨終前留了點丹方和藥材......“

“丹方？“趙婆婆突然冷笑，枯瘦的手指叩了叩柜臺，“你叔公要是能煉出這種丹，早被大宗門搶著供起來了。“她竹籃往桌上一放，里面堆著新鮮的赤焰草、青靈根，“我這兒有批靈草，你代售。

賣出去分你三成。“

陸言盯著那籃靈草。

系統提示彈出：“赤焰草（上品）×12，青靈根（中品）×8，可優化為二階回春丹丹材。“他心里算盤打得噼啪響——趙婆婆這是在試探，用高品質藥材看他能不能煉出對應丹藥。

“成。“他彎腰把竹籃收進柜臺，抬頭時笑得憨實，“婆婆您放心，我肯定給您賣個好價錢。“

趙婆婆又盯著他看了半刻，忽然轉身。

門簾在她身后掀起，漏進的風卷著她的話飄過來：“別讓我失望。“

正午的陽光正烈時，門口的銅鈴突然炸響。

陸言剛把最后一批丹藥包好，就覺后頸一涼。

那是種黏膩的壓迫感，像有條毒蛇正貼著脊梁骨爬。

他抬頭，就見個穿猩紅錦袍的男人立在門檻處，腰間墜著串骷髏骨，每顆都泛著烏青——正是血煞堂的周無命。

“陸掌柜生意不錯啊。“周無命拖長了音調，腳步碾過地上的草屑，“昨兒還門可羅雀，今兒倒擠得跟菜市場似的。“

陸言喉結動了動，指尖悄悄掐進掌心。

系統提示里，周無命的修為標注著“筑基后期“，此刻正釋放著若有若無的威壓——柜臺角的青瓷瓶開始震顫，剛才還在閑聊的修士們全閉了嘴，背貼著墻根縮成一團。

“周...周爺。“他聲音發顫，裝出害怕的樣子，“小本生意，就圖個糊口......“

“糊口？“周無命突然笑了，手按在柜臺上，骨節捏得咔咔響，“我聽說你這兒的丹比坊市便宜一半？

血煞堂在這片區收保護費，可不是讓誰砸場子的。“

陸言額頭滲出冷汗。

他知道周無命要的不是保護費——前兒這人才來逼他交三千靈石“場地費“，現在看萬寶閣火了，怕是想直接掌控。

“周爺明鑒！“他撲通跪了半條腿，袖中系統面板亮著紅光——這是危險預警。“小的哪敢砸您的場子？

就是...就是想多攢點靈石，過兩天好給您送過去......“

周無命的目光在他臉上轉了兩圈，突然拍了拍他肩膀。

那力道重得幾乎要把肩胛骨捏碎：“這樣吧，我給你指條明路。“他從袖中摸出份契約拍在桌上，“萬寶閣歸血煞堂管，你當掌柜的，利潤分我七成。

三天后簽了契約，既往不咎。“

陸言盯著那契約上的血手印，喉間泛起腥甜。

他知道這不是商量——血煞堂向來強取豪奪，上回有個賣符的鋪子不肯合作，第二天就被燒成了灰。

“小的...小的得想想。“他攥緊契約角，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您給三天時間......“

“行。“周無命轉身時，猩紅袍角掃過陸言的手背，像團燒紅的鐵，“三天后，我來拿答復。“

門“砰“地關上。

陸言扶著柜臺慢慢站起，指腹蹭過被壓出紅痕的肩膀。

窗外蟬鳴噪得人心慌，他卻突然笑了——剛才周無命彎腰時，腰間的骷髏墜晃了晃，露出半截染血的布片。

那是血煞堂探子的標記，看來對方已經按捺不住了。

暮色漫進窗欞時，陸言把蘇九黎叫到后堂。

“幫我放個消息。“他壓低聲音，“就說萬寶閣要高價收購冰魄草，五株起收，每株中品靈石五十塊。“

蘇九黎正撥弄算盤的手頓住。

她是狐妖，化形后眼尾還留著淡紅狐紋，此刻挑眉：“冰魄草？

那玩意兒有價無市，你要它做什么？“

“引魚上鉤。“陸言指了指窗外——街角有個穿灰衣的瘦子正假裝看招牌，可目光總往柜臺里瞟。

那是周無命的探子，這兩天已經來了三回。

果然，半夜里，那瘦子摸進了萬寶閣后的雜院。

陸言早等在陰影里，手里攥著優化過的定身符。

符紙貼在瘦子后心的瞬間，對方瞪圓了眼：“你...你是練氣期？！“

“我不是。“陸言摸出把淬了麻藥的匕首，抵在對方喉間，“但我知道血煞堂三天后要做什么。

說，是不是要燒了萬寶閣？“

瘦子疼得直抽氣，卻還硬撐：“你...你沒證據......“

“那我幫你回憶回憶。“陸言從他懷里摸出包火油，又扯下他腰間的骷髏墜，“血煞堂的標記，對吧？“他把匕首往前送了寸，“說，周無命打算什么時候動手？“

“三...三天后子時！“瘦子哭了，“他說你要是不簽契約，就帶人來砸場子，把鋪子燒個干凈！“

陸言松開手，看瘦子連滾帶爬跑遠。

月光照在他臉上，眉眼里的怯懦早沒了蹤影——前世寫過百本商戰文，他太清楚對付黑惡勢力的法子：要讓他們的刀砍在棉花上，再把棉花結成網。

后半夜，他敲開了林二狗的破廟門。

“周無命要燒萬寶閣？“林二狗啃著冷饅頭的手一抖，“那龜孫前兒還搶了我剛接的獵殺任務！“他抄起墻角的鐵劍，“老子跟他拼了！“

“別急。“陸言按住他手腕，摸出瓶優化過的凝元丹，“我這兒有能讓練氣九層突破筑基的丹。

只要你們愿意幫忙，每人三枚。“

消息像長了翅膀。

天快亮時，張巧兒帶著她的獵妖小隊來了，王鐵牛扛著他那把生銹的開山刀來了，連趙婆婆的竹籃都比往日早到半個時辰——籃底壓著張紙條，寫著“后堂有我留的護陣符“。

萬寶閣的燈火徹夜未熄。

陸言站在門口，望著街對面那棟藏著血煞堂探子的灰樓，聽著身后此起彼伏的說話聲：

“那掌柜的靠譜，我上次受的傷......“

“三枚凝元丹夠我沖筑基了......“

“管他什么血煞堂，萬寶閣沒了，咱們上哪兒買便宜好丹？“

晨霧再次漫來時，陸言摸了摸袖中系統面板。

商譽值已經漲到三百二十點，店鋪等級正在緩緩提升。

他抬頭看向“萬寶閣“的牌匾，缺角處的金芒比往日更亮了些。

三天后。

子時的風卷起幾片枯葉，掠過萬寶閣的門楣。

街那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夾雜著金屬碰撞的脆響。

陸言擦了擦柜臺，把最后一瓶優化過的聚元丹擺上。

他望著門外漸濃的夜色，嘴角勾出抹笑——該來的，終歸是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