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時，萬寶閣的銅鈴已被撞得叮當(dāng)響。

“陸掌柜！

我家那小子戴了您的言靈護(hù)心符，昨夜打坐竟突破了練氣五層！“說話的是賣靈米的張老漢，粗布腰帶系得歪歪扭扭，手里攥著三枚下品靈石往柜臺上一放，“再給我來十枚，我那幾個侄子都眼饞得緊。“

陸言正擦著柜臺，聞言抬頭笑出梨渦：“張叔這是要把護(hù)心符當(dāng)壓歲錢發(fā)？“他指尖掃過紅榜上的新告示——“言靈護(hù)心符，保真保效，一枚五靈石“，墨跡未干，還帶著墨香。

里間突然傳來紙張摩擦的輕響。

顧清歡抱著一摞黃符走出來，月白裙角沾了點(diǎn)朱砂，發(fā)間木簪歪向一側(cè)，顯然是趕工所致：“今日能多寫二十枚。“她垂眸將符紙碼齊，腕間銀鈴隨著動作輕顫，“我...想幫你。“

陸言喉結(jié)動了動。

三天前收徒時，這姑娘還像只驚弓之鳥，如今卻會主動站到柜臺后，用沾著朱砂的指尖幫他理平賬本。

他瞥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陰影，將到嘴邊的“辛苦“咽了回去，只把暖好的參茶推過去：“喝口熱的，手別凍僵了。“

顧清歡指尖觸到杯壁，忽然頓住。

她望著陸言眼底的關(guān)切，耳尖慢慢爬上薄紅，低頭時發(fā)絲垂落，遮住了嘴角極淺的笑意。

銅鈴又響。

這次進(jìn)來的是個穿青灰道袍的中年修士，腰間掛著半截未完工的劍胚，發(fā)帶松松系著，倒像個走街串巷的手藝人。

他在柜臺前站定，先拱了拱手：“在下林三水，粗通煉器之術(shù)，聽聞萬寶閣收徒傳藝，想求個學(xué)習(xí)的機(jī)會。“

趙婆婆從后堂端著藥罐出來，聞言瞇眼打量：“你這手......“她伸手捏住林三水右手，指腹蹭過掌心老繭，“火候控制得不錯，是煉過十年玄鐵的。“

蘇九黎正逗弄籠里的靈雀，聞言歪頭瞥了眼：“瞧著不像壞胚子。“她尾巴在身后晃了晃，突然湊近林三水鼻尖，“身上沒血腥氣，比那些藏著鬼蜮伎倆的修士干凈多了。“

陸言卻沒接話。

他盯著林三水的眼睛——那雙眼太靜了，靜得像刻意壓著神識波動的湖面。

方才對方遞拜師貼時，他分明感覺到一縷若有若無的陰寒氣息，混在煉器手作的焦糊味里，像極了柳半仙那老東西身上的煞毒之氣。

“林兄弟愿意加入，是萬寶閣的福氣。“他面上堆起憨厚笑意，伸手接過拜師貼，指腹在“林三水“三個字上輕輕一按，“今晚便在后院搭個煉器臺，你且先住著。“

林三水低頭作揖，帽檐陰影里，嘴角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月上柳梢時，陸言坐在閣樓窗邊，望著后院煉器臺的燈火。

系統(tǒng)提示音在識海響起：“檢測到目標(biāo)氣息異常，掃描中......目標(biāo)真實身份：執(zhí)法堂外門弟子陳三，三月內(nèi)七次出入血煞堂柳半仙居所。“

他捏著茶盞的手緊了緊。

柳半仙那點(diǎn)小心思，他早猜了個七七八八——言靈護(hù)心符的效果太扎眼，自然成了塊肥肉。

可他偏要把肥肉掛在明處，等那饞嘴的耗子自己咬鉤。

“系統(tǒng)，解鎖心鏡陣需要多少商譽(yù)值？“他輕聲問。

“叮——消耗三百商譽(yù)值，已為宿主開啟。“

陸言望著窗外林三水的影子在煉器臺前晃動，忽然笑了。

他從袖中摸出那半本《言靈典錄》，指尖拂過泛黃的紙頁——這是前日顧清歡悄悄塞給他的，說是能幫他更好地理解言靈之力。

此刻紙頁間飄出一縷淡香，像極了顧清歡身上的草木味。

第二日辰時三刻。

林三水捧著新煉好的玄鐵劍胚走進(jìn)前廳，正見陸言對著一摞護(hù)心符發(fā)愁：“清歡昨日寫符寫得手酸，這幾枚沒激活完全......“他撓了撓頭，“要不你幫我拿到后巷扔了？

別讓顧客瞧著寒磣。“

“好說。“林三水應(yīng)得爽快，接過符紙時，指尖在其中一枚上多停留了一瞬。

他轉(zhuǎn)身走向后巷，確認(rèn)四周無人后，迅速將那枚符紙塞進(jìn)墻縫，又拍了拍袖中——那里還藏著半塊帶血的令牌，是柳半仙給他的“信物“。

可他沒注意到，墻角那株老槐的枝椏間，小石頭正趴在樹杈上，懷里抱著陸言新送的《煉器入門》，圓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的動作。

“師傅，他把符紙塞墻縫了！“半個時辰后，小石頭氣喘吁吁沖進(jìn)前廳，手里舉著那枚被丟棄的護(hù)心符。

陸言正在擦拭顧清歡新寫的符紙，聞言手一頓，眼底閃過冷光：“去把蘇姑娘和趙婆婆請來，再把后巷的顧客都叫到前廳。“

當(dāng)林三水被推搡著押進(jìn)前廳時，萬寶閣里已經(jīng)圍了一圈人。

張老漢攥著靈米口袋，眼神像要吃人；賣符筆的李娘子拍著柜臺，嗓門比平時高了八度：“好個奸細(xì)！

我前日還夸他手巧！“

陸言站在柜臺后，將一疊紙重重拍在案上。

最上面那張是林三水與柳半仙的密信，墨跡未干，還沾著血漬；中間夾著他昨夜在墻縫里翻出的令牌，刻著血煞堂的鬼面圖騰；最底下的，是系統(tǒng)掃描出的身份檔案，白紙黑字寫著“陳三，執(zhí)法堂外門弟子“。

“林三水，不，陳三。“陸言聲音依舊溫和，卻像淬了冰，“你偷符紙、竊賬本，當(dāng)萬寶閣是任你撒野的地方？“

林三水臉色煞白，突然暴起欲逃。

可他剛邁出一步，腳下便騰起金色鎖鏈——那是系統(tǒng)生成的封靈鎖，纏上他的腳踝時，發(fā)出刺啦的灼響。

“血煞堂的人也配在我萬寶閣撒野？“蘇九黎甩著狐尾走過來，指尖凝聚起妖力，“我這尾巴抽在筑基修士身上都疼，你猜猜抽在奸細(xì)身上是什么滋味？“

“夠了。“陸言抬手?jǐn)r住她，轉(zhuǎn)而看向圍觀的修士，“各位來萬寶閣，圖的是個'信'字。

我陸言別的沒有，就敢把這攤子亮在明處。“他指了指墻上的紅榜，“今日起，凡在萬寶閣交易，皆可查賬；凡有疑問，皆可當(dāng)堂對質(zhì)。“

人群里突然響起掌聲。

賣靈草的王嬸抹著眼淚：“陸掌柜這人心熱，我早看出不是壞人！“張老漢把剛買的護(hù)心符往懷里一揣：“我家小子能突破，靠的就是這符的真！“

顧清歡站在人群最后，望著陸言挺直的背影，嘴角終于揚(yáng)起個清晰的笑。

她輕聲說：“愿你今后，步步安穩(wěn)。“

話音未落，陸言只覺丹田處升起一股暖流。

那暖流順著經(jīng)脈游走，在氣海處轟然炸開——練氣中期圓滿的境界，竟比往日更穩(wěn)固幾分。

他轉(zhuǎn)頭看向顧清歡，正撞進(jìn)她清亮的眼波里，喉結(jié)動了動，終究只說了句：“謝了。“

角落里，小石頭蹲在臺階上，用炭筆在青磚上畫著什么。

湊近看時，是個歪歪扭扭的“護(hù)“字，旁邊還畫了個小房子，屋頂飄著萬寶閣的旗子。

夜風(fēng)卷起槐樹葉，掠過柜臺前的紅榜。

上面新添的告示被吹得翻卷，露出最底下一行小字：“萬寶閣，信為基，人為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