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時，萬寶閣后堂的煉丹房已飄出淡淡的艾草香。

趙婆婆彎腰撥了撥丹爐下的火炭，火星子噼啪跳起來，映得她眼角的皺紋都發亮：“小石頭，記住了，第一步要把紫葉草的葉脈撕成三瓣——別舍不得，這草性烈，多一道裂痕才能讓靈氣滲得勻。“

蹲在丹爐前的少年手背上還沾著藥漬，聞言趕緊把攥在手里的紫葉草湊到眼前。

他昨日跟著趙婆婆認了整夜藥材，此刻眼尾還泛著青，可眼底的光比爐子里的火還亮：“婆婆，要是撕斷了怎么辦？“

“撕斷了便重拿一株。“趙婆婆從竹籃里又撿出一株紫葉草拍在他掌心，“萬寶閣別的沒有，藥材管夠。

陸掌柜說了，咱們教徒弟不圖快，圖的是把根基扎瓷實。“

小石頭喉結動了動。

他想起昨日清晨自己跪在地上喊“師父“時，陸言蹲下來給他擦眼淚的手——那雙手不像修士的手那樣帶著靈氣的溫涼，倒像前世在街頭討飯時，老婦人遞熱饃的手，帶著人間煙火氣的暖。

“開始吧。“趙婆婆退后半步，目光落在丹爐旁的沙漏上。

小石頭深吸一口氣。

他先把紫葉草平鋪在青石案上，食指輕輕撫過葉片邊緣的鋸齒，像在安撫活物。

指尖剛要用力，忽然聽見窗外傳來麻雀的啾鳴——是顧姐姐昨日在窗臺上撒的小米招來了鳥兒。

他想起顧清歡今早給他塞的桂花糖還在懷里，甜意從心口漫上來，手下的動作不自覺地穩了三分。

葉脈撕開的瞬間，一縷淡紫色的靈氣從草葉里鉆出來，像條小蛇似的鉆進丹爐。

趙婆婆的眉毛挑了挑——她帶過的學徒里，能引動藥材靈氣自主入爐的，筑基期修士都不多見。

接下來是茯苓花。

小石頭記得陸言昨日翻著《丹道入門》說：“這花要在靈氣最盛的寅時采摘，所以咱們的茯苓花都是后山上的野蜂幫忙看著，太陽沒露頭就摘下來了。“他把花托在掌心，對著丹爐輕輕一抖，十二片花瓣竟像商量好的似的，整整齊齊落進丹爐中央，連一片都沒碰著爐壁。

丹爐里的靈氣開始翻涌。

小石頭額頭滲出細汗，卻舍不得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爐頂的云紋。

當最后一味赤陽果被他捏碎成汁，滴進丹爐的剎那，整間屋子突然飄起清甜的藥香——不是普通回氣丹那種渾濁的苦香，倒像是春天里漫山遍野的野花同時綻放。

“成了！“趙婆婆一拍大腿。

丹爐“嗡“地輕鳴，三枚指甲蓋大小的丹丸“蹦“出來，在青石案上滾了兩滾，每一枚都泛著玉一般的光澤，丹身上的紋路像星星連成的線。

小石頭呆愣愣地望著丹丸，突然“哇“地哭出聲。

他想起昨日被人踹翻藥簍時，是陸言蹲下來和他一起撿藥材；想起顧清歡摸著他的頭說“你很聰明“時，他后頸的汗毛都豎起來的感覺；想起趙婆婆半夜給他披在肩上的舊棉襖——原來被人放在心尖上疼著，真的能讓人長出翅膀。

“叮——首次徒弟煉丹成功，觸發師徒羈絆，獲得修為反哺+50。“

陸言正抱著賬本在柜臺后核賬，系統提示音突然在腦海里炸響。

他手一抖，墨汁在賬本上暈開個黑團。

抬頭望向煉丹房的方向，正看見小石頭舉著丹丸沖他蹦跳，趙婆婆拍著他后背笑出了眼淚。

他摸了摸自己發燙的丹田——原本卡在練氣九層的瓶頸，此刻竟松動了一絲。

“陸掌柜。“

清越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陸言抬頭，正撞進顧清歡的眼睛里。

她今日穿了月白衫子，發間別著朵白色絨花，手里攥著個用青布包著的東西，指節因為攥得太緊泛著青白。

“顧姑娘。“陸言起身，順手把柜臺擦了擦——他記得顧清歡有輕微的潔癖，昨日見她擦了三次桌子。

顧清歡把青布包放在柜臺上，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什么：“昨日在舊書攤淘到的，可能...可能和我的體質有關。“

青布展開，露出半本殘舊的古籍。

封皮上“言靈典錄“四個字已經褪成淡褐色，但陸言一眼就看出那是上古文字。

他剛要翻開，顧清歡突然按住他的手。

她的手指很涼，卻帶著某種堅定的溫度：“我查過坊市的典籍，言靈體質的修士會被天道注視。

你...你若覺得麻煩，我明日就拿回去。“

陸言抬頭看她。

晨光從她身后的窗欞漏進來，在她睫毛上鍍了層金。

他想起昨日刺客被帶走時，顧清歡站在柜臺后，手指一下下撫過被刺客撞歪的算盤珠——那是她不安時的習慣動作。

“我只覺得麻煩的是，“他故意放軟聲音，“顧姑娘總把好東西藏著掖著。“

顧清歡的耳尖紅了。

她迅速收回手，低頭盯著柜臺縫里的一顆芝麻粒：“我...我聽說小石頭煉丹成了，來看看他。“

話音未落，小石頭舉著丹丸從后堂沖出來，差點撞翻顧清歡的茶盞：“顧姐姐你看！

婆婆說我這丹比市面上的回氣丹多三成靈氣！“

顧清歡被他撞得后退半步，卻笑著接過丹丸。

她指尖剛碰到丹身，丹丸上的紋路突然亮了一瞬。

小石頭的眼睛倏地睜大——他分明看見自己丹田的靈氣動了動，像在回應什么。

陸言默默記下這一幕。

他昨日在系統里查過顧清歡的體質說明：“言出法隨者的祝福可引動因果，若與被祝福者產生羈絆，更能觸發'因果共鳴'。“此刻望著小石頭發亮的眼睛，他心里的算盤噼啪作響。

三日后的清晨，萬寶閣門口貼出一張紅榜：“凡愿拜入萬寶閣門下者，可獲'言靈護心符'一枚。

此符由言靈體質者親自祝福，能護道心清明，避邪祟侵擾。“

消息像長了翅膀，晌午時分，鋪著青石板的街道上已聚了七八個散修。

有個穿灰布衫的瘦高個最先湊上來，搓著手指問：“陸掌柜，這護心符...真不要靈石？“

“不要靈石。“陸言靠在柜臺后，笑得像隔壁賣糖人的老張頭，“但要認藥、學丹道、守規矩。

咱們萬寶閣收徒，圖的是多幾個會看藥材、懂買賣的幫手。“

人群里響起竊竊私語。

有個留著山羊胡的老修士摸著下巴：“我聽說前兒小石頭那娃子，練氣三層就能成丹...莫不是萬寶閣有什么秘傳？“

“秘傳倒是沒有。“顧清歡不知何時站在了陸言身側，她聲音輕得像片羽毛，卻讓所有人都靜了下來，“但萬寶閣有真心。“

老修士的眼神晃了晃。

陸言注意到他握著儲物袋的手松了——這是被說動的跡象。

系統光屏適時彈出提示：“檢測到言靈體質者影響目標情緒，當前信任值+15。“

收徒儀式設在萬寶閣后院的老槐樹下。

小石頭穿著趙婆婆連夜縫的青布新衣，規規矩矩跪在蒲團上。

陸言捧著三炷香，火光映得他眼底發亮：“萬寶閣雖小，卻是個家。

我陸言別的不會，只愿帶著你們把路走正了，把人做暖了。“

香插在香爐里，青煙裊裊升起。

顧清歡站在人群邊緣，輕聲說：“希望你的徒弟，都能如你一般善良。“

話音剛落，小石頭突然打了個激靈。

他感覺有縷溫熱的靈氣鉆進丹田，原本停滯的練氣四層瓶頸，竟松動了一線。

“叮——收徒成功，店鋪等級提升至二星。

解鎖'古法窖藏'功能，可儲存百年以上藥材。“

陸言垂眸掩住眼底的笑意。

他看見人群里有幾個散修已經在解腰間的玉佩——那是要交拜師禮的架勢。

更遠處，有個穿玄色道袍的修士正盯著紅榜，帽檐壓得低低的，看不清面容。

同一時間，坊市最西頭的破廟屋檐下，柳半仙捏碎了手里的茶盞。

瓷片扎進掌心，血珠順著指縫往下淌，他卻像沒知覺似的，盯著萬寶閣方向的熱鬧：“好個陸言，竟把言靈當餌釣魚！“

“大人，那顧清歡的言靈...“旁邊的灰衣隨從縮了縮脖子。

“我當然知道厲害！“柳半仙猛地甩袖，震得供桌上的殘香紛紛落地，“前日執法堂的王統領說，他有個遠房侄子在坊市當雜役，模樣最是普通。

你去把人帶來，我要他...混進萬寶閣。“

灰衣隨從領命要走，柳半仙又喊住他：“告訴那小子，若能探到言靈的秘密...我保他筑基。“

夕陽西沉時，陸言站在柜臺后整理新收的拜師貼。

顧清歡在幫小石頭收拾煉丹工具，兩人的笑聲像銀鈴似的撞來撞去。

他摸了摸袖中那半本《言靈典錄》，又看了看門口——方才那個穿玄色道袍的修士，此刻正站在臺階下，抬手要敲那枚銅鈴。

風卷著幾片槐樹葉吹進來，裹著若有若無的藥香。

陸言望著那修士的影子，突然想起系統里新解鎖的“古法窖藏“說明——其中一條寫著：“窖藏需人心純善，方能保藥材不腐。“

他低頭笑了笑，伸手把柜臺擦得更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