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飛檐碎裂的木屑擦著陸言耳畔飛過，他后背抵著斑駁的磚墻，喉間腥甜翻涌。

目光掃過被氣浪掀得東倒西歪的柜臺，最里層那尊青銅鶴燈仍搖搖晃晃亮著——那是萬寶閣開閣百年的火種，老掌柜臨終前攥著他的手說“這燈不能滅“。

“白璃！“

陸言抹了把嘴角的血，抬頭正撞進少女轉身的側影。

白璃腰間的劍穗被血風卷得纏上手腕，劍鞘上的寒鐵紋路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她先前被流矢擦傷的唇角還凝著血珠，可眼里燒著的火比劍心殿的燈芯還烈。

“李無極那老匹夫在山門前！“陸言扯開嗓子喊，話音未落，白璃的劍已離鞘三寸。

“叮——“

金屬震顫聲刺破血云。

李無極的玄鐵刀正架在白璃劍尖，這個千年前就墮入魔道的老怪物此刻瞳孔赤紅，刀身上的血紋如活物般蠕動：“小丫頭片子，也配擋我？“

白璃手腕輕旋，劍穗驟然繃直如弦。

她這一劍是晨起時看陸言撥算盤學的——先虛后實，看似綿軟實則暗藏三分巧勁。

李無極的刀被挑得偏了半寸，劍氣擦著他左肩劃過，在玄鐵甲上犁出半指深的痕。

“劍宗傳人，何懼魔修！“白璃低喝，衣擺下露出半截被血浸透的裹腿布——方才替陸言擋那記掌風時，她被碎瓦劃了道尺長的口子。

可她握劍的手穩得像鑄在劍墩上，第二劍已裹著龍吟劈下。

李無極倒退三步，靴底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

他忽然仰頭大笑，刀身猛然插入地面：“好個不知死活的！“血云里驟然墜下三具傀儡，都是結丹期修士的殘軀，脖頸處插著三寸長的血針——這是血煞堂的“血傀術“。

白璃的劍尖微微發顫。

她能感覺到，三具血傀的氣機正與李無極連成一線。

可就在這時，山腳下忽然騰起刺目藍光——老吳帶著三個鑄器弟子正跪在護山大陣的陣眼處，老頭的鐵錐敲在陣盤上，火星濺得他灰白的胡子都著了火：“嵌！

快把劍域符紋嵌進去！“

“嗡——“

一聲清越劍鳴震得血云翻涌。

老吳最后一錐敲在陣盤中央，原本暗淡的藍光瞬間暴漲，順著萬寶閣的飛檐、廊柱、甚至每塊青石板游走。

白璃只覺周身一輕，丹田的劍氣竟自發運轉起來，三具血傀的動作在她眼里突然慢了半拍。

“是劍域共鳴！“陸言猛地直起身子。

他方才在系統里兌換的符紋圖冊此刻正浮現在腦海，那些用朱砂畫就的紋路，此刻正順著陣法脈絡爬滿整座山。

白璃的劍突然泛起金紋——那是她父親閉關前留給她的劍紋，此刻竟與陣法的藍光相融，化作一條盤旋的龍。

“死！“

白璃的劍終于刺穿李無極的左肩。

血傀們同時發出尖嘯，可它們的攻擊還未近身，就被那道金龍劍氣攪成碎渣。

李無極踉蹌著后退，刀鐺啷墜地：“不可能！

你不過筑基巔峰......“

“因為萬寶閣的陣，護的是所有劍修的道。“白璃抽劍回鞘，劍尖垂落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陸掌柜說過，人心齊，劍氣就不會散。“

山風突然一滯。

顧清歡的銀鈴在閣樓屋檐上輕響。

她原本素白的裙角染了血，發間的木簪歪向一側，可雙手結印的動作卻比平日更穩。“言靈·命鎖。“她的聲音像浸了冰的玉，“鎖。“

厲無生正掐訣的手突然頓在半空。

這個化神境的老怪物瞪圓了眼，喉間發出野獸般的悶吼：“你敢動我命格？！“他額頭的青筋突突跳動，可左腳懸在半空，無論如何都落不下去——仿佛有根看不見的線，正系著他的命魂，牢牢釘在原地。

陸言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看見顧清歡的指尖在滲血——這是言靈術的反噬，每次強行干涉高階修士的命格，都會抽走她的壽元。

可少女只是垂眸看了眼掌心的血，又將結印的手攥得更緊。

“蘇九黎！“

一聲狐嘯從后宅傳來。

蘇九黎的身影在血云里忽左忽右，每道幻影都握著把短刃，刃尖泛著幽綠的狐毒。

她本就生得極美，此刻施展開幻術后，連厲無生的血煞死士都看得發怔——直到最左邊那道幻影突然現形，短刃刺進死士咽喉：“要玩人心？

我狐族可是祖宗。“

“妖女！“李無極捂著左肩的傷口踉蹌起身，可他的喝罵被一聲轟鳴蓋過——青丘來援的玄龜老者甩動龜甲，直接拍碎了三個血煞堂的弩車。

黑鱗巨蟒的蛇信掃過血云，每掃過一處，陰毒的霧氣就凝成黑色冰碴簌簌墜落。

陸言的手指在鎏金算盤上快速撥動。

系統提示音在腦海里炸響：“商譽值累積至十萬，可兌換封靈陣圖。“他低頭看了眼腳邊的青石板——方才趁亂，他已讓兩個伙計撬開主殿中央的地磚，將陣圖的九枚引靈釘按北斗方位埋了下去。

“還差一步。“陸言盯著厲無生的位置。

此刻那老怪物正用指甲摳著虛空，試圖掙斷命鎖，卻不知他每移動一寸，就離陣眼更近一分。

陸言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像擂在戰鼓上：“再往前三步......“

“砰！“

厲無生突然甩袖震碎半片虛空。

顧清歡的命鎖出現裂痕，他的左腳終于落地，卻正好踩在陸言埋引靈釘的位置。

陸言的掌心沁出冷汗，指尖在算盤上重重一按——封靈陣的啟動訣已經在舌尖打轉。

可就在這時，厲無生突然抬頭。

他的瞳孔里映出陸言藏在袖中的陣圖殘卷，嘴角緩緩勾起一抹陰鷙的笑：“萬寶閣的小掌柜，你當化神境修士都是瞎子？“

他的右腳懸在半空，明明離陣眼只差半尺，卻硬生生收住了去勢。

血云在他身后翻涌如沸，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聲音像刮過刀背：“封靈陣？

倒是好手段。

不過......“他抬手掐了個血訣，“你以為，我會給你啟動的機會？“

山風卷著血霧撲來。

陸言望著厲無生眼底翻涌的殺機，忽然聽見白璃的劍鳴從山門前傳來，顧清歡的銀鈴在頭頂輕響，蘇九黎的狐嘯混著玄龜的低吼從后宅飄來。

他摸了摸腰間還在發燙的鎏金算盤——那是老掌柜留給他的，也是萬寶閣的魂。

“厲堂主。“陸言擦了擦嘴角的血，忽然笑了，“你猜，萬寶閣的客人，會讓你動我么？“

血云里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

陸言抬頭，正看見白璃的劍穿透李無極的胸口。

顧清歡的命鎖重新收緊，厲無生的右手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蘇九黎的幻影從四面八方涌來，每道幻影手里都握著淬毒的短刃。

而在他們腳下，封靈陣的引靈釘正泛著幽藍的光——只等最后一道契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