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澀的海風卷著碎雪撲在臉上,唐卿語蜷縮在礁石群深處,凍僵的手指還死死攥著那封被海水浸透的信。遠處跨年煙火在海平面炸開,橘色光焰映亮她蒼白如紙的臉,恍惚間竟與三年前蘇溪塵為她放的那場煙花重合——那時他說,要做她永遠的光。
記憶像漲潮的海水漫過理智。2020年平安夜,A大禮堂穹頂垂下漫天彩帶,蘇溪塵抱著吉他單膝跪地,跑調的《小幸運》讓全場哄笑,卻讓她紅了眼眶。他說:“小語,以后每個圣誕節,我都要做第一個給你送蘋果的人。”后來的每個寒冬,她抽屜里總會準時出現貼著暖寶寶的紅蘋果,包裝紙上永遠畫著歪歪扭扭的笑臉。
變故始于蘇溪塵拿到全國編程大賽金獎那天。慶功宴上,他醉醺醺地把她拉到天臺,溫熱的酒氣噴在耳畔:“小語,我要去BJ實習了,等我站穩腳跟就接你過去。”可當她放棄保研名額,瞞著父母踏上北漂之路時,推開出租屋的瞬間,卻看見他正給陌生女孩系圍裙。那女孩脖頸間晃著她送他的情侶項鏈,而他手機備忘錄里寫著:“和唐卿語分手,理由——不夠上進。”
“你根本不懂我想要什么!”蘇溪塵摔門而去的聲音震得樓道聲控燈明滅不定。唐卿語蹲在滿地狼藉里,撿起被踩碎的相框——照片上他們在迪士尼城堡前比心,那時他說:“我的女孩就該站在最耀眼的地方。”此刻玻璃碎片扎進掌心,血珠滴在“永遠”二字上,暈成猙獰的紅。
確診抑郁癥的診斷書和蘇溪塵訂婚的請柬同時寄到。唐卿語盯著請柬上燙金的“蘇溪塵&林婉柔”,突然想起他曾說過最浪漫的事是和她一起寫在戶口本上。她顫抖著吞下整瓶藥片,卻在昏迷前被房東發現。搶救室外,蘇溪塵的聲音透過門縫刺進耳膜:“她就是太矯情,別讓這種事影響婉柔心情。”
海省的最后一夜,唐卿語赤足走向漲潮的海面。浪花吞沒腳踝時,手機在礁石上亮起最后一條消息——是蘇溪塵的新號碼發來的:“銀行卡密碼改了,別再騷擾婉柔。”她笑著將手機拋向深淵,冰冷的海水漫過頭頂的剎那,終于聽見三年前那個雪夜,他在她耳邊許下的誓言,正隨著氣泡破碎成永恒的寂靜。
三個月后,蘇溪塵在整理舊物時發現床底的鐵盒。褪色的草莓蛋糕包裝紙下壓著張泛黃的電影票根,2020年12月25日,《你的名字》。他突然想起那天散場后,唐卿語踮腳替他擦掉嘴角的爆米花渣,路燈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道永遠跨不過的銀河。手機適時彈出新聞推送:“海省無名女尸身份確認,系A大2020屆畢業生......”
訂婚宴當晚,蘇溪塵獨自走到江邊。對岸霓虹燈牌閃爍,映得江面波光粼粼,恍惚間竟像極了唐卿語眼底熄滅的星光。他顫抖著點燃一支煙,煙霧繚繞中,當年那個在食堂被他撞翻餐盤的女孩,正抱著書本沖他溫柔地笑。
而此時,唐卿語的墓碑前,白文文顫抖著放下第108束雛菊。碑文上“唐卿語 2000-2023”的字樣被雨水沖刷得發亮,遠處傳來新年鐘聲,十二下轟鳴震碎了未融的殘雪,卻永遠喚不醒那個被困在寒冬里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