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璟黃袍加身,執鳳印誘她為后。
“沈銜玉,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只能是朕的皇后。”
她踏著群臣血泊走上丹陛,玄鳥印光芒如獄。
“本宮要坐,便坐你的位置!”
百獸裂門而入,撕碎禁軍血肉。
謝臨玄鐵重劍斬落龍椅金首,劍鋒直指新帝咽喉——
“她的江山,謝某來送。”
“她的血路,謝某來開。”
太和殿內,殘留著昨夜宮變濃烈到化不開的血腥,勉強被龍涎香與焚燒的松柏枝強行壓制,卻依舊絲絲縷縷從金磚的縫隙里、蟠龍柱的浮雕深處、新換織金地毯的絨毛中固執地滲出來,鉆入鼻腔,勾連著人心深處最原始的恐懼。
蕭璟一身明黃龍袍,九條五爪金龍在殿內巨燭的火光下張牙舞爪,映襯著他眼底深處那點因登頂而愈發膨脹的野心與志得意滿。
他并未坐在那張象征著無上權力的九龍金漆寶座上,只是隨意地站在丹陛邊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殿中被玄鐵鎖鏈禁錮的沈銜玉。
那鏈條沉重異常,深深嵌入她纖細的手腕與腳踝,磨破了素色的囚衣,透出點點刺目的暗紅。
她是昨夜那場震動宮闈的弒父血案后被擒的“妖女”,是叛黨首領,本該被投入詔獄不見天日。
可他需要她。
新朝的根基太薄,世家的眼線太密,寒門的躁動太盛。而她,沈銜玉,手握玄鳥印、能控瘟疫、可馭萬獸的沈銜玉,是足以震懾所有魑魅魍魎的奇兵,是他穩坐江山最鋒利的刀,最堅固的盾。至于她本人?
蕭璟的視線掃過她蒼白卻依舊美得驚心動魄的臉,最終落在她那雙沉靜得如同古井寒潭的眼眸上——野心是需要被馴服的。他需要一個能徹底掌控她的位置。
“沈銜玉,”
蕭璟的聲音帶著新帝獨有的矜持與不容置疑的威壓,在空曠而壓抑的大殿內回蕩,“昨夜之亂已定,乾坤已歸新序。
朕,念你身負玄鳥印,乃天授異才,亦有撥亂反正之功……”
他頓了頓,滿意地看到殿下垂首侍立、大氣不敢出的朝臣們身體繃得更緊。
他伸出手,內侍總管立刻躬身捧上一只紫檀木盤,盤中明黃緞子上,靜靜躺著一枚鳳鈕金印,印身雕刻著振翅欲飛的鳳凰,華貴無比。
“朕的后位,虛席以待。”
蕭璟的聲音染上一絲刻意的蠱惑,目光牢牢鎖住沈銜玉,“交出玄鳥印,安心做朕的皇后。
這天下最尊貴、最安穩的位置,只能是你的。”
他向前一步,將鳳印遞出,姿態如同施舍。
“從此,你便是這大胤朝唯一的女主人,與朕共享山河,萬民景仰。朕許你鳳印之尊,永絕風波。”
他刻意強調了“安穩”與“唯一的女主人”。
這是利誘,也是警告。
要么成為他羽翼下的金絲雀,享受他賜予的尊榮;要么,便永遠背負著弒君叛亂的污名,在陰暗的地牢里腐爛,連帶著她手中那枚妖異而強大的玄鳥印,一同被世人唾棄遺忘。
沈銜玉一直垂著頭,仿佛那沉重的鎖鏈壓得她抬不起脖頸,又或是被新帝的許諾震懾得失了魂魄。
滿殿的寂靜中,只有她腕間鎖鏈隨著她細微動作摩擦出的、令人牙酸的“嘎吱”聲響。
蕭璟的耐心在無聲的等待中一點點消磨,眼底深處那點虛偽的溫情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審視和不耐的焦躁。他正要再次開口——
她動了。
不是抬頭,不是跪拜,而是猛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嘩啦啦——!”
沉重的玄鐵鎖鏈被驟然繃直,發出刺耳欲聾的金屬摩擦聲。那聲音尖銳得仿佛能撕裂人的耳膜,讓殿內所有人心頭都是一顫。
沈銜玉的脊背挺直如松,囚衣下削瘦的肩膀繃出決絕的線條。她無視手腕腳踝處因這劇烈動作而瞬間涌出的鮮血,任由那滾燙的液體順著鎖鏈滑落,滴答、滴答,砸在光潔如鏡的金磚地面上,暈開一朵朵觸目驚心的暗紅之花。
她終于抬起了臉。
那張臉,蒼白依舊,卻再無絲毫柔弱或屈服。如同讀者老爺們。
額角被皇陵暗算留下的一道未愈的淺淺血痕,此刻如同地獄歸來的烙印,為她清麗絕倫的容顏平添一種近乎妖異的煞氣。
她的眼眸深處,不再是沉靜的寒潭,而是燃起了兩簇幽藍色的火焰!那火焰冰冷、暴戾,帶著毀天滅地的瘋狂,直直地刺向丹陛之上的蕭璟。
蕭璟心頭猛地一沉,一股極其不祥的預感如同冰水瞬間澆遍全身。
他攥著鳳印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那眼神……不是他預想中的猶豫、掙扎,或者哪怕一絲絲的權衡,那是純粹的、毫不掩飾的毀滅欲!
“安穩?”
沈銜玉開口了,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整個大殿的寂靜,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萬年寒冰,砸落在人心上,
“最尊貴的女主人?”
她的唇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扯出一個極端譏誚、極端瘋狂的笑意。那笑容在她沾染血跡的臉上綻開,美得驚心動魄,也邪得令人膽寒。
“蕭璟,”
她第一次直呼新帝名諱,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判意味,“你以為,本宮這一路踏血而來,踩碎了牌坊,碾爛了陰謀,斗倒了柳氏蘇家,解開了皇陵冰棺之謎,甚至讓你這弒父篡位之徒坐上龍椅……”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利刃出鞘的尖嘯:“是為了來給你做一只圈養在椒房殿里,替你震懾朝堂、平衡勢力的金絲雀?!”
“轟——!”
話音未落,一股無形的、狂暴至極的力量以她為中心,轟然炸開!
嗡!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臟驟停的嗡鳴,伴隨著刺眼欲盲的幽藍色光芒,驟然從沈銜玉的胸口爆發!
那光芒并非暖色,而是極致的冰冷,如同九幽之下的冥火瞬間席卷了整個太和殿。光芒源頭,正是那枚緊貼她心口、沉寂多時的九黎玄鳥印!此刻的玄鳥印再不復之前的古樸內斂,印鈕之上那只玄鳥仿佛活了過來,雙翼怒張,昂首長鳴,通體流轉著幽藍冰冷的符文,那符文古老而蠻荒,帶著一種鎮壓萬古的恐怖威壓。
“呃啊!”距離最近的幾個侍衛首當其沖,只覺得一股無形的巨山當頭壓下,雙膝不受控制地一軟,“噗通”、“噗通”接連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冰冷金磚上,渾身骨骼都在那恐怖威壓下咯吱作響,仿佛下一秒就要寸寸碎裂。他們連慘叫都發不出,只能從喉嚨里擠出瀕死的嗬嗬聲。
“陛、陛下!”有文臣驚恐地想要呼喊,聲音卻被死死扼在喉嚨里,只能徒勞地張著嘴,臉上血色褪盡。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和恐懼,仿佛被遠古的洪荒巨獸盯住,動彈不得,只想匍匐在地,頂禮膜拜!
“玄鳥帝威!”角落處,一個須發皆白的老翰林失聲尖叫,渾濁的老眼里滿是不可置信的驚駭,“前朝……前朝末代女帝的……這妖物竟在她身上重現了!”
帝凰威壓!玄鳥印此刻釋放的,正是昔日執掌玄鳥印的前朝女帝君臨天下時,令四海臣服、萬邦來朝的絕對威壓!它無視身份,只針對靈魂深處的敬畏本能。
在這煌煌帝威之下,丹陛之上的蕭璟首當其沖!他只覺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猛地撞在胸口,眼前瞬間發黑,氣血翻騰幾乎要嘔出血來!那身嶄新的、象征著至高權力的明黃龍袍,此刻非但不能帶給他一絲安全感,反而像是一件沉重的枷鎖,將他牢牢釘在了原地,承受著那威壓最猛烈的沖擊!
他踉蹌著后退半步,才勉強穩住身形,但那張原本志得意滿的臉已是一片駭然的煞白。手中的鳳印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幾乎要脫手丟開!金絲雀?他方才還做著馴服這只猛禽的美夢,卻不知對方早已在無聲中化作了噬人的兇凰!
“你的位置?”沈銜玉冰冷的聲音在幽藍光芒的映襯下,如同九幽寒泉,字字誅心。她無視那幾乎壓垮所有人的帝凰威壓,拖著沉重的鎖鏈,一步步向前走去。鎖鏈摩擦著金磚,發出令人牙酸的刮擦聲,混合著她腳踝鮮血滴落的輕響,每一步都踩在在場所有人的心跳上,如同喪鐘敲響。
她的目光銳利如刀,穿透幽藍光芒,死死釘在蕭璟臉上,最終落在他身后那張金光閃耀、九龍盤繞的至尊寶座之上。
“本宮要坐,”她一字一頓,聲音不大,卻清晰地響徹每一個角落,帶著一種宣告天下、撕裂乾坤的決絕,“便坐——你的位置!”
轟隆!
仿佛是為了響應她這石破天驚的宣言,太和殿那兩扇足有數丈高、由整塊紫檀木雕琢而成、重逾萬斤的殿門,猛地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巨響聲中,沉重的殿門如同被無形的洪荒巨獸正面撞擊,轟然向內爆裂開來!不是打開,是徹徹底底的粉碎!堅硬的紫檀木碎成無數尖利的木屑,如同暴雨般向著殿內激射!門軸斷裂,巨大的門扇碎片裹挾著駭人的力道四處飛濺!
“啊——!”凄厲的慘嚎瞬間響徹大殿。
一個躲避不及的侍衛被一塊巨大的門板碎片攔腰砸中,鮮血混合著破碎的內臟狂噴而出,當場斃命。另一個文官被飛濺的木刺刺穿了大腿,慘叫著倒在地上翻滾。
木屑煙塵彌漫,殿外刺眼的天光混雜著濃烈的血腥味與……獸類的腥臊氣息,如同決堤的洪流般洶涌灌入!
在那刺目的天光背景和彌漫的煙塵中,無數雙閃爍著殘忍、貪婪、瘋狂光芒的眼睛亮了起來!
低沉的、充滿威脅的虎嘯在門口炸響,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伴隨著這聲獸王咆哮,一道巨大的、黃黑斑紋的身影猛地從破碎的殿門口撲了進來!那是一頭成年的吊睛白額猛虎,矯健、兇悍,帶著百獸之王的狂暴氣勢!
緊接著,是第二頭!第三頭!
“豹!黑豹!”有人驚破了膽,聲音扭曲變形。
數道流線型的黑色閃電緊隨猛虎之后竄入,動作快如鬼魅,落地無聲,冰冷的獸瞳掃視著殿內兩腳直立、散發著恐懼氣息的獵物,那是草原上最致命的殺手!
“蛇!好多蛇!毒蛇啊!”恐懼達到了頂點。
嘶嘶的吐信聲如同催命的魔音,密密麻麻響起。青色的竹葉青、色彩斑斕的金環蛇、三角腦袋的蝮蛇……無數毒蛇如同黑色的潮水,順著破碎的門洞、甚至沿著殿內的蟠龍巨柱蜿蜒而下!它們色彩斑斕的身體在幽藍光芒下閃爍著劇毒的光澤,冰冷的蛇瞳死死盯著殿內的活物,信子吞吐,尋找著下口之處。
“狼!還有狼群!”
“狽!是山里的狽群!”
“狐貍!天啊!”
猛虎、黑豹、狼群、毒蛇、狡猾的狐貍、兇殘的狽群……甚至還有野豬、獾子、山貓……仿佛整個京畿附近所有山林的兇獸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驅趕、召喚而來!它們擠滿了殿門口,爭先恐后地涌入這象征著人間至高權力的殿堂。百獸嘶吼咆哮之聲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靈魂凍結的死亡交響!
獸群入殿!百獸裂門!
這是玄鳥印帝凰威壓之后,沈銜玉掀起的第二重驚濤駭浪!馭獸之力,徹底展現!
“護駕!快護駕!”尖銳變調的嘶喊終于沖破了恐懼的封鎖,殿內殘余的侍衛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地拔出兵刃,試圖組成陣型抵擋這超乎想象的獸潮。
然而,太遲了!
獸群早已被帝凰威壓刺激得狂躁無比,又被沈銜玉那決絕的意志所引導,此刻闖入這充滿恐懼氣息的“獵場”,兇性徹底被點燃!
“吼——!”
一頭猛虎咆哮著,帶著腥風,瞬間撲倒了一名持刀侍衛。巨大的虎爪拍下,那侍衛的胸骨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長刀脫手飛出。另一頭黑豹如同鬼魅般閃過一個文官的身邊,鋒利的爪子只是輕輕一帶,那官員的喉嚨便被切開,鮮血如同噴泉般涌出,連慘叫都未能發出便軟倒在地。
“救我!啊——!”一名試圖躲在柱子后的官員被幾條毒蛇纏住了雙腿,毒牙狠狠咬下,劇烈的痛苦讓他瞬間面容扭曲,渾身抽搐著倒下。
“放箭!快放箭!”侍衛統領目眥欲裂,嘶聲下令。
幾支稀稀拉拉的箭矢射向獸群。然而,恐懼之下,準頭大失。一支箭射中了一頭黑豹的后腿,卻只是讓它更加狂怒,反身一口咬住射箭侍衛的手臂,猛力一撕扯,竟將那侍衛整條手臂連帶著大片血肉撕了下來!
“啊——!”侍衛的慘叫凄厲得不像人聲。
更多的箭被野獸輕易躲過。殿內空間有限,獸群數量龐大且速度驚人,侍衛們倉促組成的防線在百獸的沖擊下,如同紙糊般瞬間崩潰!慘叫聲、兵刃碰撞聲、野獸的咆哮撕咬聲、骨骼碎裂聲……匯成一片人間地獄的奏鳴曲。金碧輝煌的大殿,瞬間化作了血肉屠場!金磚被粘稠的鮮血染透,華麗的織金地毯被撕扯得粉碎,殘肢斷臂隨處可見,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徹底壓過了龍涎香,令人作嘔。
獸群肆虐,血洗金鑾!
丹陛之上,蕭璟的臉色已經不能用煞白來形容,那是一種死灰般的顏色。他身體僵硬,眼睜睜看著自己剛剛登基、象征著他無上權威的朝堂,在短短幾個呼吸間化作修羅場。他精心布置的侍衛,他賴以維持統治的暴力機器,在那些瘋狂嗜血的畜生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他甚至看到一頭嘴角還滴著人血的野豬,正用猩紅的小眼睛,貪婪地盯向了他這個穿著最華麗“食物”的新帝!
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他的心臟。他猛地看向沈銜玉,那個站在一片血泊與混亂中央、被鎖鏈束縛卻如同掌控著整個世界生死的女人。
“沈銜玉!快叫它們停下!朕命令你!”蕭璟的聲音因極度的恐懼和憤怒而劇烈顫抖,幾乎破音,早已沒了帝王的威嚴,只剩下色厲內荏的嘶吼,“你想玉石俱焚嗎?!朕死了,你也休想活命!”
沈銜玉恍若未聞。她甚至沒有看蕭璟一眼,幽藍的眸子穿透混亂的獸群與彌漫的血霧,牢牢鎖定在那張位于丹陛最高處、九龍盤繞的純金龍椅之上。她的目標,從始至終,只有那個位置!
她拖著沉重的鎖鏈,邁步向前。腳下是粘稠滑膩的血泊,是破碎的內臟和殘肢。她沒有絲毫猶豫,如同在血海中踏出一條通往彼岸的蓮華之路,每一步落下,都踩碎一個舊日的枷鎖,濺起一片象征新生的血花。鎖鏈拖曳在血泊中,發出沉重而刺耳的摩擦聲,如同命運的喪鐘,為舊王朝而鳴。
周圍的野獸似乎自動為她避讓開一條通道,狂暴的獸瞳在接觸到她身上散發的幽藍光芒時,本能地流露出敬畏與臣服。有擋路的殘破尸體,立刻被旁邊的獸群拖拽開去。她所過之處,群獸低伏,嘶吼聲都降低了幾分,仿佛在恭迎它們的女皇。
蕭璟看著這一幕,看著那個在尸山血海中一步步向他、向他的龍椅走來的女人,看著她眼中那焚盡一切的決絕,一股冰冷的絕望終于徹底淹沒了他。他猛地將手中那枚象征著皇后尊榮的鳳印,狠狠地砸向沈銜玉!
“妖婦!你休想!朕就是毀了它,也不會讓你……”
鳳印裹挾著風聲砸來。
沈銜玉甚至沒有抬手。她只是微微側頭,幽藍色的眸光冷漠地掃過那飛來的金印。
“吼!”
一頭一直守在她身側的雄壯猛虎猛地躍起,血盆大口張開,精準無比地一口叼住了那枚鳳印!尖銳的虎牙刺入黃金,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
猛虎落地,頭顱一甩。只聽“咔嚓”一聲脆響,那枚象征著天下女子至尊地位的鳳印,竟被猛虎恐怖的咬合力硬生生咬成了兩半!斷裂的金塊混合著虎口流下的涎水,“哐當”兩聲掉落在血泊之中,瞬間被粘稠的血液淹沒,失去了所有光澤。
鳳印碎!皇后夢徹底淪為泡影!
“你……”蕭璟渾身劇震,最后的希望和依仗也徹底碎裂,巨大的恐懼和憤怒讓他渾身顫抖,幾乎站立不穩。
就在這時!
一道沉雄霸道、帶著無邊戾氣的黑影,如同撕裂夜幕的隕星,猛地從大殿側面一處被獸群撞開的巨大破洞中撞入!黑影所過之處,擋路的猛獸竟被那恐怖的沖擊力直接撞飛,哀嚎著滾落一旁!
黑影落地,沉重的腳步踏在血泊中,濺起大片血花。
來人一身玄色勁裝早已被干涸和新鮮的血液浸透,變成了深沉的暗褐色。衣袍破碎,露出下面結實虬結、同樣布滿新舊傷痕的肌肉。正是謝臨!
他手中倒提著一柄巨大的玄鐵重劍,劍身寬闊,無鋒無刃,卻透著一股斬斷山岳的蠻橫氣勢。劍尖拖在血泊中,犁開一道深深的痕跡。最駭人的是他那張臉——被凝固的血痂覆蓋了大半,額角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還在緩緩滲血,順著他剛硬的眉骨流淌,幾乎染紅了半邊臉頰。可他那雙眼睛,卻亮得如同燃燒的寒星,里面沒有絲毫痛楚,只有一種近乎凝固的瘋狂殺意和……一種不顧一切的決絕!
他的目光穿透混亂的獸群與彌漫的血霧,第一時間就鎖定了那個拖著鎖鏈、在血泊中向著龍椅前進的素白身影。那身影如此單薄,被沉重的鎖鏈禁錮,卻如同引路的燈塔,瞬間點燃了他眼底所有的光。
“沈銜玉——!”一聲嘶啞的咆哮從謝臨喉嚨深處炸開,如同負傷孤狼最后的嗥叫,蓋過了殿內所有的混亂聲響。
沈銜玉腳步微頓,終于轉過頭。
四目相對的剎那,時間仿佛凝滯。
她幽藍冰冷的眼底,映出他浴血如魔的身影。
他赤紅燃燒的眸中,刻著她踏血而來的決絕。
沒有言語。所有的背叛、傷害、痛苦、掙扎,所有的悔恨、追尋、守護、決絕,都在這一眼中徹底燃燒殆盡,只剩下最純粹、最不容置疑的意志連接——
她要那個位置!
他……為她開路!
“哼!”一聲帶著濃濃不屑和譏諷的冷哼從謝臨染血的嘴角溢出。他猛地抬頭,那雙燃燒的眸子如同兩道血色的利箭,瞬間釘死在丹陛之上、那個還在試圖穩住身形的蕭璟身上!
沒有任何遲疑,沒有任何猶豫。
謝臨動了!
他高大的身軀驟然繃緊,如同拉滿的絕世強弓!腳下猛地發力,堅硬的金磚在那一踏之下竟然寸寸碎裂!他整個人化作一道撕裂空氣的黑色閃電,無視擋在身前的一切障礙——無論是驚恐的官員、混亂的侍衛,還是咆哮的獸群!
目標只有一個——丹陛之上,九龍寶座!
擋路者,死!
一名嚇破了膽、試圖揮舞長矛阻攔的侍衛統領,剛舉起兵器,謝臨的重劍已至!玄鐵巨劍毫無花哨,帶著萬鈞之力橫掃而過!
“砰!”
沉悶的撞擊聲。那侍衛統領連同他身上的鐵甲,如同被狂奔的巨象正面撞中,整個人瞬間離地倒飛出去,口中狂噴鮮血,在空中劃出一道凄厲的血線,重重砸在遠處的蟠龍柱上,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骨裂聲,軟軟滑落,生死不知。
謝臨速度絲毫不減,一步踏上丹陛!
“攔住他!”蕭璟厲聲尖叫,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扭曲變形,他猛地抽出腰間象征天子威儀的佩劍,指向謝臨,自己卻驚恐地向龍椅后面縮去。
兩名反應過來的近身侍衛怒吼著撲上,刀光如雪,劈向謝臨的后背!
謝臨甚至沒有回頭。
他手腕猛地一翻,沉重的玄鐵重劍在他手中如同活了過來,劃出一道厚重無比、霸道絕倫的黑色弧光!劍鋒并非對著侍衛,而是直接斬向他身側——那張盤踞著九條五爪金龍、象征著人間至尊地位的純金寶座!
劍嘯龍吟!
“給老子——開!”
一聲炸雷般的暴喝響徹大殿!
咔嚓——轟!!!
刺耳的金屬斷裂聲混合著沉重的撞擊聲轟然炸響!
玄鐵重劍,那柄無鋒的鈍劍,裹挾著謝臨傾注的所有力量、所有瘋狂、所有不顧一切的決絕,狠狠地斬擊在龍椅那高昂威嚴的龍頭扶手之上!
耀眼的火星迸射!
堅硬的純金扶手在巨力與玄鐵碰撞下,如同朽木般應聲斷裂!那顆象征著天子威嚴的巨大龍首,竟被這一劍硬生生從寶座上斬落!
沉重的純金龍首翻滾著,帶著令人心碎的斷裂茬口,從高高的丹陛上滾落,砸在下方光潔的金磚上,發出沉悶的“哐當”一聲巨響,滾了幾滾,沾滿了塵土和血污,龍目圓睜,仿佛死不瞑目,再無一絲威儀。
斬龍首!
這一劍,斬斷的不止是龍椅,更是舊日皇權的象征!
斷龍首翻滾落地的巨響,如同最后的喪鐘,重重敲在殿內每一個幸存者的心頭。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了。
肆虐的獸群如同被無形的鞭子抽中,瞬間停止了撕咬,低伏著頭顱,發出低沉的嗚咽。殘存的侍衛們兵刃脫手,癱軟在地,目光呆滯地看著那顆滾落塵埃、沾滿血污的純金龍首,信仰在眼前徹底崩塌。幸存的官員們更是面無人色,抖如篩糠,仿佛最后一根支撐著他們的精神支柱也隨之斷裂。
謝臨高大的身影矗立在丹陛之上,就站在那失去了頭顱、只剩下殘破軀體的龍椅旁。他手中的玄鐵重劍劍尖,穩穩地指向丹陛之下,剛剛穩住身形、臉上還殘留著巨大震驚和滔天怒火的蕭璟的咽喉!
冰冷的劍尖,距離新帝的喉結,不過三寸!
劍鋒之上,未干的血跡正緩緩滴落,砸在光滑的金磚上,發出清晰而驚心動魄的“滴答”聲。那聲音,在死寂的大殿中,如同催命的鼓點。
謝臨微微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動著身上還在滲血的傷口,帶來陣陣劇痛,可他握著劍的手,穩如磐石。他布滿血污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那雙眼睛,燃燒著一種近乎凝固的瘋狂火焰,死死地鎖定著劍尖所指的獵物。
整個大殿,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聲,還有那劍尖滴血的聲音。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
“她,”謝臨的聲音沙啞到了極致,如同砂紙在摩擦,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壓出來,帶著濃烈的血腥氣和斬釘截鐵的決絕,“要坐你的位置。”
他微微停頓,劍尖向前遞進了半寸,冰冷的鋒芒幾乎觸及蕭璟的皮膚,激起他一陣難以抑制的戰栗。
幽藍色的光芒無聲流轉,沈銜玉拖著沉重的鎖鏈,一步步踏著血泊,走上了丹陛。她站在那失去了頭顱的龍椅殘骸前,停在了謝臨的身側。她的目光沒有看蕭璟,沒有看那顆滾落在地的龍首,只是平靜地、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審視,落在龍椅那殘破的純金底座上。
謝臨的目光追隨著她的身影,當他確認她的目標后,那燃燒的眸子重新轉向蕭璟,里面所有的瘋狂都沉淀下來,只剩下一種為身后之人斬斷一切荊棘的、純粹的守護意志。
他再次開口,聲音不高,卻如同驚雷,在死寂的大殿中炸開:
“她的江山,”重劍穩穩前指,劍鋒逼人,“謝某來送。”
他的目光掃過殿內狼藉的血肉、伏地的群獸、瑟瑟發抖的朝臣,最后落回蕭璟驚駭欲絕的臉上,帶著一種宣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