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銜玉指尖劃過冰棺上繁復的符印,掌心玄鳥印灼熱得如同烙鐵。
“以血為引,繪印通靈?!北咨钐幩坪鮽鱽碛挠膰@息。
蕭璟親兵獰笑著逼近:“妖女,看你能躲到幾時!”
她猛地割破手掌,鮮血淋漓按上棺蓋。
尸蠱群發(fā)出刺耳鳴叫,驟然轉(zhuǎn)向,撲向追兵。
冰棺上融化出四個血金篆字:“九黎歸位,萬獸臣服?!?
黑暗稠得如同藥渣,帶著一股陳年的、甜腥的腐朽氣味,沉甸甸地壓在沈銜玉的肺葉上。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牽扯著肋骨深處隱隱的悶痛。空氣是凝滯的,冰寒刺骨,卻又奇異地混雜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早已干涸的血銹氣息。腳下的石磚布滿濕滑的苔蘚,陰冷的氣息透過薄薄的繡鞋底,蛇一樣纏上她的腳踝,刺入骨髓。偌大的地下空間,無邊無際的黑暗將微弱的、不知從何處滲入的幽藍冷光吞噬殆盡,只在視野邊緣留下模糊的輪廓。石壁斑駁,刻滿早已風化難辨的猙獰圖騰,在微弱光線下如同蟄伏的巨獸陰影。時間的重量在這里沉淀了千年,沉甸甸地壓下來,幾乎要將她碾碎。唯有掌心那方寸之地,灼熱得驚人。
九黎玄鳥??!
它在她掌中突突跳動,滾燙的溫度穿透皮肉,直抵心脈。那感覺,如同握著一塊剛從熔爐中取出的烙鐵,每一次搏動都帶來尖銳的灼痛,卻又奇異地牽引著她的心神。那溫度是活的,帶著一種近乎急切的渴望,牽引著她的腳步,在這無邊的死寂黑暗中,走向某個未知的召喚。它像一顆搏動的心臟,在這座沉寂千年的巨大墳墓里,為她指路。
冥冥中,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著她,穿過一排排沉默矗立的、形態(tài)詭異的高大石像生。石像的面孔在幽光下模糊不清,只余下空洞的眼窩和猙獰的線條,無聲地注視著這個闖入的不速之客。空氣越發(fā)陰冷粘稠,腐朽的味道濃得令人窒息。
前方,一點更為凝實的幽藍光芒在黑暗中浮現(xiàn)。
沈銜玉踉蹌著走近。冰冷的寒氣撲面而來,幾乎凍結(jié)了呼吸。
那里,是皇陵的核心。一具巨大的冰棺,靜靜懸浮在數(shù)級白玉臺階構(gòu)成的祭壇之上。冰棺通體剔透,散發(fā)著亙古不化的寒意,絲絲縷縷的白色寒霧繚繞其上。棺身并非渾然一體,而是由一塊巨大得超乎想象的萬年寒玉雕琢而成,內(nèi)里隱約可見一個模糊的女子輪廓,被重重霜花覆蓋。最令人心悸的,是棺蓋表面——那上面布滿了繁復得令人目眩的凹刻紋路!
線條虬結(jié)盤繞,古老而神秘,勾勒出一只振翅欲飛的巨鳥輪廓。那鳥的形態(tài),與她掌心的玄鳥印竟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在細節(jié)處更為古拙、磅礴,帶著一股開天辟地般的蒼茫氣息。巨鳥的羽翼層層疊疊,細看之下,每一片翎羽都由無數(shù)細小的、扭曲的符文構(gòu)成。那些符文仿佛擁有生命,在寒玉幽藍光芒的映照下,正極其緩慢地流轉(zhuǎn)、變幻,如同活物在呼吸。
沈銜玉的心臟被重重撞擊了一下。就是它!玄鳥印那瘋狂的灼熱與悸動,源頭就在眼前!她幾乎是屏住了呼吸,一步一步,踏上那冰冷的白玉臺階。寒氣順著腳底蔓延全身,幾乎凍結(jié)血液。她站在冰棺前,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撫上那冰冷刺骨的棺蓋,沿著那無比繁復的符印線條緩緩描摹。
指尖所觸,是徹骨的冰寒,如同觸摸千年不化的堅冰。然而,就在她的指尖沿著符印的溝壑劃過某一處宛如玄鳥眼瞳的凹陷時,異變陡生!
嗡——!
整個冰棺內(nèi)部,猛地爆發(fā)出一點刺目的金芒!那光芒瞬間穿透層層寒冰與霜花,將棺內(nèi)那個模糊的女子輪廓映照得纖毫畢現(xiàn)——那竟是一位身著古老鳳袍、容顏模糊卻氣度威壓如山的女子!同時,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意念,如同千年寒流,猛地沖入沈銜玉的腦海!
“以血為引…繪印通靈…”
那聲音并非真實可聞,更像是一種直接在靈魂深處響起的、帶著無盡蒼涼與嘆息的意念回響。每一個字都沉重如山,帶著亙古的悲愴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
沈銜玉渾身劇震,指尖僵在冰冷的符印上。就在這瞬間的凝滯,祭壇下方,通往這里的巨大甬道入口處,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和兵器甲胄碰撞的鏗鏘聲。幾支熊熊燃燒的火把率先闖入這片幽藍的領(lǐng)域,跳躍的火焰粗暴地撕裂了古老的靜謐,將猙獰的石像生投射出巨大而扭曲的影子。
“妖女!看你能躲到幾時!”一個粗嘎的、帶著殘忍興奮的聲音響起,是蕭璟麾下那姓張的副將。他帶著七八名披甲執(zhí)銳的親兵,如同闖入圣殿的鬣狗,火把的光映照著一張張獰笑的臉,眼中閃爍著貪婪和即將完成任務的興奮。他們一步步逼近白玉祭壇,沉重的皮靴踏在冰冷的石地上,發(fā)出沉悶的回響,打破了此地維持了千年的死寂。
“侯爺有令,格殺勿論!”另一個士兵舔了舔嘴唇,手中長刀在火光下反射著刺目的寒光,直指祭壇上孤立無援的沈銜玉。“這皇陵就是你葬身之地!”
沈銜玉猛地轉(zhuǎn)身,背對著那具散發(fā)無盡寒意的冰棺?;鸢训墓饬链痰盟[起了眼,也照亮了她蒼白臉上冰冷的決絕。玄鳥印在掌心瘋狂跳動,那源于棺內(nèi)符印的灼熱與呼喚,與身后士兵迫近的殺意交織在一起,如同冰火在體內(nèi)猛烈沖撞。她掃過那些士兵腰間掛著的、屬于蕭璟親兵營的猙獰獸首銅牌,目光最終定格在為首張副將的臉上。嘴角,緩緩勾起一個毫無溫度的弧度。
“想殺我?”她的聲音在空曠的墓室里回蕩,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冰冷刺骨,“只怕你們沒這個命回去復命!”
話音未落,她左手閃電般抬起!
沒有半分猶豫,寒光一閃,是袖中暗藏的薄如柳葉的淬毒小刀——那本是防身之物,此刻卻成了獻祭之刃!鋒利的刀刃毫不猶豫地劃過右掌掌心,自虎口斜拉而下,深可見骨!
嗤!
溫熱的鮮血瞬間泉涌而出,濃稠、腥甜,與她蒼白的面容形成觸目驚心的對比。滾燙的血液滴落在冰冷的白玉臺階上,發(fā)出輕微的“滋滋”聲,瞬間凝結(jié)成暗紅的冰珠。劇痛鉆心,沈銜玉卻連眉頭都未曾皺一下。她將染血的右掌高高舉起,任由那滾燙的鮮血順著掌緣流淌,染紅了手腕,然后,帶著一種近乎神圣的瘋狂與決絕,狠狠按向冰棺棺蓋中心——那符印最核心、代表玄鳥心臟的位置!
她的血,滾燙灼熱,帶著活人的生息與滔天的恨意;冰棺的玉,萬載奇寒,蘊含著不滅的怨念與沉睡的力量。兩者接觸的剎那——
轟?。?!
整個皇陵地宮仿佛都劇烈地震動了一下!不是來自地底,而是源于那具巨大的冰棺!棺蓋表面,沈銜玉掌心鮮血浸染之處,那原本緩慢流轉(zhuǎn)的古老符文驟然爆發(fā)出刺目的血金色光芒!光芒如同活物,沿著符印的溝壑瘋狂蔓延、燃燒,瞬間點亮了整個玄鳥圖騰!
“呃…嗬嗬…”
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萬蟲噬咬枯骨般的細碎聲響,猛地從祭壇四周的黑暗角落、從那些石像生的底座縫隙、甚至從穹頂?shù)年幱袄镯懫?!密密麻麻,層層疊疊,越來越響!
緊接著,無數(shù)道細小的、蠕動的黑影如同決堤的黑色潮水,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那是尸蠱!每一只都只有指甲蓋大小,通體漆黑如墨,背甲堅硬,口器猙獰,成千上萬,匯成一片令人頭皮發(fā)麻的黑色洪流。它們被沈銜玉的血和那燃燒的血金符印所吸引、所催動,如同聽到了某種無法抗拒的君王號令!
尸蠱潮水先是瘋狂地涌向冰棺,舔舐著棺蓋上沈銜玉的血跡。那景象詭異而恐怖,黑潮覆蓋在血金符文之上,發(fā)出密集的“沙沙”聲。僅僅一息之后,所有吸食了鮮血的尸蠱,細小的眼珠瞬間全部變成了妖異的血紅色!它們猛地停止了舔舐,齊齊轉(zhuǎn)向!千萬只復眼鎖定了祭壇下方那些闖入者——那些剛剛還在獰笑的蕭璟親兵!
嘶——!
千萬只尸蠱同時振動翅膀,發(fā)出一陣尖銳到足以刺破耳膜的、充滿死亡氣息的嘶鳴!音浪如同實質(zhì),排山倒海般沖擊過去!
“什…什么東西?!”
“蟲子!好多蟲子!”
“?。∥业哪槪 ?
士兵們臉上的獰笑瞬間被極致的恐懼所取代。火把照亮了那如同黑色颶風般席卷而來的蟲群,也照亮了他們因極度驚駭而扭曲變形的臉孔。蟲群的速度快如閃電,幾乎是嘶鳴聲剛起,第一波尸蠱已經(jīng)撲到了最前面的士兵身上!
“滾開!啊——!”
慘叫聲凄厲響起。那姓張的副將首當其沖,幾只尸蠱落在他裸露的脖頸上,堅硬的口器瞬間刺破皮膚!那士兵只覺得脖子上一陣難以忍受的劇癢和麻痹傳來,仿佛無數(shù)鋼針同時扎入,又伴隨著烈火灼燒般的痛楚。他驚恐地看到,自己揮刀砍向蟲子的手臂上,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青黑、腫脹、潰爛!更恐怖的是幻覺——他看到自己全身爬滿了腐爛的蛆蟲,正啃噬他的內(nèi)臟;他看到被他虐殺過的冤魂,正伸出白骨嶙峋的手爪,要將他拖入無間地獄!
“鬼!有鬼!別過來!”他發(fā)狂般地揮舞著佩刀,刀鋒卻毫無章法,甚至砍中了旁邊的同伴。他雙眼赤紅,布滿血絲,臉上涕淚橫流,混合著恐懼的涎水,哪里還有半分剛才的兇狠模樣,徹底被恐懼和幻覺吞噬。
其他士兵同樣陷入地獄。尸蠱的口器刺入皮膚,注入的不僅是麻痹毒素,更有一種能誘發(fā)內(nèi)心最深恐懼的神經(jīng)毒素。有人看到自己被萬箭穿心,有人看到家人被屠戮,有人看到自己墜入油鍋…所有潛藏在心底的、不敢面對的恐懼,此刻被無限放大,化為最真實的夢魘,將他們緊緊纏繞。
“饒命!凰女娘娘饒命?。 币粋€士兵丟掉了兵器,涕淚橫流地跪倒在地,朝著祭壇的方向瘋狂磕頭,額頭撞在冰冷的石地上砰砰作響,鮮血直流也渾然不覺,“小的瞎了眼!沖撞了凰駕!求娘娘開恩!收了神通吧!”
“是蕭璟!是蕭璟逼我們來的!娘娘饒命啊!”另一個士兵一邊瘋狂地抓撓著自己潰爛流膿的臉頰,一邊嘶聲力竭地指著皇陵入口的方向,試圖出賣主子換取一線生機。他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變調(diào),尖銳得如同夜梟哀嚎。
“不!我不想死!妖術(shù)!這是妖術(shù)!”還有人徹底崩潰,如同無頭蒼蠅般在祭壇下方不大的空間里亂沖亂撞,揮舞著佩刀,不分敵我地劈砍,最終一頭撞在堅硬的石像生上,頭破血流,癱軟在地,身體還在神經(jīng)質(zhì)地抽搐。
祭壇之上,沈銜玉背對著這一切人間煉獄。她的右手依舊死死按在冰棺棺蓋的核心,掌心深深的傷口在符印的吸力和冰棺的寒氣作用下,血液流失帶來的眩暈感陣陣襲來。然而,她站得筆直,如同亙古不化的冰山。她的左手緊緊捂住胸前,隔著衣料,能感受到玄鳥印在劇烈地搏動,仿佛擁有了生命,正貪婪地汲取著下方傳來的恐懼與絕望。冰冷的寒氣從冰棺和她掌心的傷口同時侵入體內(nèi),幾乎凍結(jié)血液,唯有那玄鳥印所在的心口位置,一片灼燙,如同燃燒著一團不滅的火焰。
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zhuǎn)過身。動作帶著一種奇異的滯澀感,仿佛牽動著無形的絲線。幽藍的寒光與下方火把搖曳的橘紅混合在一起,在她身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她的臉色蒼白得如同覆蓋了一層寒霜,眼瞼下泛著淡淡的青影,嘴唇因失血而毫無血色。但那雙眼睛!那雙眼睛在蒼白臉色的映襯下,亮得驚人!不再是過去的沉靜或狠厲,而是一種冰冷的、非人的、如同在九天之上俯瞰螻蟻掙扎的漠然。
視線掃過下方。尸蠱的黑色潮水在士兵們身上翻滾、撕咬,慘嚎聲、求饒聲、崩潰的嘶吼聲交織成一片地獄的樂章??諝饫飶浡鴿庵氐难任?、皮肉燒灼潰爛的焦臭味,以及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氣息。她的目光掠過那個跪地磕頭血流滿面的士兵,掠過那個瘋狂抓撓自己臉頰的士兵,最后落在那個最先對她出言不遜、此刻已深陷幻覺、將佩刀捅入自己腹部的張副將身上。
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幾不可察地掠過她冰冷的眼底。那不是憐憫,更像是一種確認。確認這些螻蟻的哀鳴,正源源不斷地化為某種滋養(yǎng)她掌心那枚印記的力量。
“玄鳥所至,萬蠱臣服?!彼驼Z,聲音不大,卻奇異地穿透了所有的哀嚎與嘶鳴,清晰地回蕩在每一個瀕死士兵的耳邊,如同最后的審判,“蕭璟的債,你們,先替他償了?!?
話音落下,她按在冰棺上的手猛地用力一壓!掌心的傷口再次撕裂,更多的鮮血涌出,瞬間被那血金色的符文吸收殆盡!
嗡!
冰棺再次劇震!那些正在瘋狂撕咬士兵的尸蠱群像是受到了更強烈的刺激,攻擊陡然變得更加狂暴!慘叫聲瞬間拔高到極致,又戛然而止——幾個士兵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如同被瞬間抽干了血肉,只剩下一層青黑潰爛的皮囊軟軟地耷拉在骨架上。更多的士兵倒在地上,身體劇烈抽搐,口吐白沫,眼神渙散,徹底沉淪在由自身恐懼構(gòu)筑的無間地獄中,生不如死。
就在這極致的血腥與混亂達到頂點時,異變再起!
沈銜玉掌下,冰棺棺蓋表面,那些被她鮮血徹底浸染、點亮并驅(qū)動過的核心符印,竟開始無聲地融化!
不是物理意義上的冰雪消融,而是一種奇異的、如同墨水在宣紙上暈染開來的景象。堅硬的寒玉表面,沈銜玉手掌覆蓋之處,血金色的符文線條如同擁有了生命,緩緩地、流動著向下“沉”去。玉質(zhì)表面變得如同水面般柔軟,血光蕩漾。
緊接著,四個古樸、厚重、仿佛蘊含著天地至理的巨大篆字,在那融化的玉質(zhì)“水面”之下,清晰地浮現(xiàn)出來。每一個字都由流動的、燃燒的血金光芒構(gòu)成,帶著無上的威嚴與神性:
九黎歸位,萬獸臣服。
八個血金古篆,如同烙印,深深鐫刻在融化又凝固的寒玉深處,也如同驚雷,狠狠劈入沈銜玉的識海!
“呃!”沈銜玉悶哼一聲,一股龐大到難以想象的、冰冷而狂暴的信息流,如同決堤的洪水,順著她按在棺蓋上的手掌、順著那尚未愈合的傷口、順著血脈的鏈接,狂猛地沖入她的身體!
不再是簡單的馭蠱指令!那是更為浩瀚、更為本質(zhì)的規(guī)則!是關(guān)于如何溝通、號令、乃至役使這天地間所有披鱗帶甲、有血有肉生靈的無上權(quán)柄!飛禽走獸,蛇蟲鼠蟻…它們的本能、它們的恐懼、它們的欲望…盡數(shù)化為可以被解讀、可以被引導、可以被掌控的符號,洶涌地涌入她的腦海!
劇痛!如同萬千鋼針同時刺入大腦!沈銜玉眼前發(fā)黑,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幾乎要站立不穩(wěn)。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口中嘗到濃重的鐵銹味,才勉強穩(wěn)住身形。冷汗瞬間浸透了她的里衣,貼在冰冷的皮膚上。
就在這信息洪流沖擊的巔峰,就在她意識幾乎要被撐爆、識海搖搖欲墜的瞬間——
冰棺深處,那具籠罩在重重霜花下的女帝輪廓,似乎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一點細微到極致、卻純粹無比的金色微光,如同沉睡中蘇醒的星辰,倏然從冰棺底部、從女帝心口的位置無聲地射出!
那點金芒快如閃電,無視了厚重的寒玉棺壁,瞬間穿透而出!它沒有射向別處,目標明確無比——沈銜玉掌心那仍在不斷滲出鮮血的、深可見骨的傷口!
金光毫無阻礙地沒入了翻卷的血肉之中。
一股難以言喻的清涼感瞬間從傷口彌漫開來,奇異地中和了那海量信息沖擊帶來的靈魂撕裂般的劇痛。緊接著,一種更深的、源自血脈的悸動在她體內(nèi)蘇醒。仿佛某種沉睡萬載的印記,被這滴來自始祖源頭的精血徹底激活!
沈銜玉猛地吸了一口這皇陵中冰冷腐朽的空氣。識海中肆虐的狂潮漸漸平息,沉淀下來,化為她可以理解、可以掌控的法則碎片。掌心傷口的劇痛依舊清晰,但那點融入血脈的金光,卻像一顆定魂的神丹,牢牢鎮(zhèn)住了她的心神。
她緩緩地、一寸一寸地抬起手,離開了那四個依舊散發(fā)著威嚴血光的古篆字。掌心的傷口,血液已經(jīng)不再大量涌出,翻卷的皮肉邊緣,似乎隱隱附著著一層極其淡薄、幾乎無法察覺的金色光暈。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看著那枚已經(jīng)變得溫順、不再瘋狂灼燒、卻依舊散發(fā)著強大律動的玄鳥印。此刻,這方寸之間的小印,似乎連接著一個更為龐大、更為古老的世界。
祭壇下方,士兵們的哀嚎已經(jīng)微弱下去,漸漸歸于死寂。只有幾只零星的尸蠱還在尸體上爬動,發(fā)出沙沙的輕響,如同最后的安魂曲。濃重的血腥味和絕望的氣息,如同沉滯的水,浸泡著這片剛剛經(jīng)歷過神罰與洗禮的古老空間。
沈銜玉站在祭壇之巔,站在那具溝通了生死、傳承了權(quán)柄的冰棺之前。幽藍的寒光勾勒著她纖細卻筆挺如孤峰的背影。黑暗如同臣服的披風,在她身后無聲地蔓延。
她的目光,穿透了厚重的山巖,仿佛看到了皇陵之外,那即將天翻地覆的皇城。
萬獸臣服…么?
蒼白冰冷的唇角,緩緩向上勾起。那是一個真正屬于帝凰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