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池里溫?zé)岬娜⑽⑹幯硽瑁趄v而上,模糊了燭臺的光暈。沈銜玉背靠光滑的暖玉石壁,手中緊攥的并非澡豆,而是兩片黏連在一起的、觸之滾燙如烙鐵的破碎卷軸。
更準確地說,那只是殘卷。
暗黃粗糙的紙面堅韌異常,不似尋常帛書,倒像是某種硝制過多次的厚皮。邊緣焦黑卷曲,仿佛被火焰舔舐過。其上,以濃烈到近乎刺目、仿佛混雜著斑斑淚痕的朱砂,瘋狂地書寫著兩行字跡:
【燕后殺朕!太子速逃!!!】
字跡扭曲癲狂,透出刻骨的絕望與怨毒!每一筆都力透紙背,仿佛用盡生命最后一點氣力,蘸著心頭血寫就!
殘卷的邊緣,似乎曾與什么東西緊密黏連。此刻,在那焦黑卷曲的邊緣,牢牢嵌著一樣冰冷堅硬的東西——
半片殘破的銀甲!
甲片不大,約摸寸許見方,邊緣參差斷裂,顯然是被巨力從整甲上生生撕扯下來!甲片表面覆蓋著細密的、螺旋交疊、如同虬結(jié)龍鱗般的獨特紋理!冷硬的金屬觸感浸透了血腥氣,更透著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這紋路!這鑄造的精細與獨特的韻味——
沈銜玉心頭巨震!
是謝家軍!而且是只有謝家軍中最高階將領(lǐng)才能擁有的貼身護心鏡才用的鍛法——“虬龍疊浪鍛”!刀劈不入,水火難侵!
而這半片烙印著謝家軍最高身份象征的殘甲,此刻,正死死嵌在揭露燕后弒君、勒令太子逃亡的血詔殘卷上!沾染著……十九皇子襁褓的氣息和那致命的燕尾銀針穿透心臟的詛咒!
這半片殘甲,分明……就是釘死在十九皇子心口那枚“燕”字銀針的根基!是它牢牢卡在嬰尸稚嫩的骨頭上,成為那致命銀針的根基!
“咣當(dāng)——!!”
死寂被一聲如同巨石撞擊朽木的巨響悍然撕裂!
那扇厚重、本該被門栓緊鎖的柴門,竟被一股沛然巨力從外面硬生生撞開!殘舊的木頭發(fā)出刺耳的悲鳴,冷風(fēng)夾裹著門外的寒意和雪粒狂涌而入,瞬間沖散了室內(nèi)氤氳的藥氣!
門檻上,一道高大挺拔、卻又透著沉重疲憊的身影矗立。
謝臨!
他甚至來不及卸下那一身在官道截殺中早已沾滿泥濘、劃痕遍布的玄鐵輕甲!肩頭纏繞的、先前在空間中被她金簪刺傷處臨時包裹的白色布條,邊緣已被撕裂,暗紅粘稠的血跡正一點一點、頑強地洇透出來,染紅了金屬肩甲冰冷的棱角。
他的目光如同兩柄剛剛淬火出鞘的冰錐,帶著能將人靈魂洞穿的銳利寒意,瞬間穿透彌漫的白色水汽,死死地、釘在了沈銜玉手中那卷散發(fā)著濃烈血腥與不祥的殘卷上!那目光,復(fù)雜到了極致——有驚疑,有震怒,有難以置信,還有一種被最深的背叛刺傷的冰冷風(fēng)暴在眼底瘋狂凝聚!
“……十九殿下的……血詔?!”他從喉嚨深處滾出的聲音嘶啞干澀,帶著某種被強行壓抑的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被鈍刀磨過。“……先帝遺詔?……”
疑問的句式,卻帶著斬釘截鐵的沉重!
話音未落!
他的身影如同捕食的獵豹般暴起!藥池的水面被帶起的勁風(fēng)猛力激蕩!裹挾著玄甲的冰冷金屬氣息和濃郁血腥氣,大手如同閃電般劈開迷蒙水霧,帶著不容抗拒的千鈞之力,猛地攫住了沈銜玉攥著血詔殘卷的手腕!
力道之大,指節(jié)瞬間變得青白!
“給我——!”聲音從牙縫里迸裂!
刺啦!
殘卷被硬生生從她掌心撕扯過去!
謝臨一步退開,雙眼赤紅,布滿血絲,仿佛要將那殘卷上的每一筆朱砂、每一道紋理都吃下去!他的指腹如同著了魔般,帶著一種近乎病態(tài)的專注,反復(fù)用力地、顫抖地摩挲著那片深深嵌入血詔邊緣的銀鱗甲片!
指腹撫過那獨一無二的“虬龍疊浪”紋!
感受著那冰冷堅硬的特有質(zhì)感!
那屬于謝家、屬于他父親、屬于他謝臨!……獨一無二的印記!
“這甲片……”
謝臨的身體劇烈地震顫起來,仿佛一座瀕臨噴發(fā)的火山!喉間無法抑制地滾動著困獸瀕死般的低沉咆哮,那聲音壓抑到極致,仿佛隨時會炸裂:
“是我謝家護心鏡!獨門鍛造!非我謝氏嫡系不可用!!”
他猛地抬頭,那雙熔巖翻滾、映著血詔血色的赤紅眼眸,如同燒紅的烙鐵,死死印在沈銜玉臉上:
“它……怎么會……在那十九殿下的……”
后面的話語被巨大的悲憤和絕望扼住,堵在了喉嚨里!
心口?!
冰冷的寒意,如同極北的萬載寒流,瞬間從沈銜玉的天靈蓋直沖腳底!周身溫?zé)岬娜路鹪趧x那間凍結(jié)成冰!前世那被刻意遺忘、藏在冷宮枯井最深處的絕望一幕,被這血詔、被這謝家銀甲、被謝臨這難以置信的咆哮轟然撕開枷鎖,再次猙獰地浮現(xiàn)!
枯井冰冷潮濕的井壁!
懷中那具早已冰涼僵硬的小小身軀!
一身明黃蟒袍的小內(nèi)侍!低垂著頭!
還有……還有那遞過來、冰冷的鴆酒金杯……
最清晰的!
是鴆酒遞來時,倒映在光滑金杯壁上,那近在咫尺的身影——
那身影腰間懸掛的護心鏡!在宮燈暗淡的映照下,那鏡面上反射出的、同樣冰冷堅硬、透著肅殺之氣的……
虬龍疊浪紋!!!
那冰冷的反光,如同跨越了生死的烙印,與此時手中殘卷上這片沾滿十九皇子心血的謝家殘甲,在眼前冰冷地重疊!仿佛一個巨大無情的嘲弄,將“忠誠”二字狠狠撕碎,踐踏入最深最冷的泥沼!
“原來……”
沈銜玉的聲音從唇齒間逸出,冰涼得沒有一絲溫度,像是深埋于地底的堅冰。她垂在溫暖泉水下的右手,不知何時已經(jīng)緊緊攥住了一顆剛從袖袋滑落入手心、觸手冰涼的深藍色干枯草籽——那是碧磷草留下的種子。指尖用力到極致!
咔嚓!
細微卻清晰的碎裂聲!
那顆深藍色的堅硬草籽在她指間瞬間化為齏粉!
幽藍黏膩、散發(fā)著刺鼻腥氣的汁液瞬間從破碎的籽粒中涌出!帶著令人作嘔的勃勃生機!
就在草汁即將滴落的剎那——
沈銜玉捏著粉齏的指尖,猛地向上,在那面已經(jīng)被謝臨抓得有些變形的血詔殘卷上方驟然松開!
噗!
黏稠幽藍的汁液,混雜著尚未完全破碎的細小草籽渣滓,如同墨藍色的詛咒之雨,猛地灑落在“燕后殺朕”那幾個被朱砂和血淚浸透的、觸目驚心的大字上!
朱砂遇碧磷!
嗤——!!!
如同冷水澆入滾燙的油鍋!
一股濃烈刺鼻、帶著濃重血腥和甜膩腐敗氣味的濃稠紅霧,猛地從殘卷表面騰起!瞬間彌漫了整個浴池上空!
紅霧翻滾扭曲,如同凝固的血,散發(fā)出令人窒息的腥甜,將整個內(nèi)室熏染得如同煉獄血池!
沈銜玉的視線穿透這妖異的血霧,看著浴池對面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的謝臨,聲音如同九幽寒風(fēng)吹拂玉鈴:
“原來侯爺這份……感天動地的……‘忠君’之血……”
她微微揚起下巴,目光如同剔骨鋼刀,直刺謝臨眼底翻滾的驚痛與狂怒。
“早八百年……就……”
她頓了頓,每一個字都淬著極致的冰寒與刻骨的諷刺,狠狠砸在謝臨的心上:
“……泡透在那位皇子的……碎心骨……和……”
“……你們……自家……這滿門忠烈的……”
“……弒君……血窟……里……了啊!”
“報——急報——!!!”
一聲破了音的嘶吼,如同撕裂錦帛的裂響,猛地刺破了藥池上方彌漫的腥甜紅霧,以比寒風(fēng)更快的速度,從洞開的柴門外撞了進來!
一名風(fēng)塵仆仆、渾身浴血、連護肩軟甲都脫落半邊的玄衣衛(wèi)斥候,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倒在冰冷的地磚上!他臉上混合著凍住的泥漿、汗水和尚未干涸的血跡,氣息短促如同離水的魚:
“侯爺!夫人!八……八百里加急!!!”
他胸口劇烈起伏,咳出帶著血沫的嘶吼:
“北境朔州……朔州府城……爆發(fā)惡瘟!黑死惡瘟!!!三日……三日之內(nèi)……已歿……已歿數(shù)百人!!!”
撲通!
緊隨斥候身后、連滾帶爬跟進來的朔州駐留信使,臉色比死人還白,手里死死攥著一卷被汗水浸濕的簡圖,此刻更是嚇得魂飛魄散,“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幾乎是哭嚎著,用雙手高高捧起那份輿圖:
“是……是真的!染上那瘟病……人就……全身黑爛流膿……三……三日內(nèi)必死!求夫人……玄凰夫人救命啊夫人——!”
嘩啦!
那卷被汗水浸透、邊緣都已破損的粗制牛皮輿圖被驚惶的信使猛地展開!
暗黃的圖紙上,用觸目驚心的、濃得如同凝結(jié)鮮血的朱砂色,大大地、惡狠狠地圈出了朔州府城的位置!
那猩紅的圈印!
那熟悉的朱砂刺目!
那所在的地理方位!
沈銜玉和謝臨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的寒鐵,瞬間死死釘在了那個朱砂圈的中心!
那個點——與血詔殘卷上那片謝家銀甲碎片所引方向分毫不差!與那根淬毒銀針針尖所指北境輿圖的位置——
完美重合!
正是——
那座藏有北境最大露天鐵礦的山脈關(guān)隘!
嗒、嗒……
輕微卻清晰的腳步聲響起。
蕭璟不知何時已經(jīng)無聲無息地站在了那卷開于地面的血詔旁。玄色銀狐大氅的邊緣在門口涌入的寒風(fēng)中輕輕拂動,半張銀質(zhì)面具遮蓋著一切表情,只露出薄唇勾起一絲耐人尋味的弧度。
他伸出一根手指,那戴著冰冷皮革手套的指端,夾著一樣在燈火下反射著幽幽寒光的東西——正是那枚針尾蝕刻著“后”字、曾在空間中被金光煉化重塑的詭異銀針!
蕭璟優(yōu)雅而緩慢地俯身,將冰冷的針尖,不偏不倚,輕輕點在了輿圖上朔州府城、那個被朱砂血圈死死套住的“心口”位置。
“父皇憂心北境子民,已經(jīng)下旨。”他的聲音依舊帶著那股慵懶散漫的腔調(diào),卻字字如冰錐,“特……敕令鎮(zhèn)國玄凰夫人……”
針尖在那猩紅點上頓了頓。
“……即刻!親赴朔州……平!此!疫!亂!”
話音落下,他猛地直起身!動作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掌控力!在謝臨驟然暴怒如狂獅的目光和沈銜玉冰冷刺骨的注視下,他一步上前,竟直接探手從謝臨仍在微微痙攣的指掌間,近乎粗暴地扯回了那張仍在散發(fā)血腥妖異紅霧的血詔殘片!
他看也不看那血詔,只用兩指夾著,如同丟棄一件垃圾,隨性卻又精準無比地強行塞進了沈銜玉敞開一線的、濕漉漉的單衣前襟里!
那帶著鐵銹血腥氣和碧磷草腥臊味的、滾燙冰寒如烙鐵的血詔殘片,緊貼著沈銜玉溫?zé)岬男目谄つw。
“……”蕭璟俯身,那張冰冷的銀質(zhì)面具幾乎貼到沈銜玉的耳根,面具后溢出的輕笑帶著地獄深淵般的毒液氣息:
“……畢竟……”
他拖長了調(diào)子,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冰針扎進骨縫。
“……夫人的這池子洗過毒藥的‘好水’……”
“……專門克制的……就是這種……”
“……‘天譴之災(zāi)’……吶!我的玄凰……夫人?”
“你敢!”
謝臨的怒吼如同平地驚雷,他幾乎同時出手!鏘啷!腰間佩劍并未完全出鞘,但那沉重的玄鐵劍鞘已帶著千鈞巨力,如同破城的巨木,狠狠地、橫擋在洞開的柴門入口!劍鞘末端撞在腐朽木質(zhì)的門框上,震落簌簌灰塵!他整個人如同一尊鐵鑄的煞神,堵死去路!
臉色因為失血和極致的暴怒顯得蒼白,但那雙眼睛里燃燒的怒火足以焚盡一切:
“朔州府現(xiàn)在是什么地方?!那是埋葬了多少北燕鐵騎的亂墳場!怨氣沖天!煞氣凝而不散!如今又出了黑死惡瘟!”他目光銳利如刀,直刺蕭璟,“你讓她一個女子孤身前去?!這就是你口口聲聲的‘生路’?你分明是把她往煉魂爐里推!往死路上送!是燕后派你來引她入局的!”
“侯爺此言差矣。”蕭璟并未退后一步,反而迎著他擇人而噬的目光,聲音陡然變得銳利冰冷,沒有絲毫笑意:“留在京城?就守著這份……”他斜睨了一眼沈銜玉襟口微微凸起的血詔位置,“……燙手山芋?繼續(xù)追查你那塊‘謝家保命符’如何跑到十九皇子心口上的?”
他指尖微微一動,那枚尾部帶著冰冷“后”字的銀針如同毒蛇的信子在他指間閃爍了一下。
“謝臨!”蕭璟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殘酷:“只要今夜你敢強留她半步,明日早朝!彈劾鎮(zhèn)北侯勾結(jié)北燕妖后、弒殺先帝皇嗣、意圖謀反的折子,就會堆滿父皇的御案!堆得比你我的人頭還要高!”
他踏前一步,靴底碾在潮濕冰冷的地面上:
“留下?”
“你……”
蕭璟的視線掃過謝臨浸血的肩傷和緊握劍柄、指節(jié)發(fā)白的手,嘴角的弧度冰冷又譏誚:
“護得住嗎?”
“你的忠心?”
他刻意停頓,字字誅心:
“——還是你那點……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
話音落下,他不再給謝臨反駁的機會,猛地舉起戴著黑皮革手套的右手!
啪!啪!啪!
清脆的三聲擊掌。
門外,早有數(shù)名精悍的玄甲護衛(wèi)魚貫而入。兩人合力抬著一個沉重異常、通體由烏沉沉的玄鐵鑄成、表面浮雕著玄鳥振翅圖案的碩大藥箱,砰地一聲,將那箱子重重頓在了藥池邊緣冰冷的地面上!沉重的箱底幾乎砸碎地面的青磚!
“夫人赴任所需的藥材家當(dāng),”蕭璟輕輕用腳踢了踢那堅固無比的玄鐵箱壁,聲音恢復(fù)了那種掌控一切的淡漠,目光卻緊緊鎖在沈銜玉臉上,“本王府上早已備齊了。”
他微微偏頭,視線若有似無地掃過那箱子靠下角落看似嚴絲合縫的角落。
“……當(dāng)然,箱子底那個暗格夾層里……”
“……或許……還有夫人……此刻最想要的……”
“……一張……能通行的……路引!”
朔州。
官道早已被深厚的積雪覆蓋,車轍幾乎湮滅,只有玄鳥衛(wèi)沉重的鐵甲踏碎冰層的聲音在荒野中沉悶回響。
沈銜玉端坐于行駛最為平穩(wěn)的玄鐵車廂最深處,周身堆滿了藥簍和卷宗。她閉目凝神片刻,忽地睜開眼,手指在鐵箱冰冷的表面劃過一道弧線,最終停在箱體底部內(nèi)側(cè)一處極其細微、若非玄鳥印感應(yīng)幾乎無法察覺的微小凸起上。
指尖用力下壓!
咔嚓。
一聲極其輕微的機括滑動聲。
一塊巴掌大小的玄鐵暗板無聲滑開,露出了一個僅能容納一卷絹冊大小的夾層。
夾層里沒有絹冊。
只有一團被小心疊起的襁褓碎布——那上面,還沾染著暗沉發(fā)黑的血跡和干涸的污跡!
碎布包裹著一枚入手冰涼沉重的玄鐵令牌。令牌正面是一只展翅欲飛的九首玄鳥,與箱體外浮雕別無二致。令牌背面,一個冷硬的“璟”字,以凹雕的形式深深地嵌在鐵中!
璟!
蕭璟!
而在令牌和血布之下,壓著一張折疊起來的、質(zhì)地同樣粗糙堅韌的皮紙。上面是以炭筆匆匆寫就的數(shù)行字跡:
【朔州之疫,非瘟!乃燕后以碧磷邪術(shù)合塞北冰蠱,煉人蠱之毒瘴!鐵礦深處,暗藏蠱巢!蠱母通靈,匿于尸山礦心!誅之!!!可得疫方!】
【附:蠱母氣息近人,畏火油,喜陰寒,控萬蟲為爪牙。遇持玄鳥令者,或可有一線牽引。】
落款,沒有名字。
只有一個圖案——一朵枯萎、焦黃、花瓣邊緣帶著灼燒痕跡的雪蓮花!
沈銜玉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圖樣!那枯敗的姿態(tài)!那花瓣邊緣詭異的焦痕!
如同燒紅的鐵釬刺入記憶!
前世冷宮!鴆酒金杯!那杯壁上除了謝臨那晃過的護心鏡倒影……
還有……還有一只戴著金絲纏珠護甲的手,正拈著一枚……同樣姿態(tài)的、焦枯雪蓮形狀的簪子,斜斜插向自己遞來毒酒那宮女的鬢邊!!
那是……蘇婉的標志!!
意識深處,那片由玄鳥印掌控的詭異空間驟然掀起巨瀾!
嗡鳴聲穿透了顱骨!
刺目的金光在識海里炸開!
「檢測到大規(guī)模瘟疫爆發(fā)信息!」
「解析朔州疫情報告……解析密信情報……」
「確認新型高危病原體……確認傳播媒介……確認潛在解毒方向……」
「醫(yī)藥空間權(quán)限等級提升!」
「瘟疫數(shù)據(jù)庫權(quán)限解鎖!」
「開放:瘟疫病原體特性圖鑒庫、傳染途徑分析模塊、隔離消殺策略數(shù)據(jù)庫……」
「空間模擬環(huán)境模塊加載——」
沈銜玉感到自己的意念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扯入那方黑土血泉的世界!
眼前的景象瞬息萬變!
懸浮于灰蒙虛空中的黑土空間邊緣,靠近那眼翻涌著黑紫氣泡、散發(fā)無盡腐朽死寂氣息的血泉旁,一道深邃的、邊緣還在不斷向外蔓延開黑色冰晶的巨大裂隙正如同活物般呼吸般張合!
一股遠比血泉更濃烈百倍的、混雜著無數(shù)尸體腐爛、內(nèi)臟潰敗、毒蟲嘶鳴和熔爐般悶熱焦臭的污穢瘴氣,如同墨綠色的濃稠毒霧,從那道新生的巨大地裂縫隙中狂猛地噴涌而出!瞬間籠罩了大半個空間!
「高危瘟疫模擬環(huán)境加載——朔州黑死疫區(qū)環(huán)境(地獄級)構(gòu)建完畢!」
「警告:此環(huán)境含有高度仿真變異血線蟲、碧磷草灰霧混合生物毒素、未知強傳染性病原孢子……精神污染風(fēng)險:極高!」
「宿主是否接受任務(wù):深入模擬疫區(qū)環(huán)境,采集該區(qū)域核心病原體樣本(血線母蟲)?」
空間里回蕩著冰冷無情的提示。
就在這時——
呼——!
車廂厚重的遮光棉簾毫無征兆地被一股凌厲的勁風(fēng)卷起!
冰冷的雪粒狂猛地灌入!
“停下——!!朔州去不得——!!”
聲嘶力竭的咆哮混雜在寒風(fēng)中炸響!一道如同浴血修羅般的身影縱馬橫亙在官道中央!硬生生截住了玄鳥衛(wèi)的車隊去路!
是謝臨!
他連身上的玄甲都來不及更換,冰冷沉重的甲胄表面掛滿了在風(fēng)雪中凝結(jié)的粗大冰棱,隨著劇烈的呼吸搖晃碰撞叮當(dāng)作響!原本在空間中被沈銜玉刺傷的左肩,現(xiàn)在又添了一道新的、更為凄慘恐怖的傷口!一道明顯由弩箭造成的貫穿傷,洞穿了他的左側(cè)上臂!粗壯的箭桿已被折斷,但鋒利的箭簇深深扎入骨肉之中!暗紅的鮮血浸透了厚重的冬衣,在寒冷的空氣中迅速凍結(jié)成黑紫色的血冰!他的臉色因為失血過多和極寒而呈現(xiàn)出一種駭人的青白!
他胯下的駿馬也口鼻噴著滾燙的白霧,渾身布滿汗血冰渣,顯然是不眠不休強行趕來的!
謝臨甚至來不及下馬,猛地從懷中掏出一卷同樣浸染著大片暗褐色、近乎凝固血塊的布帛!那布帛顯然倉促撕就,邊緣不齊,上面用木炭和尚未干透的血跡,潦草卻精準地勾勒著北境的城關(guān)、山川、隘口!
那正是先前在驛館匆匆繪就的北境邊防圖!
他用力一甩!帶著血塊的沉重布圖如同一面絕望招魂幡,狠狠砸向沈銜玉乘坐的那輛特制玄鐵車廂!
“朔州鐵礦!整座山都被燕軍殘部掌控了!他們……他們不是挖礦……”
他嘶吼著,因劇痛和激動而聲音扭曲,帶著絕望的提醒:
“……他們在里面……開爐……”
“……煉人!化鬼!!!……”
噗嗤!!!
布帛還在半空飛舞!一支通體漆黑、尾部鐫刻著惡毒燕尾圖案、無聲無息的淬毒弩箭,如同從九幽地獄鉆出的毒蛇,猛地撕裂了鉛灰色的冰冷天空!帶著尖銳刺耳的破空尖嘯!精準無比地從遠處一片被積雪壓彎的松林深處射出!
刁鉆!狠毒!時機把握妙到毫巔!
在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yīng)的瞬間!
“噗”的一聲沉悶利響!那冰冷的淬毒箭簇毫無阻滯地穿透了謝臨左臂臨時緊裹在箭創(chuàng)外的破碎布條!再次狠狠扎進了他原本就血肉模糊、深可見骨的重傷臂膀!
劇烈的撞擊力讓謝臨高大的身軀在馬上猛地一個趔趄!幾乎跌落!鮮血混合著黑綠的毒液瞬間飆射出來!
“侯爺!!有刺客——!!!”
守護在謝臨身旁的親衛(wèi)目眥欲裂的驚呼聲剛沖破喉嚨!
轟——!轟——!轟——!
仿佛打開了殺戮的閘門!
官道兩側(cè)沉寂的、覆蓋著厚厚積雪的密林之中!爆發(fā)出無數(shù)道同樣恐怖尖利的破空之聲!
無數(shù)支尾部帶著優(yōu)雅而致命燕尾分叉的漆黑弩箭!
如同驟起的暴雨!織成一片密不透風(fēng)的死亡黑網(wǎng)!鋪天蓋地!精準無比地覆蓋了官道中央的謝臨和他的親衛(wèi)!也鎖死了沈銜玉的玄鐵車廂!
“是北燕夜梟衛(wèi)!!!專破重甲!!”被箭雨逼迫回來的親衛(wèi)拼命揮刀格擋箭矢,發(fā)出絕望的嘶吼!身上已經(jīng)插了數(shù)支黑箭!
“走……!”謝臨強忍劇痛,不顧幾乎被弩箭撕裂的左臂,猛地揮劍劈開射向車廂的兩支流矢!更多的黑血順著斷箭的箭桿飚出,滴落在沈銜玉車廂冰冷的玄鐵轅木上,迅速被凍住!
“快走……!!”
風(fēng)雪更疾,暗箭如蝗!
朔州府驛館。
濃得化不開的苦澀藥氣如同實質(zhì)的瘴癘,沉甸甸地壓在人喉口,每一次呼吸都刺痛肺腑。后院里,病患的哀嚎聲低沉而絕望,幾個軍士戴著厚布面罩,正抬著一具剛剛咽氣、全身皮膚都開始滲出黃黑色膿液的尸體,堆向早已尸積如山的角落。
“夫人……玄凰夫人……”一個穿著五品鵪鶉補服、面如土色的中年官員連滾帶爬地沖到臨時搭起的簡易醫(yī)棚下,“噗通”一聲重重跪倒在滿是泥濘和融化雪水的冰冷石板上,涕淚橫流,幾乎要抱住沈銜玉的裙角:
“救命啊夫人!救救全城百姓!這……這瘟病太邪門了!沾身……沾身就爛啊!從里面爛起!皮肉稀糊糊往下掉!不……不是流膿……是……是像被看不見的……蟲子……從……從骨頭里往外啃……啃空了……啊!!”他語無倫次,巨大的恐懼早已擊潰了他的心神。
沈銜玉的臉色在燈火下顯得格外蒼白凝重。她沒有理會跪地哭嚎的知府,只從旁邊剛煎好的滾燙藥桶里,拿起一把事先消毒過的鋒利柳葉銀刀。
徑直走到一具剛抬過來、還散發(fā)著輕微熱氣和濃郁腐臭的尸體旁。
刀尖一閃!
嗤啦!
動作干凈利落!沒有絲毫猶豫!
銀刀劃開尸身那早已松垮、滲出黑黃色粘液的腹部皮肉!
一股濃烈的、混雜著內(nèi)腑惡臭和奇異腐敗甜腥的濃稠氣體猛地溢出!
然而!
更駭人的是腹腔內(nèi)的景象!
借著慘淡的燈火,只見那尸體的整個腹腔內(nèi)壁,密密麻麻布滿了無數(shù)條細如發(fā)絲、通體呈半透明暗紅色的細長線蟲!它們?nèi)缤钗锇阍诎导t腫脹的粘膜上瘋狂蠕動!蟲體表面,均勻覆蓋著一層黯淡的、如同草灰般的墨綠色粉末!正是碧磷草的灰燼!
「深度尸檢完成!」
「確認病原體:血線蠱蟲(北境變異亞種)」
「確認致命毒媒:碧磷草灰(神經(jīng)麻痹素/催化劑)」
「綜合判定:碧磷草灰催化誘發(fā)血線蠱蟲快速增殖、爆發(fā)嗜血性變異、穿透臟器、導(dǎo)致皮膚溶解性大面積潰爛——黑死瘟病病理確認!」
「發(fā)現(xiàn)核心關(guān)聯(lián)——毒素反應(yīng)核心:蠱母!」
「解毒關(guān)鍵提示:蠱母未死,盤踞鐵礦蠱巢之心,以母蟲精神鏈接控制所有子蠱擴散傳播!滅蠱母!即可徹底切斷瘟疫源頭!獲取疫方!」
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音在腦海飛速劃過!
“取烈酒!越多越好!”沈銜玉猛地直起身,聲音如同凍裂的冰河,瞬間撕裂驛館中的混亂嘈雜,“庫房所有火油!全部拉來!!”
她一把扯下罩在口鼻之上、被疫毒氣息污染的面罩,迅速將干凈的袖擺撕下長條,狠狠扎緊在口鼻處!眼神凌厲如刀!
“所有尚未完全腐爛的尸身!即刻堆入城外焚化坑!”
“澆油!點火!!即刻!!燒光——!!!”
轟——!噼啪!
濃烈的火油氣味被濃煙沖散!驛館西側(cè)的空地上,巨大的焚尸坑瞬間騰起沖天的烈焰!濃煙滾滾,扭曲升騰,將夜空映得一片暗紅!
無數(shù)裹著白布、沾著黑液的尸首被投入火海,在熾熱的火焰中發(fā)出噼啪的爆裂聲,隱約間似乎能聽到無數(shù)細微刺耳的尖嘯!
就在這時!
“夫人!不好了——!!!!”
一聲變了調(diào)的、充滿了無盡恐懼的尖嚎刺破夜空!
驛館的東門方向!伴隨著巨大的木柵門被重物撞碎的破裂巨響!如同決堤洪流般的洶涌人聲驟然爆發(fā)!喊殺震天!
“燒死妖女!妖女下凡降瘟!是燕后派來滅咱們口的——!”
“殺!殺了她!瘟疫就停了!!”
“沖進去!!燒死她!!燒死她全家——!!!”
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眼窩深陷卻又迸射出瘋狂光芒的無數(shù)流民,如同蝗蟲潮水般,揮舞著粗糙的棍棒、鋤頭,嘴里發(fā)出野獸般的嘶吼,沖破了官兵脆弱的防線!瞬間淹沒了驛館東門!無數(shù)爛菜葉、土塊、碎石如同暴雨般砸向臨時搭建的藥棚!藥罐被砸碎!草簾被點燃!
“保護夫人!”玄鳥衛(wèi)的怒吼被淹沒在暴民的狂潮里。
藥棚下,沈銜玉死死護住唯一還在散發(fā)清苦氣息、用玄鐵火爐保護尚未被砸的藥鍋。她眼中寒意凝聚,身體緊繃如弓!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暴民潮的后面,一片詭異的、刻意保持的真空地帶。
一輛八匹馬拖曳、裝飾華麗得近乎招搖的玄紫金漆、垂著明黃流蘇車幔的巨大馬車,緩緩破開混亂的人潮,駛到驛館前方。
華麗的華蓋馬車垂簾被一只涂著鮮紅蔻丹、戴著碩大碧玉扳指的纖纖玉手輕輕挑起。
一張沈銜玉刻骨銘心、帶著虛弱的蒼白、卻又蘊含著刻骨陰毒笑意的臉,從車廂內(nèi)露了出來。
蘇婉!
她換了一身極為華貴的月白金線繡鸞鳥宮裝,臉色蒼白,但眼神卻亮得瘆人,手中握著一把精巧的絲絹團扇,輕輕掩著半邊臉頰。
她看著人群前方被瘋狂暴民圍困、孤立無援的沈銜玉,眼中閃爍著殘忍的得意和報復(fù)的快感。
她甚至將團扇稍稍挪開一點,露出一個精致卻淬毒的譏誚笑容,聲音不大,卻用內(nèi)勁清晰地送入混亂中的沈銜玉耳中:
“嘖嘖……表姐……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昔日鎮(zhèn)國玄凰的風(fēng)光呢?”
蘇婉的團扇輕輕點著下方狂躁的人群:
“這些可都是你害的……你用活人煉毒藥……”
“……連我娘親都被你的妖法咒死……”
她的聲音陡然變得尖利,帶著刻骨的怨毒:
“……表姐……”
“……你……不怕……”
“……我娘……夜里……尋……你……嗎?!”
話音剛落!
蘇婉身后,幾個明顯是柳氏舊日心腹的彪悍家仆猛地越眾而出!
他們四人合力!竟然肩扛著——
一塊殘缺了小半、斷裂邊緣還沾著泥濘、刻著模糊金漆大字的巨大青石!
正是那塊從朱雀門外倒塌、砸碎柳氏美夢的“貞節(jié)流芳”牌坊最大的殘片!
碑文的下半截被拙劣地鑿毀!新刻上去的、如同厲鬼索命般的三個猙獰大字在火把下清晰刺目——
“妖女伏誅處”!
“給我砸——!!”蘇婉眼中狠厲畢現(xiàn),涂著蔻丹的指甲向前狠狠一指!
四個彪形大漢喉間發(fā)出野獸般的嚎叫,四股大力同時爆發(fā)!那塊沉重?zé)o比、足以將人砸成肉糜的巨大殘碑,如同墜落的隕石,挾帶著柳氏的滔天怨恨和蘇婉的刻骨劇毒,朝著藥棚下護著藥鍋的沈銜玉狠狠砸落!
碑影遮天!勁風(fēng)壓頂!
碑影壓頂?shù)乃查g!
袖中那方九黎玄鳥印!如同一顆被投入熔巖的心臟!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刺穿耳膜的尖銳嗡鳴!!
「檢測到宿主意識瀕臨崩毀!!檢測到超高危惡意能量沖擊!!」
「核心權(quán)限激活!!!帝凰威壓——強制釋放——!!」
嗡——!!!!
沒有聲音!或者說,是一種超越了聽覺界限的恐怖震蕩!以沈銜玉為中心,一股無形的、卻沛然浩瀚如同上古神祇發(fā)怒般的磅礴意志悍然爆發(fā)!橫掃四野!
氣浪!
實質(zhì)的氣浪轟然炸開!
壓頂?shù)谋霸诎肟罩畜E然定格!空氣仿佛凝固成實質(zhì)的水晶!
扛著殘碑的四個壯漢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雙眼眼球猛然凸出,布滿驚駭?shù)难z!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
噗!噗!噗!噗!
四道令人頭皮發(fā)麻的骨裂聲!四人同時噴出漫天血霧!混合著內(nèi)臟碎塊!如同破敗的玩偶般倒飛出去!那塊巨大的斷碑也失去支撐,轟然砸下,卻以一種詭異的弧度,精準地、沉重?zé)o比地砸在蘇婉那輛華麗馬車的轅木上!
咔嘣!
精美的轅木瞬間碎裂!
駕車的駿馬受驚,長嘶一聲,前蹄騰空!
蘇婉猝不及防,直接被巨大的顛簸從馬車上甩飛出來!裹挾著華麗的宮裝,像一只破繭而出的毒蛾,重重摔在冰冷堅硬、布滿碎石和穢物的地面上!頭頂那支盤著發(fā)髻、固定鳳釵的精美雪蓮花金簪被摔得脫發(fā)飛出!
咔噠!
蓮心精致的金絲托斷裂!
簪身中空!露出了管狀的內(nèi)芯!
管內(nèi)——赫然殘留著一層附著在內(nèi)壁上、尚未散盡的墨綠色粉末!正是沈銜玉在尸腹中、在血線蠱蟲身上、反復(fù)確認的致命催化劑——碧磷草灰!!
“妖女?!!”
沈銜玉冰冷的嗤笑聲如同寒冰凍結(jié)全場!
她一步踏出藥棚殘骸!靴底踩碎燃燒的草簾!
身影孤絕!雪亮的柳葉銀針已然蘸滿了剛從滾沸藥鍋旁取得的一點還在冒著熱氣的濃汁!
針尖在周圍熊熊燃燒的火把映照下,劃過一道森冷的幽藍弧光!刺破昏暗!
“蠱蟲在她皮骨里養(yǎng)著呢!!”
銀針如同索命的寒星!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精準無比地!狠絕無比地!刺向蘇婉瘋狂抓撓著心口的位置!
針尖直透!穿皮破肉!直抵那跳動扭曲的臟腑!!
“啊——!!!!”蘇婉發(fā)出凄厲到非人的慘叫!她像是徹底被這句話擊碎了所有偽裝,臉上不再是怨恨,而是無邊的恐懼!她猛地雙手瘋狂撕扯開胸前的華麗宮裝!連帶著褻衣也一把扯碎!
火光下!
她那原本雪白的胸口肌膚上,此時竟然布滿了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如同蚯蚓般凸起的青黑色淤痕!而且!那些淤痕下面,皮膚不斷扭曲著!仿佛有無數(shù)細長的東西正在皮肉下瘋狂地蠕動!皮膚已被拱出片片潰爛發(fā)黑、流淌著黃黑色粘液的創(chuàng)口!
“不是!不是我!是她!是她給我下的蠱!是她啊啊啊——!!!”蘇婉瘋狂地抓撓著自己潰爛的胸口!指甲陷入皮肉!摳出更多黃黑色的膿液!眼神渙散!狀若瘋癲!
“蠱母!”
沈銜玉眼神銳利如冰!心念與玄鳥印瞬間共鳴!
銀針尖端似乎有赤金光芒一閃而過!
噗嗤!
整根銀針盡根沒入!手腕猛地一挑!
“呃啊——!!!!!”
隨著蘇婉撕心裂肺、如同靈魂被扯裂般的慘叫!
一條足有指頭粗細、通體血紅、細長如線卻布滿猙獰尖利口器、尾部還粘連著半透明粘液和點點墨綠粉末的可怖蠱蟲!被銀針硬生生從蘇婉的心臟深處扯了出來!
暴露在冰冷的空氣和熾熱的火光之中!
蟲身暴露的瞬間!
“嘶——!!!”
那蟲子竟然發(fā)出一聲尖銳到非蟲類的厲嘯!瘋狂扭動掙扎!
周圍的篝火猛地一閃!那些原本還在掙扎攻擊的流民,突然集體身體一僵!眼神中的瘋狂褪去,轉(zhuǎn)而流露出一種極度痛苦的迷茫!他們體內(nèi),似乎有無數(shù)的東西在躁動!失控!撕裂!
“孽畜!”
沈銜玉眼神一厲!手腕猛抖!那尾端還勾著半片血肉的母蟲被她狠狠甩向旁邊最為熾熱的篝火堆!
滋——啪!!!
蟲子落入熊熊燃燒的烈焰之中!瞬間蜷縮!爆開一小團濃烈的、帶著濃重碧磷草腥氣的墨綠色煙霧!
隨著蠱母灰飛煙滅!
驛館內(nèi)外所有感染了蠱疫的病患,無論輕重,無論老少,都猛地身體劇震!口中不約而同地嘔出大量帶著細細蠕動血線子蠱的黃黑色粘液!緊接著,胸腹間那股撕心裂肺的絞痛和蝕骨瘙癢瞬間如同潮水般退去!
“蠱母擊殺確認!”
「獲得完整黑死瘟疫方核心數(shù)據(jù)!」
「碧磷草灰烈酒蒸熏法解析完畢!適用于大規(guī)模環(huán)境與病患體表消殺!」
「確認徹底切斷瘟疫傳播鏈!」
「醫(yī)藥空間瘟疫模擬數(shù)據(jù)庫升級!永久固化瘟疫模擬功能!」
夜已深沉。
驛館臨時安置的簡陋臥房里,一盞孤燈如豆。
沈銜玉靜靜坐在燈下。面前陳舊木桌上,攤開著一幅被凝固黑血浸染、被雪水暈開墨跡的殘破布防圖。那是謝臨在官道生死之際擲入車廂、又被她一路小心護住的東西。
圖紙邊沿一角,有數(shù)點新鮮的血漬尚未干透——那是在混亂的入城時刻,她沾到身上的。
她在血漬旁,取過沾著墨汁的枯筆,在這份飽含血與鐵的圖紙上,精準地、清晰地在那代表朔州鐵礦的位置旁,添上了幾行小字:
【燕后蠱巢核心位處此處礦洞極深。疑有蠱傀守衛(wèi)。萬事謹慎。】
筆尖沾墨太多,一點濃重的墨滴不受控制地沿著圖紙原有的、代表鐵礦區(qū)域的一道褶皺滑落開。
無聲地,暈染了旁邊一顆早已干涸、如同凝固眼淚的血珠。
吱呀……
窗外,寒夜深處。
仿佛有巨大的、無聲的翅膀破開風(fēng)雪的聲音響起。
緊接著!
一道烏光撕裂窗紙!帶著尖銳的厲嘯!
冰冷的鐵箭!箭頭閃爍著寒冰色的精光!狠狠釘入沈銜玉面前的木桌桌沿!
箭桿末端,并非尋常箭羽。系著一小截冰雕玉琢般玲瓏剔透的、如同淚滴般垂落的冰玉瓶!
玉瓶內(nèi)——
一朵早已失去鮮活光澤、花瓣蜷曲枯敗、呈現(xiàn)出絕望灰敗顏色的雪蓮花干枯尸體——
正浸泡在濃稠如墨的碧磷草汁液中!反射著幽幽的邪異綠光!
那冰玉瓶底,壓著一份折疊整齊的素箋。
展開。
幾行小字透著墨香:
【婉婉心竅里的那只小玩意兒,是本王親手種下的。驚喜嗎?意外嗎?夫人?】
【不必謝我。礦洞深處,還有一只大點兒的在等著呢。】
【它啊……就趴在那位穿玄色盔甲的蠱傀身上……】
【……他心口的味道……】
【夫人您……想必……】
【……熟得很吧?】
風(fēng)雪不知何時停了。
燭火跳動了一下。
沈銜玉的手指,無意識地按在了袖中那方陡然變得滾燙灼人的玄鳥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