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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暴戾

“很好,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咨詢她,請用車上放著的紙板和鉛筆寫字給她看,我再重復一遍,洛倫茲先生,不要跟她說話。”

“嗯,”黎維轉而提問,“那么養老院那邊怎么辦?”

“我替您去養老院請假了,理由無非就是受傷不適之類的,如果您愿意,明天清晨我可以送您回養老院一趟,至于是連續請假還是辭職,則由您親自決定。”

“而七點半正好有一班去艾爾斯伯里的火車,如果一切無異,那么兩個半小時就能抵達艾爾斯伯里,再從那里開車前往敦威治,進而抵達桑迪希爾莊園。”

沃森的行程安排邏輯清晰,但這與黎維的想法不太一致。

“是嗎……那么,幕后黑手呢?”黎維的聲音低沉而急促,眼神如同利刃般銳利,“我已經通過某種……方式,看到了‘他’的身影。那不是凡人,那不是這個世界該有的存在。雖然我尚未真正理解‘他’的目的,但那種來自宇宙彼岸、非人理所能理解的惡意,我感受得很清楚!”

他停頓片刻,眼神閃過一絲近似瘋狂的決然:

“我不會袖手旁觀!不會坐視這一切繼續下去!我必須阻止他!至少……在我親手殺了‘他’之前!我絕不會罷休。”

“我贊同您的做法,”沃森微微頷首,但并非全然地默許,“但洛倫茲先生,您現在的狀態實在太糟了,我的一位朋友曾說過一句話——只有當你準備萬全,厄運才無法將你攫住。”

他提出了自己的理性看法:

“如果你真心想要對抗光怪陸離的異界巫法和邪祟存在,那么當務之急是好好休整——休息并非是疏忽大意,而是為了更好地應對來自彼方的挑戰。”

“這樣。”

二人之間重新陷入緘默。

黎維的視線漠然地掃掠過整條街巷,但未找到任何可疑的蹤跡:

下午五點的學院街被暖意的余暉所籠罩著,太陽尚未完全西沉,但它的光芒已逐漸傾斜,穿過樹梢與石砌建筑的屋檐,斑駁地灑在磚石鋪就的街道上,映出深淺不一的影子。

在學院街往東看去能看到幾棟殖民復興風格的民宅或公寓。

街上人不算多,但不至于冷清,幾位穿著整潔西裝、手拎公文包的教務人員邊走邊交談著,一輛T型車咯噔咯噔從街道中央緩慢駛過,兩位女學生在對街結伴而行,一位郵差停下單車登門派送著包裹。

此時街燈還未點亮,但路燈柱已在陽光下投下瘦長的倒影,仿佛在默默等待夜幕降臨。

在這靜謐而寧和的氛圍下,一切仿佛都井然有序,卻又似乎隱藏著某種不可言說的緊張感。

霍伊特綜合管理樓就坐落在學院街正對面,是密斯卡托尼克大學的地標之一。

整座建筑通體由深紅色的磚石砌成,搭配白色石灰石作為門窗邊框與檐口裝飾,展現出一種莊嚴而端正的美感。它的整體結構對稱規整,中央設有一道高聳的柱廊,支撐著飾有浮雕圖案的三角楣飾,融合了新古典主義的宏偉與喬治亞式的質樸優雅。

樓高三層,外墻間分布著高窄的長窗,窗楣上方裝飾著典雅的飾帶和檐口線腳,透出一股十九世紀末期的建筑韻味。

這座大樓建于大約十五年前,是學校推行現代管理制度后的產物,主要用于校方行政事務的集中處理。

一樓與二樓布置為辦公室與會議室,是校務人員日常工作的核心區域,而三樓則是校長與副校長的私人辦公室,此時已近傍晚,校務人員基本離去,正門也被牢牢鎖住,整座樓沉入了一片靜默之中。

而在霍伊特綜合管理樓旁坐落著一棟更著名的建筑——密斯卡托尼克大學博物館。

那是一幢兼具維多利亞哥特式與喬治亞殖民復古風格的三層石造建筑,竣工于二十多年前。

外部高聳的拱形尖頂和精致的小型飛扶壁,給人一種修道院式的沉靜威嚴,而主體由深灰色花崗巖砌成,整體結構和內部布局規矩對稱。

博物館通常在每周二至周六的上午十點至下午六點對公眾開放,館內空間被細致地劃分為多個展區,陳列內容涵蓋廣泛:

畫廊展區有著自然主義、象征主義、神秘主義風格的各式畫作。

地質與古生物學展區有著各類地質礦物標本、古化石標本,甚至有一具完整的侏羅紀恐龍骨架,以及許多體積較小但形態詭異難以鑒別的化石殘片。

自然歷史展區則有著的精細剝制的動物模型和干燥壓制的植物標本。

除了以上常規的展區,館中還藏有大量與人類學相關的文物。

比如一間展區里收藏著一些來自南太平洋波利尼西亞群島的奇特飾品與儀式飾品,這些物件大多由早年傳教士或旅行學者帶回,表面刻有未知圖紋與象形符號,其寓意與用途至今難以完全厘清。

又比如在數個月前,設立了一間特殊展區,用于展出一些成分不明的怪異金屬雕像與碎片,不過在引起轟動之前就被撤下,據說只是一場誤會,又一說是為了掩蓋低劣的文物造假事件。

密斯卡托尼克大學考古探險隊近年來的幾次遠征也為館藏增添了諸多引人注目的展品,這些文物不僅在文物研究者之間聲名顯赫,也在神秘學者、超自然現象研究者乃至于某些非主流學派中被反復提及,引起種種超出常規歷史與科學解釋的揣測。

黎維以灼熱的目光凝視著不遠處的博物館——

他開始對里頭的某些藏品逐漸感到不安,盡管沒有實質可靠的理由,但某些藏品無端地讓他聯想到那邪祟儀式上的物件與咒語,似乎它們之間有著肉眼無法察覺的共性。

只要回想起鐘樓尖塔,那句類人的嘶吼吶喊就會重新在記憶的殘垣斷壁中無盡回響:

“Yog-Sothoth!Insidiator ad Limen!Veni!Veni!Veni!Yog-Sothoth……”

黎維很不幸地理解了其中幾個勉強能稱為拉丁音節的寓意——

Yog-Sothoth!

裂境的潛伏者!

降臨!降臨!降臨!

黎維能感受到……冥冥之中的無形力量不斷地試圖撬開他的嘴,逼迫他復述那具備法力的咒語,借此削減現實與裂境距離。

Yog-Sothoth?這是某種具備魔力的咒語音節?還是祂的名諱?

Yog-Sothoth!Insidiator ad Limen!Veni……

不行!我不能再繼續想了……更不能念出來!

黎維咬緊臼齒,按捺著瘋狂的念想。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那個身披黑袍的丑惡身影再次浮現在黎維眼前——

我要親手撕裂你的口器!碾碎你的每一塊關節骨!最后砸爛你那可惡的頭顱!徹底終結你那令人作嘔的褻瀆生命!

無法遏制的暴戾與惡意如潮水般涌上心頭,仿佛只有這份激烈的情緒,才能讓這位偏執狂躁的年輕人真切地感受自己尚存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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