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登樓
- 洛夫克拉夫特如是說
- 并非作家
- 2269字
- 2025-06-23 23:30:06
屋檐的橫梁有些腐朽,門口掛著一只銹蝕嚴重的銅鈴,地面則鋪著簡陋的木板,黎維對著門試探性地呼喚幾聲,然而屋里頭沒有任何回應。
那仿佛永不停歇的犬吠讓黎維煩躁不已,他屏息凝神地從那道門縫探向里屋,小屋內部空間狹窄,僅有一間房,天花板低矮,梁木裸露,能看到一張舊木床和上面的一層發黃毯子,床旁是一只橡木制成的儲物柜,柜臺上堆著各類維修用的螺絲、齒輪等機械部件,抽屜里應該是老人的衣物,在柜子腳邊還有一盒工具箱,沒有瞥見什么可疑的地方。
人呢?黎維轉而望向鐘樓的入口——難道他在鐘樓里面?
一股不祥的寒意驟然涌上心頭,黎維不清楚這位孤僻守鐘人的工作作息,但他此刻很有可能就在樓上。
怎么辦?
黎維輕手輕腳推開房門,屋內沒有通電,白天僅靠一扇面東的小窗采光,在黃昏時分尤為陰暗,四角積著一些蛛網,空氣中混合著油脂、木頭與潮濕石灰的氣味。在最里面的墻面建有石砌壁爐,放有零散炊具,床的對面則擺著一張小寫字桌和一把直背木椅,桌子后面的墻面上還掛著一副油畫。
他懷著疑心,踩踏凹凸不平的拼接木板進入房間一探究竟,在走動時不斷發出讓人毛骨悚然的吱呀聲,地面仿佛隨時就會塌陷一般。
那張寫字桌的桌面上沾染著明顯的油漬,有幾支散落的鋼筆、幾瓶油墨以及一本厚實的守鐘人日志。
除此之外,桌上還零散放著一些生活雜物,比如煤油燈、咖啡杯、瓷杯和幾塊黃油餅干。
他抬首看向那張邊界略顯翹曲的紀念畫,畫面主體是一位年輕的北方聯邦軍軍官,身披磨損的臟亂藍灰色軍裝,他將帽子摘于胸前,神情肅穆地半跪在三塊簡易的木制十字面前。
背景則是一圈戰后的焦黑荒蕪和一輪低垂的落日,右下角有一行小字:“他們沒有歸來,我也一樣。”
黎維伸手摸向杯子,那尚存的溫熱告訴他,這里不久前還有人。
汗水悄無聲息地自額角滲出,心臟仿佛被人緊箍,怦怦掙扎著無形恐懼的束縛,黎維頓感不妙,狂奔到外頭拾起撬棍,呼吸急促地來到正門。
果然……門沒鎖,守鐘人就在鐘樓里。
他的視線卻在此刻飄忽不定,胸口像被千斤重物壓實。
怎么辦?
帶著撬棍上樓嗎?遇見守鐘人怎么解釋?
不行!不行!不行!
已經沒有猶豫的時間了!
沒有時間了!
心跳劇烈撞擊胸腔,仿佛要脫體而出,黎維感覺手臂肌肉不受控制地開始抽搐起來,已經無暇思考,在此刻他必須上樓,阻止最糟糕的情況發生。
黎維猛力踢開木門,一股陳年灰塵與干燥木屑的味道撲面而來。
里頭是空間寬闊的紀念大廳,地面鋪有大理石地磚,紀念墻鑲嵌三位陣亡校友的紀念銅牌,一些南北戰爭時期的影印信件被玻璃框裝掛于另外的墻面上,而樓梯就盤踞在房間一側,由漆黑的老橡木搭成,沿著內壁蜿蜒而上,層層盤旋而上。
黎維沒時間去細看無關緊要之物,他來到樓梯口,視線沿著塔心豎井從底至頂地往上延展,樓道幽暗而又悶熱,午后陽光從一扇扇狹窄觀景窗透入,在斑駁墻面上劃出一道道稀疏的光痕。
黎維沒有看到什么可疑人物或是可憎之物,但是他的超然感知告訴他那個鬼東西此時此刻就在樓上。
木質螺旋樓梯盤旋而上,貼著塔內壁蜿蜒而行,每層之間大約十英尺高,墻壁為裸露磚石或抹灰,但石灰塵與陳舊木頭的味道被更糟糕的腐爛惡臭所蓋過,黎維無法形容那股惡臭,那種氣味在地球上的任何物種或自然界中都無法找到,它只能跟那來自的異界恐怖密切相關。
黎維一手緊握撬棍,一手扶緊木質欄桿,逼仄狹窄的螺旋樓梯難以快速攀升,同時還要警惕守鐘人和那個尖塔里的東西,黎維因此維持著穩健的步履,視線盯死著上方的樓梯。
他越過轉折處形成的觀景窗平臺,同時在心里數著樓層。
第二層。
木制踏板因歲月侵蝕而布滿裂痕,每一步都發出低沉的咯吱聲,仿佛沉睡的樓體在微微呻吟,腳步聲在這螺旋中不斷回響,又被高墻吞沒。
豎井扶手早已磨得發亮,幾處還殘留著黑色的油漬印痕。
黎維有些忌憚地瞥視身旁的空心樓道,這里的木樓梯并沒有想象中的結實,接下來若是發生什么意外,他在這幽深如井中直墜而下——直至那不見底的死亡深淵。他已經體會過那無形厄運的恐怖,在接下來或許將再領教一次——
但時至如今已無退路。
他與“祂”,今天必須死一個。
第三層。
氣溫愈發濕熱,墻縫甚至開始滲出的奇異的灰色液體,樓梯口的小平臺有一盞油燈殘骸懸掛在鐵鉤上,已不知多少年未曾點燃。鐘樓的密封性似乎不錯,他已經聽不見遠邊的吠叫聲,在這里除開木板的不安聲響,只能聽到頭頂上傳來的微弱金屬聲,看來時鐘的機械似乎出現了故障,不斷在上方的某處叮當作響,有時候還能聽到鐵鏈擺動撞擊的巨響。
這些噪音斷斷續續地從更高處傳來,像是那個龐大的時鐘機械已經出現了故障。
“該死……上面怎么這么黑?”黎維發覺上方的樓道如同被龐然巨物吞入咽喉般,突兀地開始變暗。
第四層。
在這一層,周遭的墻面不知為何被潑上一層刺鼻且厚實的焦油狀物質,磨砂小窗被完全覆蓋,讓光線幾乎無法照射進來。
黎維小心謹慎地用撬棍試探性地撥弄這些翻涌熱浪的惡臭物質,金屬很快將荒謬的熱量傳遞到他的手上,讓他倒抽一口氣,立即抽出撬棍,黎維發現這些東西的溫度比想象中的要高。
“嘶,真他媽的燙!”
第五層。
隨著樓層的升高,無形的厚幕再度籠罩空間,空氣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液體,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一口溫熱的水汽,沉重而令人煩躁。
“又開始了,我討厭這種感覺。”
樓上也是一樣的情況,墻面被熔融的焦油覆蓋,不過他已經適應了微亮的環境,凝聚眼力勉強得以看清暗處的細節,黎維凝視著頭頂墻壁與樓梯的夾縫,那些粘稠的深褐色熔融物質不斷從中涌出、蔓延與滴落,就像有誰在頂樓向下傾倒著這些灼燙的焦油狀物質。
自己必須加緊速度。
黎維捏著鼻子強頂著不適的身心快速向上,他可不想吸入過多有毒氣體,以免在中途因窒息而昏倒。
而左胸前的遠古印記,在此刻開始不斷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