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貝爾咖啡廳
- 洛夫克拉夫特如是說
- 并非作家
- 2126字
- 2025-06-15 23:03:59
與此同時他也思索著幾個問題。
首先是伯父的那封電報。
黎維自幼受到伯父一家人的照顧,也在舊金山的伯父家中住過一段時間,夫婦二人待他如待親生兒子。
對于這位相處二十年的正直長輩,黎維非常了解他的正直為人。
伯父絕對沒什么理由嫉妒或是覬覦那筆家族財產,那樣的好人,只可能會擔憂我的人身安全。
不過那封電報確實有些奇怪——
首先,整體內容都在告訴自己不要和洛夫克拉夫特家族扯上關系,但卻沒有否決洛倫茲家族與洛夫克拉夫特家族之間的血脈關系,那說明自己確實是洛夫克拉夫特家族的旁系分支。
其次是雖然通篇充滿否決和抵觸,但卻說不出一個有說服力的理由,甚至還讓自己扔掉信件和其他物件,這可不像是一個理性的成年人會說的話。
很可能,黎維開始推測——在過去發生了什么事情,讓伯父對于洛氏家族產生了極差的印象,而這種刻板印象一直維持到了現在。
如果沃森的描述沒錯的話,伯父和舅父和自己的父親三人應當是同齡人,這個時候幾乎見證整個洛氏家族史的瑪格麗特不知是否還在人世,但肯定處于高齡。
而外祖母已經脫離了洛氏家族,那么這個時間點,整個桑迪希爾莊園里能做事的“洛夫克拉夫特”只有舅父一人,那么伯父與舅父二人是結下了什么過節嗎?
他們三人在多年前見面時,應當是二十多歲的青壯年時期,那么究竟是發生了什么齟齬,才能讓伯父產生長達二十多年的偏見?這個偏見甚至讓伯父不顧理性和邏輯,想方設法阻止這場會面。
黎維很清楚自己的伯父絕不是那種心胸狹隘的人,所作所為肯定有其依據。
但為什么不在電報中講明過去發生的那件事?他無法理解這一點。
只是曖昧地提了一句“他們世代居于那座陰森的屋宇之中,深度癡迷于某種狂熱、褻瀆、非正常的邪惡行徑”——邪惡行徑到底指代什么呢?
黎維又想到了自己的外祖母。為什么自己的外祖母弗洛倫斯想要逃離這個家族?他的腦中開始閃過某些哥特式的恐怖懸疑小說和不切實際的民間傳說,并從中檢索出那些讓人毛骨悚然的關鍵詞——異端宗教狂熱、虐待與封閉、變態嗜好、綁架、獻祭儀式……
即使是最添油加醋的幻想創作,也或多或少有著某些讓人不愿接受的現實原型存在,在那個遭受“百年災厄”的家族里,自己的外祖母會不會有過同樣、乃至更糟糕的經歷?
他不斷思索家族謎云,另一個關鍵人物也浮現于腦海。
“至于沃森先生——”黎維轉而想起那位戴著草帽的得體青年人。
從言談舉止上來看沃爾特·沃森無疑是一位正派人士,但光憑一次交談來判斷一個人的內里是否過于魯莽?
沃森說的話有多少是真,又有多少是假呢?他為洛夫克拉夫特家族工作多久了?他知道的那些情報又從何而來?
柏拉圖有句格言——觀點是知識和無知之間的媒介。
或許自己得想辦法在交談中旁敲側擊,在沃森放松警惕的同時套出一些實情。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來到了貝爾咖啡廳附近,那個咖啡廳位于一座紅磚結構的兩層聯排屋里,有著很典型的新英格蘭殖民地復興風格。正面樸素但不失典雅,白色木質窗框嵌著玻璃格子窗,窗臺腳邊上擺著兩排精心打理的花箱,上面盛開著成片的紫苑和百日菊。
而入口處有一個小巧的拱形門廊,支撐著老舊的銅質招牌,上面寫著“Bell Café– Est. 1919”,里頭的門廊上懸掛著一口小銅鐘——據說是咖啡廳命名的來源,畢竟店長不姓貝爾。
在咖啡廳的旁邊還緊鄰著一家很受學生歡迎的報刊亭。
那家報刊亭某種意義上和貝爾咖啡廳相互成就,密大的學生們很喜歡到那兒買一份懺悔雜志、冒險故事雜志或是填字游戲雜志,接著走進咖啡廳,要一份司康餅和一杯咖啡,然后縮在店里消遣打發無所事事的閑暇時光。
不錯,在以前手頭相對寬裕的時候,他也經常買上一本“低級趣味”的雜志坐進咖啡廳里打發時間,真是一段令人懷念的時光。
作為很受學生歡迎的咖啡廳,此刻店里外已經坐著三三兩兩的學生,而黎維很快從幾張桌子旁找到那頂顯眼的巴拿馬草帽。
沃森此刻左手枕著后腦勺,右手拿著一本雜志,神色悠哉地倚著遮陽傘下的戶外靠椅,這無論怎么看都與“狂熱、褻瀆、非正常”的描述不搭邊。
這就是黎維最不解的一點,他可以理解洛夫克拉夫特家族被描述為怪誕、可疑、不祥,但無法理解伯父為何會在電報中表現得如此慌張。
黎維打起精神,重拾自己敏銳的直覺思維,無論如何,他已經沒法回頭了。
真知灼見,終究得由自己親自發掘。
“中午好,洛倫茲先生,”沃森注意到了靠近的來客,起身摘下草帽,同時向黎維伸手。
“中午好,沃森先生。”黎維客氣地回應,他正要伸手與沃森相握,卻發現對方伸出的那只手上簡單纏著一圈繃帶,手背隱隱洇出一團讓人不安的淺紅。
“你的手怎么了?”
“哦,說來倒霉,我在街上閑逛的時候不小心跌了下,手背磕了道不要緊的口子,現在傷口已經去診所處理過了,雖然沒什么大礙,不過還是感謝您的關心,”沃森隨即換出左手與黎維相握,松開手后他禮貌地示意黎維坐下,“請坐,洛倫茲先生,很高興與您共進午餐。”
“望您早日康復。”黎維點頭坐下,還注意到沃森先生換了身泡泡紗西裝,看來他的上一件衣服應該是跌倒時弄臟了。
他迫不及待拉過菜單,在點菜前禮貌地問了一句:
“沃森先生,你身上現金多嗎?不介意我多點幾份菜吧?”
沃森點頭回應:
“不算多,但一頓午餐那肯定是綽綽有余了。”
黎維叫過服務員報上一連串菜名,服務員奮筆疾書后轉而看向有些發愣的沃森:
“先生您呢?”
“呃?哦,我,我今天沒什么食欲,就來一份火腿三明治和一杯咖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