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錯位
- 夢魘蝕骨
- 凌九斤
- 3308字
- 2025-06-10 08:05:47
“哐當——!”
沉重的防火門被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撞開!冰冷的金屬狠狠撞擊在墻壁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我整個人如同被抽掉線的木偶,踉蹌著撲了出去,喉嚨里爆發出歇斯底里的、不成調的尖叫!
“啊啊啊啊——!!!”
尖叫不是為了呼救,更像是一種瀕臨崩潰的、絕望的本能宣泄,試圖用這刺耳的聲浪撕裂緊緊包裹著我的、令人窒息的恐懼!
眼前的光線驟然變化,從樓梯間的昏暗變成了……樓道里熟悉的、慘白的日光燈光。
心臟在狂跳后的驟停邊緣瘋狂掙扎,視線因為極致的恐懼和劇烈的奔跑而模糊、搖晃。我死死瞪大眼睛,試圖看清這象征著“出口”和“安全”的地方。
然而,映入眼簾的景象,卻像一柄淬了冰的巨錘,狠狠砸碎了我最后一絲僥幸!
慘白的燈光下,是冰冷光滑的瓷磚地面。墻壁上掛著我親手挑選的、略顯幼稚的卡通掛畫。正前方,那扇我再熟悉不過的、貼著褪色“福”字的深棕色防盜門……
六樓。
我租住的房子門口。
我像瘋了一樣跑了那么多層樓梯,推開那扇沉重的防火門,竟然……又回到了原點?!
巨大的荒謬感和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我!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動,四肢百骸一片死寂的麻木。這怎么可能?!空間扭曲了?時間倒流了?還是……我從未真正離開過這個被詛咒的樓層?!
就在我的尖叫余音還在樓道里回蕩、大腦因這無法理解的現實而徹底宕機的瞬間——
“咔嚓。”
那扇深棕色的防盜門,竟然毫無征兆地從里面打開了!
一個身影出現在門框里,背對著屋內的燈光,輪廓被勾勒得清晰無比。
剪裁得體的舊式黑色長袍,在燈光下泛著內斂的光澤。雪白挺括的襯衫領口一絲不茍。烏黑如墨的長發柔順地垂落在肩后。精致的下頜線條,高挺的鼻梁……那張在慘白月光下曾令我心悸、也帶來過一絲詭異依賴感的臉龐,此刻在樓道慘白的燈光下,清晰地呈現在我眼前!
是他!
夢里的那個男人!
此刻,他就站在我的家門口,站在現實的光線下,用一種混合著關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眼神看著我。他的眉頭微微蹙起,薄唇輕啟,吐出的聲音低沉而熟悉,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金屬質感:
“滿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轟——!
一股無法形容的、源自靈魂最深處的冰冷恐懼瞬間炸開!比在樓梯間看到那如影隨形的黑影更甚!比聽到電話里那女鬼的宣告更甚!
夢境!那血腥的、循環的、非人的噩夢……它真的……入侵了現實?!這個男人……這個本不該存在于現實的存在……他怎么會……?!
“啊!!!”我發出一聲短促到極致的、被掐斷般的驚叫,身體像被無形的巨力狠狠推開!恐懼的本能支配了一切!我猛地向后倒退,試圖拉開與這噩夢源頭之間的距離!
然而,我忘了身后就是剛剛被我撞開的、尚未完全合攏的防火門!
一腳踏空!
腳后跟重重地磕在防火門凸起的金屬門檻上!身體瞬間失去平衡!
強烈的失重感猛地襲來!世界在我眼前瘋狂地旋轉、顛倒!樓道刺眼的燈光、男人那張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而詭異的臉、深棕色的防盜門……所有的一切都化作模糊混亂的色塊,拉長、扭曲!
眩暈!冰冷的恐懼!徹底的懷疑!
我是誰?我在哪?我醒著嗎?還是……我從未醒來?!
那張臉……那張屬于噩夢的臉……雖然像是救贖……可是他不應該出現在這里……在視野顛倒混亂的最后一刻,定格在我的視網膜上。它離我如此之近,近得能看清他眼中一閃而過的……云淡風輕?仿佛我的恐懼、我的崩潰、我此刻的墜落,都不過是一場微不足道的鬧劇。
黑暗,帶著冰冷的觸感,溫柔又無情地吞噬了我。
……
……
意識如同沉入冰冷粘稠的深海,緩慢地、掙扎著上浮。
眼皮沉重得像壓著千斤巨石。每一次試圖掀開,都牽扯著神經深處尖銳的刺痛。周圍很安靜,只有自己微弱而紊亂的呼吸聲。
光線透過薄薄的眼瞼,帶來一片朦朧的橘紅。
我……在哪?
記憶的碎片混亂地翻涌:慘白的樓道燈光,深棕色的防盜門,那張在燈光下清晰無比的、屬于噩夢的臉……墜落的失重感……
心臟猛地一抽!
我強迫自己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
刺目的光線讓瞳孔瞬間收縮,視野一片模糊的光斑。幾秒鐘后,模糊的景象才逐漸清晰。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吸頂燈。熟悉的、帶著洗衣液淡淡香氣的被褥……
是我的臥室。
我躺在床上?怎么回事?
“滿月?你醒了?”
一個清脆的、帶著明顯擔憂和松了口氣的女聲在耳邊響起。
一張臉湊到了我的視線正前方,擋住了刺眼的光線。
圓圓的娃娃臉,明亮的大眼睛此刻寫滿了焦慮,微卷的短發有些凌亂地翹著幾縷。是米諾!我大學時代最好的閨蜜!
“米……米米米諾?”喉嚨干澀得厲害,發出的聲音嘶啞破碎,連名字都叫得磕磕絆絆。大腦一片混沌,巨大的困惑和殘留的恐懼交織在一起。米諾?她怎么會在這里?我明明……我明明是在樓道里……
是夢……?!
“哎喲我的天!”米諾夸張地拍了拍胸口,大眼睛瞪得更圓了,“怎么一天不見,你就結巴了?嚇死我了!”她一邊說著,一邊極其自然地伸出手,微涼的手心輕輕貼在我的額頭上探了探,“還好還好,燒退了不少!剛才可燙手了!”
發燒?我發燒了?
米諾的手心貼著我額頭的感覺如此真實,帶著活人的溫度和關切。她絮絮叨叨的聲音繼續傳來,帶著閨蜜間特有的埋怨和心疼:
“我打你電話,打了十幾個都沒人接!急死我了!你實習期剛過,正式上班也沒幾天,我想著你應該沒那么忙啊!發信息也不回!要不是我實在不放心,直接殺過來了,都不知道你病成這樣!”她拿起床頭柜上的水杯,小心地遞到我干裂的唇邊,“來,先喝口水潤潤嗓子。”
溫熱的清水滑過干澀灼痛的喉嚨,帶來一絲真實的慰藉。米諾的嘮叨,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她關切的眼神……這一切都如此真實,如此日常,像一個堅固的錨,試圖將我拉回現實的岸邊。
所以……那一切……樓梯間的追逐,防火門后的循環,門口出現的噩夢男人……都是高燒產生的幻覺?一場特別真實、特別漫長的噩夢?
巨大的疲憊感和劫后余生的虛脫感瞬間涌了上來。我靠在枕頭上,任由米諾幫我掖好被角,混亂的思緒如同被攪渾的水,慢慢沉淀。也許……真的是燒糊涂了……
就在這時,米諾轉頭朝著臥室門外,提高了聲音喊道:
“江北哥!粥熬好了嗎?滿月醒了!”
江北……哥?
這個名字如同一個冰冷的開關,瞬間將我剛剛放松下來的神經再次狠狠繃緊!一股寒意毫無征兆地從尾椎骨竄上頭頂!
江北?!
這個名字……很熟悉,可是到底是誰?!不是現實中認識的人,而是……那個夢!那個血腥循環的夢里,那個站在二樓窗邊、黑袍翻飛、長發如墨、五官精致的男人!最后在樓道門口出現的那個男人!他……也叫江北?!
我為什么會覺得江北這個名字就是夢里那個男人的?!我怎么會恐懼的篤定?!
心臟開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剛剛沉淀下去的恐懼感再次翻涌!難道……難道米諾口中的“江北哥”……
“來了。”
一個低沉、平穩、帶著一種獨特金屬質感的男聲從客廳傳來。
腳步聲由遠及近。
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緊繃的神經上。
臥室門被輕輕推開。
一個頎長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穿著簡單的淺灰色家居服,袖子隨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烏黑的長發束在腦后,幾縷碎發垂落在額前,柔和了臉部過于精致的線條。他的手里端著一個白色的瓷碗,碗里是熬得軟糯噴香的白粥,正裊裊地冒著熱氣。
那張臉……
那張臉!
在臥室暖黃的燈光下,在米諾關切的目光旁,在裊裊升騰的食物熱氣中……清晰無比地呈現在我眼前!
挺直的鼻梁,深邃的眼窩,薄而形狀優美的唇,下頜線清晰流暢……每一處細節,都與我噩夢中反復出現的那個黑袍男人,嚴絲合縫地重疊在一起!
是他!
真的是他!
那個站在月光下的二樓窗口,指向西面第一戶人家的男人!
那個在冰冷水簾外抓住我手腕,帶我換衣的男人!
那個在樓道門口,用云淡風輕的眼神看著我墜落的男人!
那個……屬于噩夢的男人!
他叫江北。
他是米諾的大表哥。
他此刻正端著一碗熱粥,站在我的臥室門口。
“轟——!”
世界瞬間失去了所有聲音!只剩下血液在耳膜里瘋狂奔流的轟鳴!巨大的、無法言喻的恐懼如同海嘯般瞬間將我淹沒、撕碎!身體里的每一根神經都在尖叫!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抖!
“不……不……”破碎的音節從我顫抖的嘴唇里溢出。
我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到極限,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像寒風中最后一片枯葉!牙齒咯咯作響,手腳冰冷麻木,剛剛退下去的冷汗瞬間再次浸透了后背的睡衣!
我死死地、驚恐欲絕地瞪著門口那個端著粥的男人——江北!眼神里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難以置信的崩潰!
他不是幻覺!
他不是夢!
他是真實的!
那么噩夢……真的……降臨了現實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