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入侵警報如同瀕死野獸的哀嚎，將“灰域”地下三層的空氣撕扯得粉碎。血紅色的警示燈瘋狂旋轉，在冰冷的金屬墻壁和驚恐的人臉上投下不祥的陰影。厚重的合金閘門在幽藍色神經脈沖束的持續轟擊下發出絕望的呻吟，邊緣融化的金屬如同滾燙的淚滴。
【零號協議-自檢加速：65%……威脅源確認：清除者單位（復數）……清除者協議-預備激活序列載入中……】
冰冷的電子倒計時脈沖，如同無形的鉆頭，持續不斷地鑿擊著林默的顱骨。每一次脈沖，都伴隨著一股源自骨髓深處的、想要毀滅一切的冰冷殺意，試圖接管他的四肢百骸。他的左臂麻痹感在警報和威脅刺激下似乎有所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病態的、充滿力量的灼熱感。左手的小指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著，像一只要掙脫牢籠的野獸。
“閘門撐不過一分鐘！”秦教授撲在控制臺前，蒼老的手指在虛擬鍵盤上快得出現殘影，調出地下三層的結構圖和防御系統，“備用能源啟動！力場發生器最大功率！封鎖C到E區所有通道！把他們困在入口緩沖帶！”一道道厚重的合金隔離墻在通道深處轟然落下，試圖分割和遲滯入侵者。
許言掙扎著想坐起來，卻被林默一把按回床上。“別動！你的神經剛穩定！”林默的聲音嘶啞，強行壓制著腦中翻騰的殺意和倒計時的嗡鳴，眼神卻異常銳利地掃過周圍。武器！他需要武器！不是對付普通人的槍械，而是能對抗神經脈沖和超人體能的裝備！
他的目光落在操作臺旁一個打開的醫療器材箱上。里面有一把高頻粒子手術刀，一個便攜式強效神經麻醉噴霧發射器，還有幾枚用于緊急神經刺激的、帶有尖銳電極的“救心釘”。
“教授！手術刀和麻醉噴霧！”林默低吼一聲，如同獵豹般撲過去，右手抓起粒子手術刀，冰冷的刀柄帶來一絲清醒。左手抄起麻醉噴霧發射器，沉重的手感讓他左臂的灼熱感更加明顯。
秦教授頭也不回，將一個巴掌大小的、閃爍著復雜電路板的黑色方盒拋給林默：“拿著這個！實驗室自制的‘蜂鳴干擾器’原型！能短時間擾亂特定頻段的神經同步信號！范圍有限，持續時間只有十五秒！慎用！”
林默一把接住，入手微沉。就在這時——
轟隆！！！！
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和刺目的電光，地下三層的合金主閘門如同被巨獸撕咬開，向內扭曲、崩裂！灼熱的氣浪裹挾著金屬碎片和刺鼻的臭氧味席卷而入！
三個幽靈般的身影，踏著扭曲的金屬殘骸，如同地獄歸來的使者，無聲地踏入這片被封鎖的空間。無面罩的頭盔在閃爍的紅光下反射著死亡的幽光。他們動作整齊劃一，沒有絲毫遲疑，手中的神經脈沖武器瞬間抬起，幽藍的光芒在槍口凝聚，鎖定了通道內嚴陣以待的自動防御炮塔！
“開火！”秦教授怒吼。
嗡！嗡！嗡！
通道兩側墻壁彈出的自動炮塔噴射出致命的能量彈幕！然而，清除者小隊的反應快得匪夷所思！他們如同預知了彈道，身體以超越人類極限的速度和詭異的柔韌度進行著微小卻精準的規避閃避！能量束擦著他們的作戰服掠過，在墻壁上留下焦黑的痕跡！同時，他們手中的武器也噴吐出死亡的幽藍光束！
嗤啦！嗤啦！
兩座炮塔瞬間被精準命中核心！在刺耳的金屬扭曲聲中癱瘓、爆炸！碎片四濺！
第三名清除者頭盔微轉，冰冷的“視線”瞬間穿透混亂的戰場，鎖定了操作間玻璃墻后的林默！槍口幽藍光芒大盛！
致命的危機感讓林默全身汗毛倒豎！腦中倒計時脈沖驟然變得尖銳：【清除者協議-激活臨界點：85%……】
“不能讓它激活！”林默在意識深處咆哮，強行壓制那即將失控的殺戮沖動！身體的本能反應比思維更快！他猛地向側后方撲倒！
轟！！！
近乎透明的扭曲空氣束擦著他的頭皮狠狠轟過！他身后的金屬操作臺如同紙糊般被撕裂、融化！灼熱的氣流和金屬碎片擦過他的臉頰，留下火辣辣的痛感！
“林默！”許言的尖叫帶著哭腔。
“閉嘴！集中精神！找到他們的指揮節點！”林默翻滾起身，對著通訊器低吼。他瞥見許言掙扎著將個人終端連接到了“灰域”的主網絡接口上，蒼白的手指正艱難地操作著虛擬界面。
清除者小隊擊毀炮塔后，沒有立刻突進，而是呈三角陣型，相互掩護，如同精密的殺戮機器，開始用神經脈沖束有條不紊地切割、融化那些落下的合金隔離墻！他們的配合天衣無縫，動作高效得令人絕望！厚重的合金墻在他們面前如同黃油般被切開！
“他們的神經同步！是蜂群思維！必須打亂他們的同步信號！”秦教授看著防御墻快速被瓦解，心急如焚。
【清除者協議-激活臨界點：90%……】腦中的倒計時如同喪鐘！
就是現在！
林默眼中閃過一絲孤注一擲的瘋狂！他猛地從掩體后沖出，迎著清除者小隊的方向狂奔！左手舉起秦教授給的“蜂鳴干擾器”，狠狠按下啟動按鈕！
嗡————！！！
一股無形的、極其刺耳尖銳的、覆蓋特定高頻段的噪音，以林默為中心驟然爆發！這噪音并非物理聲波，而是直接作用于神經層面的干擾信號！
效果立竿見影！
那三名正在高效切割合金墻的清除者，動作瞬間出現了極其短暫、但清晰可見的凝滯和錯亂！如同精密齒輪卡入了沙粒！其中一名清除者甚至踉蹌了一下，手中的武器脈沖光芒出現了紊亂！
“許言！！”林默用盡全身力氣嘶吼！
“鎖定！！”操作間內，許言蒼白的臉上爆發出驚人的專注力，手指在虛擬鍵盤上敲下最后指令！她通過干擾瞬間造成的神經信號紊亂，反向追蹤并強行鎖定了三名清除者之間神經同步網絡的臨時主節點——正是中間那個剛剛被林默干擾得動作紊亂的清除者！
“節點已標記！林先生！”
“收到！”林默眼中寒光爆射！干擾器只有十五秒！機會稍縱即逝！他放棄了遠程攻擊，身體如同離弦之箭，將速度提升到極限，直撲那個被標記為主節點的清除者！右手的高頻粒子手術刀發出低沉的嗡鳴，刃口亮起刺目的白光！
主節點清除者似乎瞬間擺脫了干擾的影響，頭盔猛地轉向疾沖而來的林默！槍口再次亮起幽藍光芒！
距離太近！來不及閃避！
林默眼中血絲密布，腦中倒計時脈沖尖銳到極點：【清除者協議-激活！！！】冰冷的殺戮意志如同海嘯般轟然爆發，試圖完全接管他的身體！
“不！給我——滾回去！！！”林默在靈魂深處發出野獸般的咆哮！屬于“林默”的意志，那份對許言的守護，對真相的渴望，對自身罪孽的救贖之念，化作最后一道脆弱的堤壩，死死抵擋著“零號”毀滅洪流的沖擊！
在這意志與本能、人性與程序的慘烈拉鋸中，他的身體做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動作！他竟在高速沖刺中，強行扭曲身體，以左臂硬生生迎向那射來的幽藍脈沖束！同時，右手的手術刀帶著他全部的意志和力量，如同劃破夜空的白色閃電，狠狠刺向主節點清除者的頭盔與作戰服連接處——那曾被林默刺傷過的頸側縫隙！
嗤——！！！
灼熱！麻痹！劇痛！左臂被神經脈沖束擦過的瞬間，林默感覺整條手臂的神經仿佛被投入了強酸！但他成功了！那足以致命的脈沖束被左臂的犧牲偏離了軌跡，只在他肩頭留下深可見骨的焦黑傷口！
噗嗤！！！
高頻粒子手術刀精準無比地刺入了目標頸側！這一次，不再是淺嘗輒止！鋒利的粒子刃撕裂了生物絕緣層和強化肌肉組織，深深沒入！
“呃啊——！”一聲壓抑的、帶著劇烈痛苦和金屬摩擦感的慘叫從頭盔下爆發！主節點清除者身體猛地一僵！
嗡！！！
整個清除者小隊的動作瞬間陷入了更大的混亂！如同被斬斷了首級的毒蛇！另外兩名清除者的動作出現了明顯的遲滯和相互沖突！神經同步網絡被核心節點的重創強行中斷！
十五秒干擾時間結束！
但林默爭取到了更寶貴的東西——蜂群思維的崩潰窗口！
“就是現在！教授！！”林默強忍著左臂和肩頭撕裂般的劇痛，拔出手術刀，帶出一蓬溫熱的血雨！他踉蹌后退，對著通訊器大吼。
早已準備好的秦教授，狠狠按下了控制臺上的最終按鈕！
轟！轟！轟！
通道頂部和兩側墻壁，數個隱藏的發射口瞬間彈出！噴射出的不是武器，而是大量粘稠的、閃爍著微弱熒光的**高密度神經阻滯凝膠**！如同巨大的蜘蛛網，鋪天蓋地地罩向陷入混亂的清除者小隊！
凝膠具有極強的粘附性和快速凝固性，更含有強效的神經阻滯成分！兩名失去同步的清除者閃避不及，瞬間被凝膠糊滿全身！他們的動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僵硬、遲緩，如同陷入琥珀的昆蟲！手中的武器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只有那個被林默重創頸部的清除者，在最后關頭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猛地向后翻滾，躲開了大部分凝膠，但腿部還是被粘稠的物質纏住，行動嚴重受限！他掙扎著，試圖抬起武器瞄準林默。
林默眼中寒光一閃，右手的手術刀脫手飛出！如同精準的飛鏢，狠狠釘入對方持槍的手腕！
哐當！神經脈沖武器掉落在地。
林默如同受傷的猛虎，幾步沖到對方面前。無視對方掙扎，右手閃電般扣住對方光滑的頭盔兩側，左手（忍著劇痛）摸索到頭盔下方一個極其隱秘的卡扣位置——那個位置，與他記憶中“普羅米修斯”項目某種制式頭盔的解鎖方式隱隱吻合！
用力一掰！
咔噠！
頭盔被強行卸下！
一張臉暴露在閃爍的紅光和彌漫的煙霧中。
林默的呼吸瞬間停滯！
不是陳燃。
那是一張年輕、但毫無血色的男人的臉。他的眼神空洞、麻木，如同被抽走了靈魂的玩偶，瞳孔深處沒有任何屬于人類的情感，只有一片冰冷的、程序化的死寂。他的頸側傷口深可見骨，鮮血汩汩涌出，染紅了作戰服。然而，即使遭受如此重創，他的臉上也沒有絲毫痛苦的表情，只有一種任務失敗的冰冷僵硬。
“次級清除單元……”林默的心沉入谷底。這只是工具，是消耗品，是蜂群中可以被隨時舍棄的工蜂！陳燃，或者說“母巢”，根本沒有親自來！
就在這時，這名被卸下頭盔的清除者，那空洞麻木的眼睛，似乎微微轉動了一下，聚焦在林默臉上。他的嘴唇極其輕微地翕動著，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聲音。林默下意識地俯身靠近。
“……零……零號……”極其微弱、斷斷續續的氣音，帶著一種非人的冰冷質感，“……協議……已激活……你……終將……回歸……”
話音未落，他眼中的最后一絲微弱的光芒徹底熄滅，頭一歪，徹底失去了生命氣息。身體機能似乎被某種預設的自毀程序強行終止了。
林默僵在原地，如同被冰水澆透。
【零號協議-自檢加速：98%……清除者協議-預備激活完成……等待最終指令確認……】
腦中的倒計時脈沖，伴隨著那句“終將回歸”，如同冰冷的鐵錘，狠狠砸在他的意識上。他看著地上那張年輕卻毫無生氣的臉，看著另外兩個在凝膠中徒勞掙扎的清除者，再看向自己染滿鮮血、灼熱而麻痹的雙手……
冰冷的絕望，如同這地下深處無盡的黑暗，再次將他緩緩吞噬。他贏了這場戰斗，卻感覺自己離深淵更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