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突然變得尖銳。春波在劇痛中睜開眼，白色的無影燈刺得他視網膜發痛。耳邊響起護士的尖叫：“患者心跳驟停！“他看見禹潼舉著除顫儀沖過來，白大褂下擺沾著血跡——和五年前那個雨夜一樣。

“潼潼......“他想喊她的名字，卻吐出一口血沫。指尖觸到左胸口袋里的暖手寶，金屬邊緣硌得掌心發疼。心電監護儀的蜂鳴聲越來越慢，忽然間，所有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五年前她在診療室說的話：“春波，你的腫瘤是良性的。“

黑暗如潮水般涌來。再睜眼時，他躺在潮濕的水泥地上，雷聲轟鳴，雨水順著診所的玻璃門往下流。軍綠色外套下，腹部的傷口正在滲血——這是他們初次相遇的夜，2023年的梅雨季。

“醫生，我怕疼。“春波抓住禹潼的手腕，阻止她去拿止血鉗。她愣住了，瞳孔里映著他蒼白的臉。這雙眼睛，他曾在手術臺上見過，帶著絕望的淚光。

“聽我說，“他攥緊她的手，無視她驚惶的掙扎，“我叫春波，緝毒警，左腹子彈擦傷，但我現在要告訴你的是——“喉間泛起鐵銹味，他知道自己時間不多，“2025年你會確診乳腺癌，而我......“

禹潼猛地抽回手，后退半步撞翻診療盤。鑷子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像極了他臨終前心跳監護儀的最后一聲。“你......你怎么知道？“她的聲音發抖，目光落在他腕間的舊疤痕上。

他扯出個苦笑，從戰術背心里摸出張皺巴巴的紙——那是他在穿越前藏在貼身口袋的誤診單，“李博“的名字被紅筆圈住：“我們都被誤診了。我的不是肺癌，你的......“門外突然傳來剎車聲，他瞳孔驟縮，“快！躲到桌子底下！“

子彈穿透玻璃的瞬間，春波撲過去護住她。溫熱的血滴在她后頸，他聞到她發間的薄荷香——和五年后在ICU時一樣。遠處傳來警笛聲，他貼著她耳邊說：“這次，我們一起活。“

三年后，雪山腳下的腫瘤醫院。禹潼看著CT單上“腫瘤消失“的字樣，指尖輕輕發抖。春波從背后環住她，下巴蹭過她新長出的短發：“我說過，我們會贏的。“

他的戰術背包放在窗臺上，露出半截毛線圍巾——那是她在化療期間織的，針腳依舊歪扭，卻比從前密實許多。窗外飄起細雪，他指著遠處的雪山：“等你康復，我們就去那里，我帶你看真正的雪豹。“

平安夜，他推著輪椅帶她去看燈展。輪椅上綁著個禮盒，里面是枚銀戒，戒面刻著兩片交疊的柳葉。“提前送你的圣誕禮物，“他單膝跪地，雪落在他睫毛上，“禹潼醫生，愿意給我個機會，讓我陪你過完每個冬天嗎？“

她笑了，笑聲里帶著哽咽。遠處傳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的旋律，那是他手機里循環了三年的歌。她摸出隨身帶著的平安扣，掛在他脖子上：“這次，不許再說'等下次'。“

手術室外，春波在走廊里來回踱步。禹潼的化療單被他折成紙船，放在窗臺上。陽光穿過百葉窗，在地面織出金色的條紋，像極了他們初次坦白病情時的場景。

“春先生，手術很成功。“醫生摘下口罩時，他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禹潼躺在推車上，指尖微微顫動，他趕緊握住她的手，把薄荷糖塞進她嘴里：“很甜，對嗎？“

她含著糖點頭，目光落在他胸前的平安扣上。那是她在他手術前塞進去的，刻著“生死同歸“四個字。抽屜里，兩人的診斷單被壓在相冊底下，最上面是張雪山的照片，備注寫著：“我們的起點，也是終點。“

深冬的雪再次落下時，他們站在雪山觀景臺上。春波指著山坳間的云隙，那里透出湛藍色的天空，像極了他曾在臥底時見過的極光。禹潼靠在他肩頭，圍巾的毛球掃過他下巴：“看，雪停了。“

驚蟄這天，雪山下的教堂擠滿了人。禹潼穿著白色連衣裙，裙擺上繡著春波畫的柳葉圖案。他穿著迷彩服，胸前別著軍功章，那是他在康復后參與的最后一次任務獎勵。

“春波先生，你愿意......“

“我愿意。“他的聲音堅定，戒指滑進無名指時，他故意轉了轉，讓刻著“潼“字的一面朝外。禹潼看著他腕間的新疤痕——那是為了救她擋刀留下的，卻被他說成“雪山紀念品“。

交換誓言時，春波掏出那只紙船：“在最黑暗的時刻，我總想著，如果能回到過去，我一定要抓住你的手。現在我才明白，命運給我們的不是懲罰，而是重新相愛的機會。“

禹潼接過紙船，淚水滴在船身上：“以前我怕離別，怕疼痛，直到你教會我——愛不是等待，而是并肩作戰。“她望向窗外，春雪正在融化，露出泥土里的嫩芽，“看，春天來了。“

禮成時，管風琴奏響《卡農》。春波牽著她的手走出教堂，雪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很快化成水珠。遠處的雪山巔，終年不化的積雪正在春日暖陽中消融，露出底下褐色的巖石，像大地褪去舊衣，換上新裝。

五年后，冰島的極光如綠色綢帶般舞動。春波把禹潼裹進圍巾里，指尖劃過她耳后淡淡的疤痕。她轉頭吻他，嘗到嘴角的薄荷糖味——這是他們堅持了十年的習慣。

“看，極光在對我們笑。“她指著天幕，目光落在他胸前的平安扣上。那枚扣子已經磨得發亮，卻始終掛在離心臟最近的地方。行李箱里，放著他們的疼痛日記，最新的一頁貼著兩張機票，旁邊寫著：“下一站，金字塔。“

雪粒子忽然落在日記上。春波合上書，望向窗外。極光與雪光交相輝映，在禹潼眼底織出一片璀璨的海。他忽然想起那個改變命運的雨夜，她眼里的驚慌與堅定。原來穿越時空的不是他的身體，而是那份無論如何都要相守的執念。

“春波，“她忽然開口，“你說雪化了會去哪？“

他低頭吻她的發頂，輕聲說：“雪化了會變成春天，而春天......“他握住她戴著戒指的手，放在心口，“春天會住在相愛的人眼里。“

雪越下越小，遠處的天際線泛起魚肚白。在這片極光籠罩的雪地上，兩個曾被命運捉弄的靈魂，終于在時光的逆旅中，跳起了屬于他們的，永不落幕的雙人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