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解太上皇的人才會將“太上皇仁德”常常掛在嘴邊，了解太上皇的人哪個不知道，那位曾經可是一個囚兄殺子的狠人。

太上皇能夠在退位后依舊牢牢掌握著權柄，僅僅依靠“仁德”是不夠的。當年太祖皇帝留下的驕兵悍將，哪個是省油的燈？那時候的“四王八公”比起今天這些繼承人不知強了多少倍。但太上皇在位時，勛貴們卻被收拾得服服帖帖，戴權那個狗東西的“內相”之稱，便是那時闖下的。到了晚年，太上皇開始因為怠政、貪于享樂，致使朝綱廢弛，吏治敗壞。尤其在太子的問題上，猶豫，反復，猜忌，最終造成前太子被廢黜，留下一地雞毛。

這次太上皇出來攪局，北靜王水溶不管心里多憤怒，都只能隱忍下來。太上皇歲數越大，越剛愎雄猜，皇上尚且要小心伺候著，水溶更不愿去觸霉頭。而且對于他而言，也不完全是壞事。牛不喝水強按頭，太上皇是一時痛快了，皇上那邊還不知道愁成什么樣，父子倆的默契將會愈加難以維系。

隨著北靜王府的火勢逐漸控制住，附近各府管事紛紛登門了解情況，帶來問候的同時，順便看看有沒有可以效力的地方。

王府管家按照水溶的吩咐，將刺客主動承認是白蓮教徒的消息通報給了各家。雖然燒死的客人正是忠順親王王妃，但這個消息被刻意隱去，只說是府上北靜王那位遇難妾室的親眷。

得知火災是刺客所為，刺客又來自白蓮教，各家管事臉上表情可謂是異常精彩。

這里是哪？

汴京啊！天子腳下，首善之地，大年三十晚上，大順最頂級的勛貴北靜王府。

倘若白蓮教已有這樣的膽量和能力，其他人要不要干脆回去也信“無生老母”保平安？

這條消息要不是從北靜王府傳出來的，大家非當笑話聽不可。

但現在，凡是長腦子的，都閉上了嘴，選擇緘默其口。

只有那些棒槌還在嚷嚷，說什么是忠順親王在背后搞鬼云云，這種話他們敢說，大家都不敢聽。

此時另一邊皇宮內，周啟正在聽取夏守忠的匯報。

在得知刺客承認是白蓮教徒后，周啟實在沒繃住，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大明宮方向，他那位父皇是丹藥吃多了嗎？

二十年前，白蓮教對于大順而言只是纖芥之疾，微不足道。但是現在已變成陳年舊疴，成為大順的心腹之患。借用白蓮教之名，打的是朝廷的臉面，損害的是他周啟的顏面啊！

還有戴權那個老東西，一如既往地沒出息，就喜歡耍陰謀詭計。真想警告水溶，何不直接派人去傳話？那白蓮教與北靜王水溶往日無冤近日無仇，跑去刺殺水溶的小妾，是不是有些過于荒誕了？傳出去都讓人笑話。

關鍵這個爛攤子還要他來收拾，周啟最討厭那些不守規矩的人……

這一晚，許多人都沒休息好。

第二天一早，秦墨得知具體消息還是賈寶玉和秦鐘帶來的，賈寶玉和秦鐘昨晚上就去了北靜王府，今早上又去了一趟。在對待朋友的事情上，賈寶玉絕對是有品質保證的。

據說北靜王水溶因為心愛的小妾死了，傷心得茶不思飯不想，已不見外客。

這到是一個抽身退出漩渦的好借口。

經過這一遭，其他勛貴府上也被弄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不得不再次提高護衛力量。

不過在秦墨看來就是個樣子貨，純粹走走形式。

不管如何，這個年算是被徹底給毀了。

秦墨送走過來拜年的賈寶玉一行，坐在書房里認真整理著情報。

白蓮教承認自己是白蓮教這件事很白蓮教。

是真是假先別管，反正嚷嚷一嗓子“無生老母”，試問天下何人不通白？

但用這樣的手筆對付北靜王水溶，更準確地說還是針對一個在王府做客的女人，聽上去都覺得荒唐。這不是解決問題的態度，而是牛不喝水強按頭，只要不想自己稀里糊涂也挨上這么一悶棍，那就只能忍著。

“這不是耍無賴嗎？”何貴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是啊！”秦墨隨口應和道：“但是權力不就是靠耍無賴才能彰顯嗎？若一切都按規矩來，那就沒那么可怕了。”秦墨該說不說，他也怕一個喜怒無常，隨心所欲，偏偏又對他掌握著生殺大權的人啊！

“以后要是大家都用這一招，朝廷的威信將會蕩然無存。”何貴愈發看不慣某些人。

北邊的金兵屬歷史遺留問題，朝廷無力解決；梁山眾異軍突起，朝廷派兵剿之，現杳無音訊；如今“白蓮教”蹬鼻子上臉，朝廷要是也無力解決，朝廷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唉！臉面不臉面的到是可以先放放，主要是這無形之中，增加了白蓮教的威勢。他們原本就蠢蠢蠢欲動，搞不好可能趁勢直接反了。”秦墨若有所思道。

接下來幾天，隨著那股緊張勁過去，一種消極的、放縱的情緒在勛貴們中間悄然蔓延開來，大有能享樂一天算一天的意思。

與勛貴府上歌舞升平行成鮮明對比的是，街面上卻一點不平靜，五城兵馬司在抓人，龍禁尉在抓人，錦衣府也在抓人。

也不知道是哪位人才想出的辦法，只要罵一句“無生老母”就放行，不罵直接帶走。好在只是在街上抓人，沒有挨家挨戶登門，即便如此也抓了不少。

薛寶釵和薛姨媽初五從城外回來時說，城外伐木場，采石場里現在快被白蓮教徒給塞滿了。

聽到消息后秦墨腦子里頓時警鈴聲大作，他也顧不上年不年的，趕緊去找錢榮簽字，將薛蟠等“犯人”提出來，裝上囚車，押送去長安進行休整。

賈瑞還想磨蹭，被秦墨抽了兩鞭子，這才老老實實向祖父賈代儒辭行。

秦墨不得不如此，萬一白蓮教鬧出事端，薛蟠再卷入其中，秦墨少不了要擔一些干系。一只羊是趕，兩只羊是放，干脆連賈瑞一并送走。

眼看著正月十五一天天臨近，秦墨越能感知到那股肅殺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