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和探春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秦墨趁機也好分散一下注意力，要不然他都困了。

這時侍書和碧月走了過來，兩人趴到探春耳邊說了幾句。

探春臉色明顯變得極為難看，秦墨就在邊上，離得如此近，他想聽不到都困難。

侍書是探春的丫鬟，碧月則是李紈屋里的。

自打李紈帶著“三春”管家，她們身邊丫鬟的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但與此同時，需要操心的事也就多了起來。

這不，碧月這次是來告狀的，剛才她撞見了司棋與表弟潘又安私會。

司棋是二姑娘迎春身邊的首席大丫頭，乃是“琴棋書畫”之一。

碧月把此事告訴了李紈，李紈則讓她來找探春。

姑娘們身邊的首席大丫頭不比別的丫頭，她們拿的月例和享受的待遇相當于“副小姐”。也正因為如此，她們代表的不僅僅是自己，還是小姐的“替身”。如無意外，隨著姑娘嫁人，她們也會跟著陪嫁過去。

這樣一個丫鬟出了此等丑事，會嚴重影響到姑娘們的聲譽。盡管賈府里的姑娘已經被牽連得不輕，可也不能讓雪上再加霜啊！

“大嫂也是，直接處置了就是。”探春掃了一眼四周，她早就知道，府上不少丫鬟與小廝有來往。但像司棋這種層級的丫鬟，還如此拎不清，她是真沒想到。

“三小姐，司棋好處置，可二姑娘那邊……”碧月隱晦地瞥了一眼邢夫人所在的方向。

司棋的外祖母是王善保家的，而王善保家的則是邢夫人的陪房和心腹。

因為有這層關系在，司棋平時沒少為賈迎春出頭，要不然迎春非被人欺負死不可。

李紈把事情推給探春也是無奈之舉，她并不具備處理這種復雜局面的智慧。

現在輪到賈探春頭疼了，處置肯定要處置，但要考慮周全，面面俱到，不能傷了二姑娘的臉面，也不能給二姑娘樹立個敵人，否則日后在邢夫人那處境只會更糟糕。

思考了一會兒，探春轉頭拽了一下秦墨的衣袖，“秦大哥，可不可以幫妹妹一個忙？”

“想放我那當‘人質’？”秦墨稍微動動腦子就猜到了探春的用意。

“妹妹本想給他們兩個選擇，第一個，就此了斷，革去司棋首席大丫頭的身份，保留一等丫頭的待遇；第二個，成全他們，將潘又安打頓板子趕出榮國府，司棋降為二等丫頭。

可考慮到司棋的脾氣，她未必肯愿意去當二等丫頭。況且，司棋繼續留在府上，風言風語將永無止境，二姐迎春恐怕也難得安寧。”探春權衡過后，還是決定將司棋驅逐出榮國府，再考慮到司棋與迎春的感情，以及司棋背后的復雜人際關系，將奴籍轉給秦墨，這樣就使得王善保家的不敢亂動，同時也算為司棋找了一條出路，代迎春盡到了主仆一場的情分。

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探春能想到這樣一個辦法，已經實屬不易。

“我那到不差一口飯吃，正好鳳姐兒身邊缺人使喚。你安排吧，既然你要賣人情，不如再大方一點，找老太太再要幾個丫頭一并送我。”秦墨也是才想起來，回頭黛玉那邊的詩社建起來，后院總要安排一些丫鬟伺候。他缺人，榮國府不缺，這不巧了嗎？

“沒有，就是一個司棋。不過以后，唉！”探春這會兒多少也有點察覺到不對勁，“尤三姐事件”的后勁好像有點大。這司棋不是第一個，恐怕也不會是最后一個，搞不好，姑娘也都有可能栽里頭……

兩人說話的工夫，司棋被帶了過來。秦墨能感知得到，司棋情緒很穩定，似乎對她而言，這是必要的代價。

探春還是給了她最后選擇的機會，她可以選擇繼續留在榮國府，但和潘又安肯定要斷干凈才行。

“二小姐，我如果說愿意與那姓潘的斷干凈，您會信嗎？”司棋苦笑道。

她來之前已經做好了最壞打算，怎樣她都接受。

侍書在探春耳邊耳語了句，“潘又安逃了。”

逃了自然就沒辦法斷干凈，探春所謂的了斷是沖著要么斷根要么斷命去的。

“算了，去秦府或放還你奴籍出府，你自己選吧！”潘又安的逃跑讓探春很是失望，榮國府怎么竟出這種沒用的。

司棋聽到竟然可以去秦府，她無比感激地給探春磕了三個頭。

這年頭，奴籍對于她們而言固然是一種束縛，可失去奴籍后的她們未必就會更好過。和當初的晴雯一樣，她們沒有別的謀生手段，出去后只能寄希望于找個好人家嫁了或者賣了。

賈探春這是幫她找條出路，她又不傻。

司棋拜完探春還想拜秦墨，卻被秦墨攔住，“行了起來吧！年后你自己收拾一下，到時候找何晴，她會給你安排事做。”

“是。”司棋告退。

“秦大哥會不會覺得我不近人情？”探春抖完威風才想起來，秦墨是讀書人，還不知道秦墨會怎么看她。

“還不錯，有模有樣的。”秦墨表示了贊賞。

“哎！妹妹也沒辦法，府上沒一個讓人省心的。”探春說著看了一眼不遠處，身上沒有半點“少爺”氣質的賈環一眼，家里全是這些玩意，她也愁。

“他的出路要么讀書，要么從戎，沒有第三條路可走。”秦墨給出了自己的判斷。

賈環身上有很多缺點，比如心胸狹隘，比如嫉妒心強。其實這些毛病都不致命，甚至許多成功人士，都有這些缺點。關鍵看怎么去用這些缺點，而這需要腦子或者說是智慧。

可惜，賈環沒有那個駕馭自身缺點的智慧，所以就顯得愈加不堪。

秦墨見賈環時不時就看向他這一邊，還以為賈環有事。他哪里知道，賈環是在收集素材。

秦墨招手將賈環叫了過來，“別看了，你要是能考上秀才，不僅彩霞是你的，彩云也是你的。你還會成為寶玉噩夢一般的存在，看到你他就會兩股戰戰、渾身發抖……”

對于榮國府而言，秀才不值錢，但能考上秀才這件事卻很值錢。

作為書香門第，家族子弟都是花錢買來的“監生”，說出去也不好聽。

賈環若能考個秀才回來，至少說明榮國府里是有讀書的苗子的。雖然之后日子可能也不會多好過，但想來老太太和王夫人都是體面人，應該不會不懂得分寸。

聽過秦墨的建議，賈環的眼神陰晴不定，彩霞和彩云可以先放放，能讓寶玉見到他就渾身發抖，他還是很有動力的。

過了好一會兒最終他還是泄氣了，他自知自己不是那塊料，有勁也使不上。

“完蛋。去吧，我也該走了。”勉強看了三場戲，秦墨有些打瞌睡。

他讓探春幫打個掩護，如果老太太問起來，替他告個罪，不問就算了。

探春有點小失望，卻也只能答應下來。她轉頭瞪了賈環一眼，“平時嘴里不閑著，讓你說的時候又成了悶葫蘆，連句話都不會說。”

賈探春走了，留在原地的賈環，撇了撇嘴，目光轉到了賈寶玉身上，哼！不讀書他也能讓賈寶玉以后見到他就渾身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