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鬧劇并未影響到賈母的心情，她又沒看到事件經過，只是聽身邊伺候的丫鬟說了那么幾句。不過既然是大團圓的結局，那就不要在意那些細節嘛！

老太太都發話了，大家自然不會不識趣，酒照飲，曲照唱……

不得不說，賈珍是懂得享受的，會芳園里專門有看戲的閣樓，修建得極為豪華。

老太太在眾人的簇擁下，端坐在首位，左邊是她小半天沒見到的外孫女林黛玉，右邊是賈蓉的媳婦胡氏，之后才是邢夫人，王夫人等諸位太太。

如何解讀這樣的安排，那是榮國府下人該思考的事，秦墨懶得去猜。

在今天這樣的場合，賈環和賈琮也被允許出現在了看臺上。

比起賈環，賈琮無疑是榮國府里最不起眼的那一個。賈環好歹父母俱在，賈琮只有邢夫人這么一個繼母。

不過引起秦墨注意的是，秋桐竟堂而皇之地坐到了邢夫人身邊，看兩人的樣子，“婆媳”之間相處得十分融洽，跟親姐妹似的。

“秦大哥。”賈環尋摸好一陣，最后發現只有秦墨身邊暖和一些。別人看到他總抽冷氣，嘶嘶的，把他鼻涕都給抽了出來，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就像要搶去當面條吃似的。

呸！牙磣。

“坐。這一會兒你都換幾個位置了？”秦墨一眼就看穿了賈環的那點小心思。少年慕艾，賈家人又都早熟，算算日子也快立春了。

“嘿嘿！換來換去，還是覺得秦大哥您這最好。”賈環奉承道。

“老實坐一會兒吧！你這說話的工夫都要偷看二太太身邊的丫鬟好幾眼。”秦墨不是有意要拆穿賈環，主要是賈環賊眉鼠眼的動作，不知道的還以為兩人共同在商量什么壞事。

“我才不稀罕，不過是一個丫鬟。”賈環還在嘴硬，事實上卻是他要不來也不敢去要。所以只能“自持少爺身份”，不屑去要。

秦墨正要和賈環好好聊聊人生，賈環卻被某人一個眼神給逼走了。

“三丫頭啊！”秦墨哭笑不得。

“秦大哥，我能坐這里嗎？”賈探春的聲音，忐忑中夾雜著幾分雀躍。

“坐吧！”秦墨早就發現探春剛才和黛玉嘰嘰咕咕不知道說了一堆什么，然后就開始了眼神交鋒。

“放心吧，林姐姐不是小氣的人。”似乎猜到了秦墨心中所想，探春說著又沖黛玉挑了下眉毛。

“行吧，你們幾個丫頭今天怎么都這么活潑？”秦墨這么說有些不準確，應該說包括府上幾位姑娘在內，所有年輕丫頭和小廝們狀態都有些不大正常。

看樣子柳湘蓮和尤三姐鬧出來的這場戲，對久居深閨的姑娘們造成的沖擊有點大。

話本里的故事尺度可能更大，但畢竟沒人親眼見到過。

柳湘蓮和尤三姐不同，許多人都看到了。

經過剛才一陣子的發酵，故事已經被傳得人盡皆知，尤三姐是怎么一見鐘情的，又是怎么主動追求柳湘蓮的，接著是怎么通過尤二姐求賈璉幫忙說親，直到以死明志……

這無疑是一種顛覆，尤其對于那群涉世不深的姑娘們來說，差不多相當于開了天窗。沒有父母之命，沒有媒妁之言，只有兩情相悅。

無論賈母還是王夫人，又或者是尤夫人，她們肯定不會想到，就在她們看戲的時候，寧、榮兩府正經歷一場思想上的戰斗。

秦墨也始料未及，倘若尤三姐剛才死了，故事的藝術性可能會更高，影響也會更大，可事后恐怕很多人羨慕的同時卻不敢輕易越雷池一步。

現在的情況恰恰相反，尤三姐沒死，而且在傳說中，是上蒼看不過眼出手相助救下了她，這使得很多人的膽子變得大起來。

秦墨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秦大哥這話好沒道理，以前我們在秦大哥面前不活潑嗎？就連二姐也愿意和秦大哥說話吧？是你不理人……哼！”探春說不氣是假的，老太太偏心，父親也偏心，最后給黛玉挑了個好的。

“哈哈哈！是我說錯了，我道歉。”秦墨早領教過探春的厲害，與黛玉比起來也不遑多讓。

“秦大哥，我是有正事要說。”探春繃起了小臉。

“行，你說。需要換個地方嗎？”秦墨這附近到是沒有旁人，除了一臉怨念的賈環。

“不用。秦大哥，你覺得大順還有救嗎？”這個問題已在賈探春的腦子里醞釀了有些日子，她本打算這輩子永遠不對人說的。今天見到了抱琴，再加上晚上又發生了尤三姐這樣一檔子事，她心里一直有些安定不下來，所以主動找到秦墨，一方面是為解惑；另一方面也有展現自己能力的意思。

秦墨沒想到探春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好家伙，他差點以為自己是不是暴露了。直到將探春看得臉紅，秦墨才收回視線。

“秦大哥如果覺得不方便說……”探春氣勢直接弱下去一大截。

“到也沒什么不能說的，翰林院和國子監都有過討論。當然，結果一定是，前途是光明的。”秦墨自然不能將自己的真實想法說出來。

他只是把前任首輔關于“讀書拯救不了大順”的一些觀點搬了出來，把大順遇到的困難簡單解釋一下。

土地啊，人口啊，稅收啊，外敵啊，內亂啊……

光是這些，就夠賈探春琢磨一陣子。

而秦墨的真實想法很簡單，大順沒必要去救。

為什么要救呢？

倘若秦墨有拯救大順的本事，那他就有重鑄乾坤的能力。

反之，他如果沒那個本事，螳臂擋車為哪般？

再說句大不敬的話，當初秦墨出生的地方，但凡是個龍興之地，他這會兒鬧出來的動靜絕對不會比梁山眾小。

秦墨現在就在等，大順要是能起死回生，那他就老婆孩子熱炕頭；大順要是崩了，弄得烽煙四起，群雄逐鹿……滋滋滋！什么意思，那頭鹿你摸得，我摸不得？

這些話，秦墨肯定不會和探春去說。

當他把大順現在面臨的困境擺在探春面前，探春就已經快麻了，這樣的大順，就算沒死也快了吧？

回頭再看看臺上臺下，得，勛貴是徹底指望不上了。

那能指望誰？

探春看向秦墨，只見秦墨嘴角帶著淺笑，輕輕打著節拍，似乎很享受。

果然，有能力的人，無懼任何困難……

賈政要是知道自己閨女的胳膊肘拐那么老遠，他非給探春選個好夫婿不可。他享受就是墮落，秦墨享受就是自信，還有比這更離譜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