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天亮了
- 大明1616:從錦衣衛開始
- 櫻桃小磚頭
- 2651字
- 2025-06-19 07:36:17
撞擊聲和嘶吼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弱變得遲鈍。下方洶涌的尸潮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動作變得無比緩慢和僵硬,如同失去了動力的木偶,茫然地在原地徘徊,對屋頂上的活人似乎也失去了興趣。
然后他們一個接著一個,如同退潮的海水般的朝著蘆葦叢中走去。
又仿佛熬了仿佛一個世紀,當第一縷金色的晨曦刺破云層,徹底驅散黑暗時,下方的驛站前院,已經徹底不見了惡鬼們的蹤跡。
“走!”姜不寒當機立斷,聲音嘶啞卻無比堅定。
八個人,如同驚魂未定的老鼠,小心翼翼地順著來路,從搖搖欲墜的小樓另一側滑下。踩在遍布尸骸和污血的地面,所有人都強忍著嘔吐的沖動。他們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從昨日那些餓鬼的尸身旁繞過,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沿途蘆葦上的露水瞬間打濕了衣襟,卻帶來劫后余生的狂喜!終于,他們沖出了驛站那破碎的大門,一腳踏到了冰冷的官道之上。
“吁——吁吁吁——!”車夫老劉顫抖著,用盡全身力氣吹響了召喚馬匹的哨子,尖銳的哨音在寂靜的清晨格外刺耳。
等待馬匹的短暫間隙,疤臉王五和李苛沒有閑著。他們商議了一會之后,就招呼剩下的兩個護衛抽出隨身的短匕或小鉗子,又返回到昨夜被斬殺在院中的惡鬼尸體旁。
王五動作熟練地撬開一具尸體的嘴巴,用匕首柄狠狠敲擊,幾下就敲下了一顆帶著黑紫色污垢、形狀尖利扭曲的獠牙,隨手扔進腰間一個特制的皮囊里。
“王五,你們這是……”顧懷看著,有些不解。
“六爺,這是規矩?!蓖跷孱^也沒抬,繼續處理下一具尸體,“這些惡鬼的獠牙,一是可以帶回衛所或官府作證,換點賞錢撫恤死傷的兄弟。二是……萬一遇上盤查,也能證明咱們殺過這些東西,不是見了就逃的軟蛋?!?
他語氣平淡,卻透著一股軍漢的務實和血性。
李苛看著王五的動作,嘆了口氣:“阿利、阿貴……他們的那份,回頭一并算上。”
很快,王五和同伴麻利地收攏了四十多顆獠牙。
“夫人?”李苛最后看向姜不寒。
姜不寒的目光掃過一片狼藉如同人間地獄的驛站,又看向那些蘆葦蕩深處可能潛藏的更多危險。
她眼神冰冷,沒有絲毫猶豫:“燒了!連同驛站一起!不能留后患!”
“是!”李苛立刻應道。
眾人迅速行動,將驛站內能找到的燈油、烈酒、甚至馬廄的干草,全部堆積在驛站主屋和尸體最集中的地方。王五掏出火折子,用力一吹,橘紅色的火苗跳躍起來,被他拋向那堆引火物。
“轟——!”
火舌瞬間騰起,貪婪地舔舐著木料布帛和尸體,濃煙滾滾沖天而起,夾雜著皮肉燒焦的惡臭。
那棟飽經蹂躪的小樓和院中的尸山血海,迅速被烈焰吞噬,滾滾黑煙如同招魂的幡幟,在德州清晨的天空中彌漫。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幾聲熟悉的嘶鳴!那六匹被放跑的驚魂未定的駿馬,竟還有四匹馬循著哨音跑了回來!
“快走!去最近的縣城!”姜不寒看著沖天的火光,果斷下令。
“快!上車!上車!”李苛低喝。
四個侍衛同乘兩匹馬先行而去,剩余的四人則都上了那輛寬敞的馬車,緊接著車夫老劉狠狠一鞭子抽在馬臀上!
“駕——!”
馬車如同離弦之箭,瘋狂地沖上官道,揚起漫天塵土,頭也不回地向著最近的縣城方向亡命飛馳!
而車廂內,是大難不死后的一片沉寂。
四個人渾身浴血,臉上寫滿了極致的疲憊和后怕。沒人說話,只有粗重壓抑的喘息聲。
顧懷蜷縮在角落,身體依舊在劇烈地顫抖,他緊閉著眼,死死咬著牙關,額頭上全是冷汗。
剛才在尸潮包圍中強行壓抑的本能反噬,以及近距離接觸濃烈尸臭血腥的后遺癥,正在他體內瘋狂肆虐。
他感覺自己的胃在抽搐,對生肉的渴望前所未有的強烈,而鼻端縈繞的,除了揮之不去的焦臭和腐臭,還有身邊姜不寒身上那股清冷的幽香……以及,那近在咫尺的跳動著生命活力的脖頸脈搏。
驛站的火光在身后漸行漸遠,前方的道路依舊漫長未知。
他知道,昨夜只是開始,這場與惡鬼、也與自身異變的逃亡之路,才剛剛撕開它猙獰的一角
破敗的馬車如同驚弓之鳥,沿著官道一路向南亡命狂奔,車輪碾過塵土,留下兩道深深的車轍,也碾碎了德州驛站的血色記憶。
終于,在一個時辰之后,一座低矮卻還算齊整的土城輪廓,出現在眾人視野盡頭。城樓上斑駁的“武城”二字,在晨曦中透著一股疲憊的安寧。
然而,當這輛沾滿泥污血漬,轅木上還殘留著暗褐色手印的馬車,踉蹌著沖到武城東門時,那點虛假的安寧瞬間被撕得粉碎。
“站住!你們什么人?!”守門的幾個衙役原本懶散地靠著城門洞打盹,被這突如其來的煞氣驚得一個激靈,眾人紛紛跳起,長槍短棍交叉著攔在城門前,臉上寫滿了懼怕和驚疑不定。
待看清馬車上滿是血污的手印,尤其李苛和王五這些剽悍護衛渾身浴血,且臉上未散的殺氣,更嚇得他們面無人色。
“鬼…鬼?。 币粋€年輕衙役失聲尖叫,腿肚子直轉筋。
“敲梆子!快!敲梆子!喚衛所兵!”領頭的班頭聲音都變了調,一邊嘶吼著,一邊就要去抓掛在城墻邊的報警木梆。
這報警的梆子,連著城隍廟前的鐘,一旦敲響,便是“寇警”,按《大明律》及地方保甲規條,城中丁壯需即刻上城御敵,衛所軍戶更需披甲持械前來協防。
武城這等小縣,衛所兵額本就嚴重不足,多由世襲軍余充數,平日疏于操練,真遇事能否頂用,其實眾多軍余心里只怕比誰都清楚。
此刻班頭欲敲梆,與其說是盡忠職守,不如說是驚駭之下本能的自保反應。
“放肆!”顧懷強撐著從車廂里探出半個身子。他臉色蒼白如紙,眼底還殘留著驚悸的血絲,但聲音卻異常冷硬。
他猛地從腰間扯下那塊象征著“試百戶”身份的沉甸甸銅腰牌,上面猙獰的獬豸獸首在夕陽下反射著冰冷的光,狠狠砸向那班頭腳下濺起的塵土中!
“錦衣衛,南鎮撫司試百戶顧懷!有十萬火急軍情面見縣令!速速引路!延誤者,以通敵論處!”
“錦…錦衣衛?!”那銅牌落地的悶響如同驚雷,班頭看清牌上的字和獸紋,嚇得魂飛魄散,哪還敢去碰那報警的梆子?
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百戶大人恕罪!小的有眼無珠!小的該死!大人請!快請進!”
他手忙腳亂地撿起腰牌,雙手高舉過頭頂,奉還給顧懷,又連滾帶爬地驅散手下,清開道路。
馬車在幾名衙役戰戰兢兢的引領下,駛入武城縣城門洞。
清晨的日頭不辣反而被厚重的城墻切割,在車廂內投下斑駁的光影。街道兩旁,稀稀拉拉的行人和小販被這輛散發著濃烈血腥氣的馬車吸引,紛紛駐足側目。
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如同無數細小的蚊蚋在耳邊嗡嗡作響。
“老天爺,這…這是遭了匪了?”
“看那血…車上拉的是死人吧?”
“噓…小聲點,沒聽說是錦衣衛老爺的車駕么?惹不起…”
“錦衣衛咋這副模樣?跟叫花子似的,還一身血…”
那些目光里有麻木的好奇,有深藏的驚懼,更多的是一種在賦稅重壓和天災人禍中早已磨平的、對災禍近乎本能的疏離與避讓。
顧懷透過車簾縫隙,看到一張張被日光籠罩的、缺乏生氣的臉,心頭那劫后余生的微末慶幸,瞬間被一種更深的疲憊和寒意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