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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神秘的禮物?

宣寧侯府的偏院,即便在春日里也透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暮氣。

仆役們垂手肅立,眼神卻像滑膩的泥鰍,在顧懷和姜不寒身上悄悄游走,帶著審視與一絲不易察覺的輕慢。

侯爺顧禮纏綿病榻,主母胡氏掌家,這庶子的院落,連陽光都似乎吝嗇了幾分。

廊下,一個佝僂的身影早已倚著柱子翹首以盼。

是姆媽,她比前幾日更瘦小了,滿頭銀絲梳得一絲不茍,卻掩不住深深的疲憊。渾濁的眼睛在看到顧懷身影的瞬間亮了起來,隨即又被洶涌的淚水淹沒。

“六爺!”王嬤嬤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枯瘦如柴的手猛地抓住顧懷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衣料里。

她踮起腳,布滿皺紋的手顫抖著撫上顧懷的脖頸,那里只留下一道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疤痕。

“我的小宴寧…真沒事了?菩薩保佑…真沒事了?”她反復摩挲著,一遍遍確認,眼淚斷了線似的往下掉。

姜不寒上前一步,斂衽,對著這位老婦人深深一福。她的聲音依舊清冷,卻帶著不容錯辨的誠懇:“姆媽,先前地窖之事,是我行事過激,委屈了六爺,也驚著了您。不寒在此,向姆媽賠罪。”

王嬤嬤嚇了一跳,慌忙用袖子擦淚,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啊小夫人!您折煞老奴了!您是主子,您…您是為晏…六爺好,老奴明白!明白的!”

她看著姜不寒,眼神復雜,敬畏之外,終究是涌上了一絲真切的感激——無論如何,是這位夫人最終還是把少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守住了小姐唯一的骨血。

當顧懷說出即將遠赴應天府任職的消息時,王嬤嬤臉上的血色“唰”地褪盡了。她身體晃了晃,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積蓄多年的情緒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沖垮了理智的堤壩。她死死抓住顧懷的手,仰起布滿溝壑的臉,對著虛空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小姐啊!我的小姐啊!老奴對不住你啊——!沒能…沒能守好小少爺…讓他遭了天大的罪,差點就…如今…如今還要孤零零地遠走他鄉…小姐!老奴無能啊!老奴該死啊——!”

這聲聲泣血的哭喊,是對顧懷早逝生母于氏的告罪,是積壓半生的無盡愧疚,更是對一個孩子即將踏入未知深淵的錐心之痛。

周圍的幾個小侍女嚇得臉色發白,頭埋得更低了。姜不寒抿緊了唇,沉默地看著。

顧懷的心像是被這哭聲狠狠攥住,痛得幾乎窒息。

他再顧不得什么侯府規矩、主仆尊卑,猛地張開雙臂,將瘦小佝僂的王嬤嬤結結實實地擁入懷中。

這個動作驚得旁邊的侍女倒吸一口涼氣。

顧懷卻抱得那樣緊,仿佛要把自己身上的暖意渡給懷里冰涼顫抖的老人。

他一只手緊緊環住嬤嬤單薄的肩膀,另一只手像安撫幼童般,輕輕拍著她嶙峋的背脊,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姆媽不哭,姆媽不哭了…宴寧長大了,真的長大了。您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全須全尾的。姆媽把我養得這么好,母親在天上看著,只有歡喜,只有感激您,絕不會有一絲一毫的責怪!您要好好的,保重身子,等我…等我在南京站穩了腳跟,一定接您過去,讓您享福!姆媽,您信我!”

這溫暖的懷抱,這帶著哭腔卻無比堅定的承諾,像一股暖流,奇異地安撫了王嬤嬤幾近崩潰的情緒,也讓旁邊驚惶的小侍女們,心中莫名地生出了一絲安定的感覺。

嬤嬤在顧懷懷里抽噎著,哭聲漸漸低了下去,只剩下壓抑不住的、斷斷續續的嗚咽。

許久,她才慢慢止住悲聲,從顧懷懷里退開一步。她用袖子用力擦了擦臉,渾濁的眼睛里透出一種鄭重的光芒。

她顫巍巍地從屋子里摸索出一個用洗得發白的舊藍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木盒。

那盒子不大,卻似乎承載著千鈞重擔。她雙手捧著,塞到顧懷手里,枯瘦的手指用力握了握顧懷的手背,聲音沙啞卻異常清晰:

“六爺…拿著。這是…這是小姐當年留下的。她走之前…說過,等你成了家,就把這個給你。老婆子我…替你守了這么多年…今天,交給你了。”

她深吸一口氣,盯著顧懷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強調:“千萬記住!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打開!”

顧懷接過那沉甸甸的小木盒,藍布上似乎還殘留著嬤嬤的體溫和淡淡的皂角味。他心頭疑云密布,卻鄭重地點點頭:“姆媽放心,宴寧記住了。”

緊接著,顧懷從袖中掏出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桑皮紙,塞進王嬤嬤粗糙的手心:“姆媽,這個您收著。我不在京城,您別苦著自己。想吃點好的,穿點暖的,請個小丫頭伺候您起居,都使得。”

王嬤嬤疑惑地展開一看,眼睛瞬間瞪圓了——竟是京城“日昇隆”錢莊開具的“憑票取庫平紋銀伍拾兩整”的銀票!五十兩!

這對于一個侯府老仆來說,簡直是做夢都不敢想的巨款!她像是被滾油燙到,猛地一哆嗦,像丟開烙鐵一樣急急地把銀票往回推:

“使不得!這萬萬使不得!六爺!您這是做什么!您去南京,人生地不熟,處處要銀子打點!老婆子有吃有穿,哪用得了這么多!快收回去!快!”

顧懷臉色一沉,眼神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執拗和一絲孩子氣的威脅:“姆媽!您要是不收,就是嫌少,就是不認我這個少爺了!”

話音未落,他竟真的作勢要將那價值五十兩的桑皮紙從中撕開!

“別——!”王嬤嬤嚇得魂飛魄散,失聲尖叫,整個人撲上去死死抓住顧懷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

“別撕!我收!我收下!六爺…您…您這是何苦啊…”她顫抖著,幾乎是搶一般把那張輕飄飄卻又重逾千斤的銀票緊緊攥在手心,指節捏得發白,眼淚再次洶涌而出,這次是心疼顧懷的傾囊相贈。

回程的馬車上,車輪碾過石板路,發出單調的聲響。

車廂內一片沉寂,只有顧懷無意識地摩挲著懷中那個藍布包裹的小木盒。姜不寒的目光從窗外收回,落在顧懷緊鎖的眉頭上,忽然開口,聲音平靜無波:

“那五十兩銀票,你哪來的?”

顧懷動作一頓,沒有立刻回答。

他伸手探入懷中更深處,摸索片刻,掏出一個厚實的油紙信封。他臉上露出一絲混合著肉痛狡黠和如釋重負的復雜神情,把信封直接遞到姜不寒面前。

“喏,都在這兒了。”他咧了咧嘴,“把以前那些…‘玩意兒’,都處理了。”

他見姜不寒接過信封,便掰著手指數起來:“那只壓箱底的羊脂白玉佩,我爹早年賞的,當了三百兩;那幅號稱唐寅其實鬼知道是誰畫的破山水,糊弄了個外地土財主,一百五十兩;還有張老三、李老四那幾個王八蛋,以前欠下的賭債花酒錢,我拿著借據一家家‘拜訪’過去,半是提醒半是嚇唬,說六爺我要去南京當錦衣衛了,嘿,竟真湊回來一百六十兩;剩下那些花里胡哨的衣裳、配飾,一股腦塞給當鋪和舊衣鋪子,也換了七十兩出頭。”

他攤攤手:“零零總總,差不多一千零八十兩。”

他指了指姜不寒手中的信封,眼神變得異常清澈認真:“剩下的,全在這兒了。娘子,南京那百戶的俸祿,一年到頭也就幾十石米,塞牙縫都不夠。以后咱們在南京的開銷,官場上的打點應酬…這個家,可就全仰仗娘子您‘運籌帷幄’了。”

姜不寒沒有立刻去數信封里的銀票。

她抬起眼,目光如深潭,靜靜地落在顧懷臉上,仿佛要將他此刻的神情一絲不落地刻印下來。

那清冷的眸子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微微動了一下,極快,卻難以捉摸。

她沒有說謝,也沒有推辭,只是將那個裝著巨額銀票的油紙信封,穩穩地收進了自己隨身攜帶的一個不起眼的素色荷包里,貼身放好。

然后,她的視線轉向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篤定:“知道了。到了南京,我先給你納個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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