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仿佛化身燒紅的烙鐵，在王總監瘋狂抖動的連麥請求、信息流中劇烈震動嗡鳴！沈亦趕緊接通。

“沈老師！沈爺！我的祖宗！您還在山上？！太好了！！”王猛聲音亢奮變形，背景嘈雜如菜市場，“平臺危機公關、安保、攝助、生活助理四大金剛小隊已火速空降您坐標！安全保障直播支持一條龍！獨家合同分成……”

沈亦被這“天降神兵”的架勢嚇一跳，趕緊打斷：“王總監！心領了！千萬千萬別來！我野慣了，散仙體質，太熱鬧反而折壽！合同容我再想想？現在嘛…”他指著空癟的登山包，語氣懇切又帶著點故意賣慘，“我只想先祭拜下餓得咕咕叫的五臟廟，安安靜靜啃個饅頭！”

反復強調“野人”、“散仙”、“啃饅頭”，就差喊出：別管我！我要自由！

“懂懂懂！明白明白！一切尊重您！小分隊撤回！只在山腳待命！絕不打擾您成仙！”王猛態度好得驚人，“星海大門永遠為您開！您自便！自由！您要的就是自由！”

掛斷電話，手機后臺又瘋狂跳出銀行到賬短信！尤其【晴空晚霞】頂著挑刺ID卻穩坐榜一的巨額打賞格外扎眼！但更大的提示音接踵而至——無數陌生號碼的短信轟炸：

“沈老師，XX出版社……”

“沈先生，青陽作協……”

“沈老師，我是XX娛樂金牌經紀人……”

信息洪流瞬間沖垮本就快散架的舊手機！屏幕瘋狂卡頓、閃爍雪花，最終——

屏幕一黑！徹底沒電關機！

世界瞬間清凈。山風，鳥鳴，夕陽余暉。

“噗…哈哈哈哈！”沈亦捏著空癟的直播桿，看著手里徹底變磚頭的手機，沒憋住笑出聲。剛才還指點江山的網絡頂流，轉眼就成了“山頂失蹤人口”。這落差簡直荒誕喜劇。“人紅是非多…手機先咽氣？”

笑著搖頭，生理需求壓倒一切。饑餓感再次如海嘯襲來！他餓得胃都在抽搐。拎起僅剩的幾包餅干，目光鎖定遠處半山腰那點彩鋼屋頂——景區小賣部！

“兄弟們！家人們！詩仙失聯一小時！補充點能量就歸位！”他把直播設備鏡頭對準壯麗晚霞，設置成自動拍攝風景模式，屏幕底部飄過【主播暫時離開】的提示。彈幕刷過一片理解的【快去！等你！】【帶點肉回來！】【沈老師別餓暈了！】

沈亦餓狼撲食般沖向小賣部。冷氣混合烤腸泡面味兒撲面而來。

“老板！”沈亦撲向冷柜，“鹵蛋、大火腿、大面包！還有冰的！那個‘青川小麥汁’！”冰涼的觸感瞬間點燃胃的希望！“再來一大桶礦泉水！”

老板叼著煙，笑呵呵：“爬山餓急了吧？小伙子，總共七十塊八。”

沈亦麻溜點開支付軟件，掃碼付款——

滴！

清晰洪亮的電子女聲穿透整個小店：

“星海支付到賬：70.8元。賬戶余額：153，246.88元。”

沈亦：“……”

老板：“……”

剛進門的幾個游客：“……”

小店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秒！

沈亦眼角狂跳！完了！露富現場！低調茍活的初衷碎了一地！

老板叼在嘴里的煙啪嗒掉地上，眼珠子瞪得溜圓，在沈亦那張“窮酸主播臉”和手機屏幕上那串天文數字之間來回掃射，仿佛遭遇靈異事件：“十……十五萬三？小…小伙子你…你搶銀行了？”聲音都劈叉了！

沈亦臉上溫度飆升，一把抄起食物袋子和那幾罐冰涼的小麥汁，幾乎是用逃的沖出小賣部，丟下一句倉促的“老板生意興隆！”留下店主和幾個目瞪口呆的游客在原地風中凌亂。

彈幕區徹底笑瘋癲：

【哈哈哈哈哈哈！余額播報！官方蓋章沈財神！】

【十五萬三？！直播一小時脫貧致富！沈老師神了！】

【老板：我這是小賣部不是證券交易所？】

【沈老師大型社死山頂限定版！快跑啊別回頭！】

【詩仙秒變財神！節目效果拉滿！】

【《關于我親眼見證網絡暴富誕生這檔子事》！】

沈亦臉紅脖子粗，連滾帶爬逃回觀景臺，喘得像剛跑完馬拉松。他對著手機哭笑不得：“你們這群網絡惡霸！看我笑話是吧！”

但胃袋和神經的終極渴望讓他顧不上尷尬了。他粗暴撕開包裝，狠狠咬了一大口面包，喉嚨干得冒煙。他粗暴拉開一罐“青川小麥汁”，冰涼的淡金色液體冒著細密氣泡，廉價的麥芽香氣此刻就是救命稻草。

“咕咚——咕咚——”他猛灌幾大口。冰涼、微苦、帶著碳酸氣泡的液體火線沖入饑渴的腸胃！

“哈——活過來了！”沈亦打出一個響亮的酒嗝，臉上瞬間活泛，帶著酒精微刺激的松弛紅暈！饑餓緊繃感被驅散，一種“老子有錢了愛咋咋地”的痞氣和飽暖后的慵懶升騰起來。他索性放松身體，斜靠在欄桿上，一條腿還痞氣地微屈著。

晚霞如火，山風帶上了涼意，吹動他汗濕的額發。幾口廉價小麥汁下肚，仿佛打開了某個狂放的閥門。他看著手機里依舊在刷屏調侃他的歡樂彈幕，再看看腳下這壯闊的無主江山……

他捏了捏手中的空易拉罐，微瞇著眼，對著漫天霞光和喧囂的網絡世界，咧開嘴露出白牙，一種“老子今天就是爽”的狂態浮現在他眉宇間。

“兄弟們！”他揚起手中捏癟的空罐，聲音帶著麥汁洗禮后的沙啞和酣暢淋漓，“吃飽喝足！感覺……又他媽來了！想不想…再來點猛的？”

他把鏡頭拉近，背景是熔金落日下的群山剪影，聲音陡然拔高，狂野得像要撕開這片蒼穹：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聲如洪鐘，震得直播間嗡嗡作響！

“奔流到海——不復——回——！！！”

比山頂初誦更狂放！比之前更肆無忌憚！一股酒壯慫人膽的豪橫霸氣，席卷整個網絡空間！

【啊啊啊啊！！！瘋批詩仙上線！】

【更大聲！更狂野！這感覺對了！】

【黃河之水天上來！沈老師你別吼塌了天門山！】

【剛才是優雅詩仙，現在是麥汁狂徒！我特么更愛了！】

【值了值了！幾塊錢小麥汁引爆文學核彈！】

沈亦完全被氛圍點燃！又灌了一大口麥汁，酒意和詩情在血脈里奔騰！他對著晚霞，對著網絡，無視一切，放聲長嘯：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一句比一句快！一句比一句狂！那股穿越者撬動文化荒漠的得意、絕地翻身的酣暢、以及此刻袋中有糧的狂浪，被《將進酒》演繹得淋漓盡致！

【瘋了！瘋了！沈老師徹底瘋了！麥汁文學核爆！】

【聽得我熱血沸騰想沖出去跑十圈！】

【天生我材必有用！今日金句！刻煙吸肺！】

【會須一飲三百杯？沈老師您罐子空了！（狂笑）】

【這十五萬余額配合這句‘千金散盡還復來’…沈老師您才是預言家！】

千里之外，京城遠郊，沉水香氤氳的書房。

電腦音響將沈亦那麥汁微醺版的狂嘯忠實地播放著：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每一個裹挾著野性和狂浪的字音，都像裹著隕石碎片的巨大聲浪，狠狠轟擊在書桌前！

砰！

那只昂貴的白玉狼毫筆再次從微顫的指間滑落，砸在深紫檀木桌面上，染黑了下方才謄寫一半的《望天門山》詩稿。

蘇晚晴忘記了呼吸！那對原本沉靜如古潭水波的眼眸，此刻被十二級精神海嘯瘋狂席卷！瞳孔緊縮如針尖！

“黃河之水…天上來？”她無意識地低聲復述，聲音帶著靈魂戰栗后的沙啞，“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

這短促的幾句詩！那撕裂蒼穹的意象！那睥睨眾生的狂傲！對生命極致輝煌的詠嘆！以及字里行間浸透骨髓的、獨屬于“詩仙”才有的、無可模仿的烈酒般氣韻！

這根本不是一個即興口誤的野路子能有的東西！這甚至是……她閱讀過的所有古籍孤本都未曾達到的恐怖氣象！完美到讓她遍體生寒，卻又產生一種頂禮膜拜的荒謬沖動！

“怎么會……”她失神囈語，指關節因為無意識攥緊那染墨的詩稿而用力到發白。

音響里，沈亦的狂吟尚未結束。那句“千金散盡還復來”……

與方才小賣部里那響徹小店的“十五萬余額”電子音，在她腦海中瘋狂對撞！

荒謬！霸道！狂妄至極！卻又……帶著一種該死的前后呼應感和宿命般的預言性！

這個在山頂喝著廉價麥汁、吼著絕世詩篇的男人……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一股混雜著滔天震撼、巨大迷惑、近乎失控的求知欲和……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戰栗恐懼，如同破堤的洪流，徹底沖垮了她維持了二十年冷靜理智的堤壩！

她甚至沒感覺到筆尖墨汁染黑了手指。屏幕上那個被彈幕瘋狂覆蓋、縱情狂嘯的身影，在她眼中，已然成了一個移動的、深不可測的……文學深淵！

顫抖的手指，點在隱藏文件夾中一個幾乎被遺忘的文檔上。

文件名：《西湖舊堤遺跡修復資料收集-優先級：低》。

光標懸停在【修改行程】的按鈕上，久久未曾落下，最終，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決斷，重重敲擊下去！

【新行程：西湖考察——蘇公堤修復資料復核】

【優先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