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遺忘墳場的低語
- 星塵殘響:破曉
- 恰似年少
- 3483字
- 2025-06-09 08:48:49
衛照靠在冰冷的機甲殘骸上,大口喘息著,冷汗浸透了破舊的衣服。他感覺自己的神經像被無數細針反復穿刺,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大腦深處的隱痛。那是高神經同步率天賦帶來的詛咒,在情緒劇烈波動時尤其明顯。
他踉蹌著走到藏匿點,顫抖著扒開緩沖材料和銹蝕的裝甲板,拿出那個帆布袋。還好,晶體導管還在,冰冷的藍光微弱卻堅定地亮著。他緊緊攥著它,仿佛攥著妹妹微弱的生命之火。
窩棚里又傳來一陣壓抑的咳嗽,比剛才更加急促,更加痛苦。
不能再等了。
衛照的目光投向垃圾場深處,那片被稱為“深坑”的區域。那是遺忘墳場最危險、最不受歡迎的地方,堆積著年代最久遠、損毀最徹底、甚至帶有輻射標記的廢棄機甲殘骸。泰坦的巡邏隊很少深入那里,拾荒者也避之不及。但傳說,越是危險的地方,越可能藏著值錢的老物件。
“疤叔,”衛照走到老疤身邊,聲音低沉,“我去趟‘深坑’看看。”
老疤皺起眉,臉上那道猙獰的疤痕顯得更加深刻:“深坑?你小子不要命了?那地方輻射超標不說,結構也松得跟豆腐渣似的,指不定啥時候就塌了!而且全是些老掉牙的破爛,能有什么好東西?”
“碰碰運氣。”衛照言簡意賅。他沒提衛艾的藥,但老疤渾濁的眼睛掃了一眼那個窩棚,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沉默了幾秒,煩躁地揮揮手:“行行行,要去快去!天黑前必須回來!別指望老子去給你收尸!”
衛照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他緊了緊身上簡陋的防護服——這玩意兒對輻射的防護聊勝于無,檢查了一下腰間工具袋里的切割槍、撬棍和應急呼吸面罩,又深深看了一眼窩棚的方向,然后轉身,義無反顧地踏入了那由扭曲鋼鐵構成的、通往更深黑暗的迷宮。
越往深處走,光線越暗。巨大的、早已腐朽的機甲殘骸如同史前巨獸的骸骨,以各種詭異的角度相互傾軋、堆疊,形成一道道險峻而壓抑的峽谷。腳下是厚厚的、不知累積了多少年的油污、塵埃和金屬碎屑混合物,踩上去軟綿綿的,發出令人不安的“噗嗤”聲。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更濃重的陳腐鐵銹味和若有若無的臭氧氣息,偶爾還能聞到一絲微弱的、令人心悸的腥甜——那是某些特殊冷卻液或能量液泄露后長期腐敗的味道。
頭頂是縱橫交錯的巨大金屬梁架和坍塌的裝甲板,遮蔽了本就稀少的光線,只有一些縫隙漏下縷縷光柱,照亮空氣中飛舞的塵埃。寂靜。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被巨大鋼鐵墳墓吞噬的寂靜。只有衛照自己粗重的呼吸聲、腳步聲,以及遠處偶爾傳來的金屬結構因不堪重負而發出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
他小心地避開那些標記著黃色骷髏輻射標志的區域,憑著直覺和經驗,在鋼鐵迷宮中艱難穿行。時間一點點流逝,收獲卻寥寥無幾。找到的幾個小型零件要么銹蝕嚴重,要么型號太過古老,在黑市上根本賣不出價。焦慮和絕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纏繞上他的心臟。
就在這時,他腳下一滑,似乎踩到了什么松軟的東西。身體失去平衡,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抓旁邊一根突出的金屬管。那管子早已銹蝕不堪,“咔嚓”一聲斷裂開來!
“糟了!”衛照心中一驚,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摔倒。他本能地蜷縮身體,護住頭部,順著一個陡峭的斜坡翻滾下去。斷裂的金屬管、尖銳的碎片、冰冷的污泥……混亂中,他感覺后背重重撞在某個堅硬的凸起物上,劇痛讓他眼前一黑,幾乎窒息。
眩暈感持續了幾秒鐘。衛照掙扎著撐起身體,劇烈地咳嗽著,吐出嘴里的污泥和鐵銹味。他發現自己滾落到了一個極其隱蔽的、被幾塊巨大彎曲的裝甲板半掩著的空間里。這里的光線更加昏暗,空氣仿佛凝固了。
他摸索著找到掉落的頭燈,用力拍打了幾下。微弱的白光重新亮起,光線掃過四周。
下一秒,衛照的呼吸驟然停止。
頭燈的光柱,定格在正前方。
那里,并非堆積如山的破爛。一尊巨大、沉默、充滿壓迫感的鋼鐵巨物,以一種半跪的姿態,深陷在垃圾山的懷抱之中。
它很高,目測遠超三十米,即使被厚厚的塵埃和污垢覆蓋,即使裝甲上布滿了猙獰的裂痕和撞擊的凹坑,也無法掩蓋其本身驚心動魄的輪廓。它的線條不同于泰坦重工那些方正、棱角分明、充滿工業暴力美學的機甲。
眼前的巨物,線條銳利而流暢,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生物般的優雅力量感。啞紫色的主體裝甲在塵埃下若隱若現,幾處斷裂的關節處,露出了奇異的、非金屬的、仿佛某種活性組織般的暗金色內構。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頭部——一只巨大的、形如古代神祇面具般的獨眼,此刻黯淡無光,覆蓋著厚厚的塵垢,但面具邊緣勾勒出的、那些無法解讀的、散發著古老與神秘氣息的奇異符文,即使在塵埃之下也透出令人不安的氣息。
它不像一臺冰冷的機器,更像一尊沉睡的、傷痕累累的……神祇?或者……惡魔?
“天公……”一個名字毫無征兆地撞入衛照的腦海。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不知道這名字從何而來。
震撼過后,拾荒者的本能立刻占據了上風。這臺機甲,無論它是什么,都絕對非同凡響!它身上任何一塊裝甲,任何一個零件,都可能價值連城!足以解決小艾的藥費,甚至……更多!
狂喜瞬間壓倒了恐懼和身體的疼痛。衛照掙扎著爬起來,幾乎是撲到那巨大機甲的腳邊。他顧不上滿身污泥,用袖子拼命擦拭機甲小腿部位一塊相對完整的裝甲板。灰塵簌簌落下,露出了下面深邃的啞光紫色,以及一個更加清晰的、由復雜幾何線條構成的符文。
“發財了……”他喃喃自語,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他迅速從工具袋里掏出切割槍,調整到最精細的模式,對準一塊看起來最容易拆卸、位于機甲腳踝關節處的小型裝甲板。藍白色的等離子焰流噴出,精準地切割著連接處。
嗡——
就在切割槍的焰流接觸到裝甲板的瞬間,異變陡生!
整個深坑空間仿佛震動了一下。不是物理上的震動,更像是一種……空間的嗡鳴?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而強大的能量脈沖,以那臺沉睡的機甲為核心,猛地擴散開來!
“呃啊!”衛照如遭重擊!切割槍脫手飛出,他整個人向后踉蹌幾步,重重撞在后面的金屬垃圾堆上。眼前瞬間被無數破碎、扭曲、飛速閃過的畫面所充斥!
刺目的紫光!比閃電更耀眼,充斥整個視野!
震耳欲聾的雷鳴!不是聲音,是直接轟擊在靈魂上的震蕩!
無盡的星空在燃燒!巨大的星艦如同脆弱的玩具般分崩離析!
冰冷、絕望、蘊含著毀滅意志的鎖鏈!纏繞著星辰,束縛著靈魂!
季沐那張近在咫尺的臉!眼神冰冷,帶著勝利者的嘲弄!
好友驚愕、痛苦、迅速灰敗下去的眼睛!能量過載的警報聲尖銳刺耳!
“不——!”衛照抱著頭,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劇烈的頭痛如同無數鋼針在顱內攪動,學院事故帶來的、被刻意壓抑的創傷記憶,混合著機甲剛剛傳遞出的、那些狂暴而絕望的碎片畫面,瘋狂沖擊著他的意識。他的神經仿佛被投入了沸騰的熔爐,高同步率天賦在這一刻變成了最殘酷的刑具。他感覺自己的精神壁壘正在被這股狂暴的信息洪流撕裂。
與此同時,那臺沉寂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巨大機甲,那只覆蓋著厚厚塵埃的獨眼,驟然亮起!
不是啟動燈光的柔和亮起,而是如同深淵中蘇醒的兇獸睜開了眼眸——一道凝練到極致的、冰冷而狂暴的深紫色光芒,如同實質的利劍,猛地刺破塵封,撕裂了深坑的昏暗!光芒中,那面具上的古老符文仿佛活了過來,流淌著晦澀的能量。
嗡——!
比剛才強烈十倍的、無形的能量脈沖再次爆發!如同一個沉默億萬年的心臟,驟然開始了第一次搏動!這股能量是如此強大,瞬間穿透了層層疊疊的金屬垃圾山,直沖云霄!
深坑之外,遺忘墳場的邊緣。
那兩架正在低空盤旋、執行“清場”任務的“游騎兵”偵察機甲,駕駛艙內的警報器突然發出凄厲的尖嘯!
“警告!偵測到超高強度、未知能量爆發!
坐標:深坑核心區!
能量等級:災難級!
來源不明!重復,來源不明!”冰冷的電子合成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
兩架“游騎兵”猛地轉向,光學傳感器瞬間鎖定能量爆發的源頭方向。機甲表面的裝甲板因為能量過載而微微泛紅,肩部的速射炮和導彈發射艙蓋瞬間開啟!
“深坑發現異常高能反應!疑似反抗軍秘密武器激活!‘止戈’指揮部!‘止戈’指揮部!這里是禿鷲7號!請求立即支援!請求立即支援!目標威脅等級:最高!重復,最高!”機師的聲音通過加密頻道急促地嘶吼著,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
鋼鐵的巨鳥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引擎噴射口噴吐出長長的藍色尾焰,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以最快的速度,朝著那剛剛亮起深紫色光芒的鋼鐵墳墓,俯沖而去!
深坑底部。
衛照癱倒在冰冷的污泥和金屬碎片中,頭痛欲裂,意識在崩潰的邊緣掙扎。冰冷狂暴的脈沖能量和撕裂靈魂的創傷記憶仍在瘋狂撕扯著他的神經。他艱難地抬起頭,模糊的視線中,那尊名為“天公”的鋼鐵巨神,正用它那只冰冷的、流淌著毀滅紫芒的獨眼,居高臨下地“凝視”著他。
那眼神,仿佛穿透了時空,穿透了血肉,直抵他靈魂深處那罕見而脆弱的天賦核心。
機甲內部,某個沉寂了無數歲月的核心,發出了低沉而悠長的嗡鳴,如同一聲跨越了亙古歲月的……
嘆息。
命運的齒輪,在鐵穹的陰霾下,在遺忘墳場的塵埃中,發出了一聲沉重而不可逆轉的——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