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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劫灰燼·復燃人

幽冥云海的污濁浪潮在身后翻滾咆哮,億萬觸手的瘋狂嘶吼如同噩夢的潮汐,緊追著那道撕開黑暗的銀色雷霆。

雷猙感覺自己全身的骨頭都在哀鳴。每一次駕馭雷云法則的遁光飛馳,都像在撕裂已經千瘡百孔的經脈。護身雷罡早已破碎不堪,殘余的銀雷如游絲般纏繞周身,勉強抵抗著后方觸手不斷噴射而來的、飽含詛咒與侵蝕力的污穢之雨。他每一次呼吸,喉嚨里都涌上濃重的血腥和鐵銹般的銹蝕感——那是蟲母的污穢神力正在侵蝕他的仙體本源。

更令他心頭發沉的是纏繞在左臂上那冰冷的沉重感——數十條以湮滅神雷強行凝聚的“萬寂囚鏈”,此刻像燒紅的烙鐵絞纏在手臂血肉中,散發著灼熱的刺痛與詭異的冰寒。鎖鏈的另一端,禁錮著那團死寂的殘骸。

孟七。

她像一塊被強行從污穢泥沼中拖出的破布娃娃,殘破的肢體被粗糲的銀雷鎖鏈死死捆縛著,頭顱無力地耷拉著,烏黑的長發混合著粘稠污血貼在破碎的臉頰和脖子上。她身體表面翻卷的傷口中,那些暗金色的經絡如同僵死的蛇蟲,糾纏著黑紅的穢氣,不再蠕動。原本在骨域祭壇上被動生成的、散發著同源劇毒的“龍骨腐鱗盾”,在脫離蟲巢核心穢氣源頭后,此刻已經消散無蹤,只在她左臂皮膚殘留下幾道如同焦灼烙印般的暗金色疤痕。

但雷猙沒有絲毫放松。他能感覺到,鎖鏈上傳來的并非純粹的虛弱,而是一種風暴過后的絕對死寂,是更深沉的“混亂”在沉重的外殼下凝固、沉淀的窒息感。她的體內,那團曾攪動幽冥、令蟲母都忌憚的混亂風暴,此刻仿佛暫時耗盡了力量,沉入了更深的黑暗。然而這份沉靜,比之前的狂暴更令雷猙警惕——那是炸彈暫時啞火的假象。

“雷猙大人!”甲七的聲音在劇烈的罡風中嘶啞響起。他就在雷猙側后方,全力催動著一件殘破的羅盤法器,勉強穩定著兩人的方向。甲七的狀況同樣糟糕,身上的銀甲碎裂大半,露出焦黑潰爛的傷口,尤其是背后一道被觸手撕裂的深痕,還在向外滲著淡銀色的神血混合著污濁的青灰。他的眼神疲憊而悲傷,乙九的下落不明如同一塊巨石壓在心頭。

“堅持住!”雷猙低吼,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虛弱,他猛地從儲物空間中抓出一把赤金色、散發著陽炎生機的丹藥,看也不看就塞入口中。澎湃的藥力在體內炸開,強行燃燒著潛能,維持著飛遁的雷霆核心不滅。他不敢回頭,不敢有絲毫停頓,只能瘋狂透支,向著遠離九幽玄蟬蟲母領域的、已知的相對“安全”節點坐標艱難逃遁。

每一次空間的劇烈顛簸,都讓雷猙感覺臟腑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他裸露在破碎臂鎧外的左手手臂皮膚,因過度催動神雷且沾染了鎖鏈上傳來的孟七污血穢氣,竟開始顯露出一種非人的質感——原本古銅色的皮膚下,隱隱透出一種金屬般的冷硬銀灰色澤,如同某種神異礦物的表皮!

這是仙體本源嚴重透支、且有外力侵蝕深重、瀕臨退轉或畸變的前兆!

與此同時,幽冥深處,九幽玄蟬蟲母的憤怒余波仍未平息。

巨大的骨域祭壇空間內,污穢的濃漿如同血海般翻騰。斷落的觸手殘骸沉浮不定,緩慢地被中央蠕動的肉山本體回收吸收。蟲母核心處,鑲嵌著墮落金仙殘骸的地方,無數只復眼閃爍著怨毒的光芒,死死盯著雷猙與孟七逃離的方向。它身上那些通往污穢次元的孔洞中,不斷探出貪婪的觸須,吸取著戰場上殘留的能量,試圖撫平被強行奪走核心“祭品”的痛楚以及被那顆“毒刺”盾牌反向污染帶來的反噬創傷。

突然,蟲母核心附近,那根曾被青蚨青銅方釘意念穿透、激活神紋殘片的關鍵支撐骨處,一絲極其微弱的黑暗裂痕,如同最精巧的瓷器細紋,在散發著污濁金光的玉圭殘片邊緣,悄然顯現。裂痕極細,幾乎無法察覺,甚至沒有影響此刻能量的流轉。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潛在的、隨時可能引爆整個節點的隱患。玉圭殘片內那一絲被強行點亮的“逆亂法則”,并未完全沉寂,而是如同一點不滅的星火,在污穢的母體中微弱地、執拗地燃燒著,與蟲母的整體污穢法則產生了微妙卻持續的排斥力。

這排斥力極其細微,如同水滴石穿。蟲母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憤怒與恢復上,尚未察覺這根維系著它竊取金仙偉力最關鍵的樞紐之骨上,已然埋下了一顆致命的、延時發作的“毒瘤”。

虛空之中,超然物外之地。

那雙曾觀察過虛空棧道的手,再次于一方仿佛星光砂礫構成的靈犀沙盤之上投下模糊的光影。沙盤上映照的,正是雷猙艱難遁逃、蟲巢深處那道細微玉圭裂痕、以及人間蠻骨部落的景象。

一個非男非女、帶著玩味和一絲冰冷興致的意念波動在虛無中蕩漾開:

“九幽玄蟬……果然不負污穢吞噬之名。只是……吞下了不該吞的‘魚鉤’,還不自知,那就顯得有些蠢笨了。”

意念掃過骨域中玉圭上的裂痕。

“‘逆亂’的火種……在污濁母體中燃起,再給點時間……說不定能孕育出有趣的新東西?譬如……受控的、新生的孽神之種?”

虛影的手指在沙盤上那代表玉圭裂痕的位置輕輕一點,一道難以察覺的、帶著細微引導之力的神念,如同塵埃般悄然落入污穢翻騰的骨域之中,精準地“飄”向那道新生裂痕的深處,如同在灰燼未冷的爐膛里,吹入一絲助燃的、不懷好意的氣流。

人間,北荒蠻骨部落禁地。

死寂。

只剩下嬰孩如同瀕死幼獸般破碎、嘶啞的非人嗚咽,以及那一聲輕過一聲、卻如同刀刮在所有人神經上的“咔嚓”聲——墨玉牌上的裂縫,正在以一種緩慢而堅定的速度,蔓延著。

嬰孩小小的身體依舊在冰冷的石地上抽搐翻滾,每一次動作都耗費著微不足道的生機,那雙渾濁、布滿細小血絲的眼瞳里,瘋狂與怨毒的光芒如同風中殘燭,搖曳不定,卻頑強不滅。覆蓋在他身體上的獸血圖紋,此刻成了某種怪誕的裝飾,在翻滾中被磨蹭得一團模糊,更添幾分詭異與恐怖。

蠻巫老者和其他長老們僵立在原地,如同被石化,臉上只剩下最深沉的恐懼與絕望。妖魔!帶來毀滅的妖魔!這個念頭如同冰冷的毒刺,深深扎入他們最古老、最敬畏神鬼的靈魂深處。看向地上那小小身影的目光,不再有憐憫,只有赤裸裸的排斥和即將付諸行動的殺意。

“厄祖的諭示……不會有錯……”捧著古舊人皮書卷的長老聲音沙啞如同摩擦沙礫,“這……這不是圣魂!是災禍之源!趁它……趁它還未徹底蘇醒,扼死它!”人皮書卷的記載被這極端慘烈的降生驗證,成了壓倒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殺意彌漫。

幾名壯碩的長老交換了眼神,臉上原始的圖騰扭動著兇戾的光芒。其中一人低吼一聲,猛地踏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帶著蠻橫的氣力,毫不猶豫地抓向地上那毫無反抗之力的嬰孩脆弱的脖頸!他要執行最古老也是最殘酷的凈化!

“別——!”蠻巫老者失聲驚呼,身體下意識地顫抖了一下,老眼中閃過最后一絲不忍。但這縷不忍瞬間被對部落毀滅的恐懼淹沒,他閉上了眼睛。

那只布滿老繭、沾滿泥土和獸血的大手,裹挾著風壓,即將掐斷新生的頸骨。

就在那只巨手距離嬰孩喉嚨不到半寸之時——

嗡!

嬰孩心口那枚正在緩慢開裂的墨玉牌,核心處猛地一暗!并非是光線消失,而是光線被向內吸收了瞬間!緊接著,一股冰冷、粘稠、帶著絕對排斥與守護意念的混亂氣流,極其突兀地以玉牌為中心轟然爆發!這氣流無形無質,卻帶著強橫的法則波動,猛地撞在巨手上!

嘭!

毫無征兆!蠻橫出手的那名長老只覺一股無法抗拒、陰冷到靈魂凍結的力量狠狠撞在他的手臂和胸口!他甚至來不及發出痛呼,整個人就像被一頭發狂的蠻象正面撞中,粗壯的手臂傳來骨骼碎裂的爆響,龐大的身軀離地飛起,“轟”地一聲狠狠砸在身后的山壁上,震得碎石簌簌落下!人如同破口袋般滑落在地,口中噴出混雜內臟碎塊的鮮血,瞬間昏死過去!

“噗——”

隨著這股氣流的爆發,地面上原本瘋狂翻滾抽搐的嬰孩,身體猛地一僵,所有的動作驟然停止,小小的身體劇烈地反向弓起!仿佛身體里的某個“支撐點”被瞬間抽走,又或者這股守護氣流的爆發耗盡了他最后一點力氣。他發出一聲更加刺耳、如同什么東西破裂般的、戛然而止的短促悲鳴,隨即徹底軟倒下來,一動不動。只有胸腔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起伏,證明生命尚未徹底熄滅。

但他心口那枚墨玉牌,卻顯得更加“活躍”。那道裂縫在方才短暫的爆發后,竟然沒有繼續蔓延,反而邊緣處微微滲出了一絲更加凝練、幾近漆黑的粘稠液體,如同活物般將裂縫的尖端包裹、暫時“凝固”住了。玉牌表面那微弱流轉的黑紅色絲線,此刻徹底隱去,整塊玉牌呈現出一種純粹到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吸攝一切光芒的絕對黯色。牌身緊貼嬰孩胸口,貪婪地汲取著那份支撐他孱弱心跳的、所剩無幾的熱度。

死寂重新籠罩山洞。

這一次的死寂,帶著無法言喻的詭異。長老們看著地上昏死重傷的同伴,再看看嬰孩心口那如同貪婪活物般附著的、漆黑如墨的玉牌,以及那氣息微弱到極點、仿佛靈魂已被玉牌吞噬殆盡的幼小身軀,連原始的殺意都被凍結了。

“是……是那塊邪玉……”一名長老牙齒咯咯作響,“它在……守護它的‘巢穴’?”這個念頭讓所有人毛骨悚然。那玉牌根本不是什么神器殘片,而是一個有意志的……寄生魔物!而這個嬰孩,是它選中的宿體!強行動手,只會被它反噬!

蠻巫老者看著嬰孩胸口那枚吸食體溫的漆黑玉牌,渾濁的老眼中掙扎著,恐懼、厭惡、困惑、以及最后一點因這詭異“守護”而泛起的、極其微弱的探究欲。

他顫抖著挪動腳步,小心翼翼地靠近,不是去碰嬰孩,而是看向那塊邪異的玉牌。他強迫自己冷靜,用最古老蠻巫對萬物靈性的感知去觸碰。

冰冷。

無邊的冰冷與混亂。

在純粹的冰冷混亂最核心處,卻又無比執拗地維系著一點極其渺小、脆弱的、屬于嬰孩本身的“熱源”——那維系生命的火種。

守護?這守護更像最冰冷堅硬的牢籠,牢牢鎖住這盞風中殘燭,不允許外界熄滅,也不允許其壯大,只為了……自身的存在?

蠻巫老者心頭劇震,一個荒謬卻似乎貼合的解釋浮上心頭:“詛咒是雙刃的……它啃食圣魂(他依然固執地用這個詞代指嬰兒魂魄),卻也……用自身最污穢強大的枷鎖,封鎖著詛咒本身?它在……把宿主變成維持它存在的牢籠和……屏障?”這個想法令他寒毛倒豎。

最終,老巫深吸一口氣,冰冷刺骨的山洞空氣都無法冷卻他心頭的沉重。

“抬走木扎(被打飛的長老)……找大巫祭藥。”他聲音嘶啞地吩咐,“至于這個……‘孩子’……”他目光復雜地看向地上氣息微弱、胸口覆蓋著黑色邪玉的嬰孩,“……不要碰他……用……用寒鐵鎖鏈……將他縛住,封在此處洞穴最深……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這是絕境中無可奈何的“封存”。暫時無法祛除的詛咒,無法殺死的共生邪物,那就只能將其囚禁于冰冷角落,任由其自生自滅。或許唯有極寒的荒蠻之氣,能稍稍壓制那玉牌貪婪的吸噬速度?

看著昏迷的嬰孩被冰冷的粗重寒鐵鎖鏈小心纏繞(避開了心口玉牌區域),如同封印一個不祥的木乃伊般抬向山洞深處,蠻巫老者沉默地捧起了地上那本古舊的、描繪著厄祖輪回預言的人皮書卷。書卷上那模糊的血色第十道刻痕,此刻在他眼中似乎更加刺眼。

預言……開始了。只是方式,遠比想象中更加殘酷和……不可理喻。劫灰已冷,但灰燼中封存的火種,究竟是等待徹底熄滅的余燼,還是最終會焚毀一切的不滅孽火?老者看著洞外呼嘯的、仿佛永遠不會停歇的北荒風雪,眼中只有無邊的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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