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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娘子，縣衙到了?！?
轎簾被掀開，刺眼的陽光讓蘇酒兒瞇起了眼。她跨出轎子，眼前是一座青磚灰瓦的宏偉建筑，朱紅色的大門上釘著碗口大的銅釘，兩側(cè)站著腰挎樸刀的衙役。
蘇酒兒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角。雖然前世在米其林餐廳見過不少大場面，但站在北宋縣衙前，她仍感到一陣心悸。這不僅是建筑的氣派，更是一種無形的權(quán)力威壓。
“這邊請?！耙粋€穿著青色公服的小吏引著她繞到側(cè)門，“程大人吩咐了，直接帶您去后廚。“
穿過幾重院落，嘈雜聲和香氣撲面而來?？h衙后廚比蘇記的整個店面還大，十幾個灶臺同時冒著熱氣，二十多個廚役忙得腳不沾地。
“這位就是程大人特聘的蘇小娘子?！靶±舾呗曅?。
廚房里的忙碌聲戛然而止。二十多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蘇酒兒，有好奇的，有不屑的，更多的是敵意。
“一個小娘子，能有什么本事？“一個滿臉橫肉的胖廚子嗤笑道，“莫不是靠臉蛋...“
蘇酒兒挺直腰桿，目光如刀般掃過去：“這位師傅，廚藝高低不在年資，更不在性別。若不信，不妨比試比試？“
胖廚子被噎得滿臉通紅，正要發(fā)作，一個威嚴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好一個'廚藝不在年資'！“
程默身著官服走了進來，深青色宮服襯得他越發(fā)挺拔俊朗，腰間銀魚袋隨著步伐輕輕晃動。廚房里所有人立刻跪倒在地，只有蘇酒兒愣在原地——這是她第一次見程默穿官服，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勢與之前判若兩人。
“免禮?！俺棠摲鲆幌?，徑直走到蘇酒兒面前，“蘇小娘子，今日宴席有三道主菜，我想請你負責其中一道——鯉魚躍龍門?！?
蘇酒兒心頭一跳。這是考校她?。 磅庺~躍龍門“是北宋名菜，最考驗刀工和火候。
“大人放心，酒兒定不讓您失望。“她福了福身，突然壓低聲音，“只是...廚房里這些師傅們...“
程默眼中閃過一絲了然，轉(zhuǎn)身對眾人道：“今日州府李通判蒞臨，宴席關系我縣體面。蘇小娘子是我特意請來的高手，諸位需全力配合，若有差池...“他目光一冷，“按瀆職論處！“
“是！“眾人齊聲應答，再不敢有半分怠慢。
程默又對蘇酒兒低聲道：“李通判與周員外是姻親，你小心應對。“說完便匆匆離去，留下一縷淡淡的沉香味。
蘇酒兒呆立片刻，隨即挽起袖子：“勞煩給我準備兩條新鮮鯉魚，還有...“
她一口氣報出二十多種食材和調(diào)料，其中幾樣讓老廚子都皺起眉頭：“小娘子，這'跳鯉'向來只用清蒸，你要這么多香料作甚？“
“傳統(tǒng)做法是傳統(tǒng)，今日我要做的是'新派跳鯉'。“蘇酒兒神秘一笑，“還請諸位幫襯?！?
廚房很快恢復了忙碌。蘇酒兒檢查著送來的食材，眉頭越皺越緊——鯉魚不夠鮮活，調(diào)料種類太少，連把像樣的菜刀都沒有...
“這怎么行...“她喃喃自語，突然想起什么，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包——這是她自制的“北宋味精“和各種復合調(diào)料。
正當她準備處理鯉魚時，門外傳來一陣騷動。一個身著錦袍的中年男子在一群仆從簇擁下走了進來，廚房里眾人立刻停下手中活計，齊聲行禮：“周員外！“
蘇酒兒手中的刀差點掉在地上。這就是周員外？那個派人勒索她的地頭蛇？
周員外約莫五十出頭，圓臉微胖，一雙小眼睛里閃爍著精明的光。他漫不經(jīng)心地擺擺手，目光卻直勾勾地盯著蘇酒兒：“這位就是程大人盛贊的蘇小娘子？果然年輕貌美。“
那目光像蛇信子般舔過蘇酒兒全身，讓她一陣惡寒。
“周員外謬贊了?！八龔娙滩贿m福了福身。
“聽聞小娘子手藝非凡，老夫特來見識見識?！爸軉T外湊近灶臺，盯著那條鯉魚，“不知這'跳鯉'有何新奇之處？“
蘇酒兒不動聲色地后退半步：“員外稍安勿躁，待會上桌便知?！?
“呵，還挺神秘。“周員外瞇起眼，“小娘子，老夫在城南有間大酒樓，正缺個掌勺的。若你愿意，月錢五兩，如何？“
廚房里一片嘩然。五兩銀子相當于普通廚子半年的工錢！
蘇酒兒心跳加速——這是赤裸裸的挖角?。〉⒖糖逍堰^來：周員外此舉必有蹊蹺，要么是想竊取她的廚藝，要么...
“多謝員外厚愛，只是酒兒與家父經(jīng)營蘇記，暫無他念。“
周員外臉色一沉：“小娘子可想清楚了？在青州縣，還沒有人敢拒絕我周世仁的好意?！?
空氣中頓時彌漫著火藥味。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那小吏又跑了進來：“周員外，程大人請您去花廳議事。蘇小娘子，還有半個時辰就開席了！“
周員外冷哼一聲，甩袖而去。蘇酒兒長舒一口氣，立刻投入烹飪中。她沒按傳統(tǒng)做法清蒸鯉魚，而是別出心裁地將魚身片成薄片，保持頭尾完整，然后用自制調(diào)料腌制。
“小娘子，這...這不合規(guī)矩?。 袄蠌N子急得直搓手，“'跳鯉'向來是整條蒸...“
“老伯放心?！疤K酒兒神秘一笑，起鍋燒油，將魚片快速滑炒，然后重新擺回魚骨上，乍一看仍是整魚，實則每一片都入味十分。
最絕的是擺盤——她用蘿卜雕刻成龍門模樣，魚頭朝“門“躍起，周圍用黃瓜片擺出波浪紋，最后澆上她特制的酸甜醬汁，一道“新派鯉魚躍龍門“大功告成。
“這...這...“老廚子看得目瞪口呆，“老夫做廚四十年，從未見過如此做法！“
蘇酒兒擦了擦額頭的汗：“還請老伯派人端上去吧，記得說這是'蘇記秘制躍龍門'?！?
宴席廳內(nèi)，程默正陪著李通判和其他幾位州府官員飲酒談笑。周員外坐在下首，臉上堆笑，眼里卻閃著陰鷙的光。
“程大人年輕有為，治縣有方，實在令人欽佩。“李通判捋著胡須道，“只是這青州縣乃漕運要沖，商稅一事...“
程默微笑舉杯：“通判大人放心，下官自有分寸。今日只談風月，不論公務。聽聞大人精于美食，下官特意準備了幾道特色菜。“
正說著，仆人們開始上菜。第一道是傳統(tǒng)的“佛手金卷“，第二道是“翡翠羹“，第三道便是蘇酒兒的“新派鯉魚躍龍門“。
“這是...“李通判盯著那造型別致的鯉魚，眼前一亮。
程默適時介紹：“此乃本地蘇記飯館秘制'躍龍門'，請大人品鑒?！?
李通判夾起一片魚肉放入口中，突然瞪大眼睛：“妙！外酥里嫩，酸甜適口，這醬汁...竟有果香？“
其他官員紛紛下筷，贊嘆聲此起彼伏。周員外嘗了一口，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程大人，這蘇記飯館什么來頭？竟有如此手藝？“李通判好奇地問。
程默笑而不答，周員外卻插嘴道：“回大人，不過是南市一家小飯鋪，東家是個老實人，女兒前些日子差點病死，不知怎的突然開了竅，廚藝大進...“
蘇酒兒躲在屏風后偷聽，聽到這里心頭一緊——周員外竟然調(diào)查過她！而且“差點病死“這事...
“哦？死而復生，廚藝大進？“李通判來了興趣，“莫非有什么奇遇？“
程默輕咳一聲：“下官倒聽說，這蘇小娘子是夢中得仙人指點，突然開了竅?？梢娚咸炀祛櫸仪嘀菘h，連市井之中都藏龍臥虎?！?
“有意思！“李通判大笑，“程大人，不如請這位小娘子出來一見？“
蘇酒兒聞言，趕緊整理衣衫走了出來，向眾人行禮：“民女蘇酒兒，見過各位大人?！?
“免禮免禮?！袄钔ㄅ泻皖亹偵貑枺靶∧镒樱@鯉魚做法新奇，可有典故？“
蘇酒兒早有準備，不慌不忙道：“回大人，此菜取'鯉魚躍龍門'之意，但民女想著，躍龍門非一日之功，需經(jīng)千錘百煉。故將魚身片開，象征脫胎換骨；醬汁中加入檸檬汁，取'歷經(jīng)酸苦方得甘甜'之意?！?
一席話說得文縐縐的，聽得李通判連連點頭：“好一個'歷經(jīng)酸苦方得甘甜'！小娘子不僅手藝好，文采也不俗??！“
周員外突然陰惻惻地插話：“蘇小娘子，聽聞你前些日子病得快死了，怎么突然就會這么多新奇玩意兒？莫不是...“他故意拉長聲調(diào)，“被什么附體了吧？“
宴席上頓時安靜下來。北宋時期，這種“附體“的指控極為嚴重，搞不好會被當成妖孽燒死。
蘇酒兒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腦子卻轉(zhuǎn)得飛快。她撲通一聲跪下，聲音顫抖：“回大人，民女確實病中得夢，一位白須老者自稱是蘇家先祖，說見我蘇家世代本分，特傳些廚藝點撥...“說著還擠出幾滴眼淚，“若真是妖孽，民女甘愿受罰！“
程默適時開口：“李大人，下官查過，這蘇家祖上確實出過御廚，后來家道中落。想來是祖宗顯靈，不忍見手藝失傳。“
李通判哈哈一笑：“原來如此！周員外多慮了。來，小娘子，這道'躍龍門'深得我心，賞！“
他隨手摘下一塊玉佩遞給蘇酒兒，價值至少十兩銀子。其他官員也紛紛打賞，唯有周員外臉色鐵青。
宴席結(jié)束后，蘇酒兒正在廚房收拾，程默突然走了進來。此時他已換下官服，穿著一身靛藍色常服，看起來輕松了許多。
“蘇小娘子今日表現(xiàn)甚佳?！八⑿Φ溃坝绕涫悄?先祖托夢'的說辭，妙極。“
蘇酒兒心頭一跳——他看出來了？
程默似乎看出她的疑慮，輕聲道：“放心，我對'附體'之說毫無興趣。廚藝高低才是根本?！八D了頓，“不過周員外不會善罷甘休，你需小心應對。“
“多謝大人提點?！疤K酒兒猶豫片刻，還是問道，“大人為何對酒兒這般關照？“
程默目光深遠：“兩個原因。其一，我確實欣賞你的廚藝；其二...“他壓低聲音，“周世仁壟斷青州縣飲食行當多年，哄抬物價，欺行霸市。我需要有人打破這個局面?！?
蘇酒兒恍然大悟。原來程默是要用她當棋子，對付周員外！但轉(zhuǎn)念一想，這又何嘗不是她的機會？
“大人，酒兒明白了?！八嵵氐馗Ａ烁Ｉ恚爸皇侵軉T外勢大...“
程默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包袱：“這是我收藏的一套廚具，送給你。三日后，州府將派觀察使來考察漕運，宴席仍由你負責?！?
蘇酒兒打開包袱，里面竟是一套精鐵打造的刀具，比普通菜刀輕薄鋒利得多，還有幾把造型奇特的小工具，像是專門為雕花刻字所用。
“這...太貴重了！“她驚呼。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俺棠馕渡铋L地說，“希望蘇小娘子能再創(chuàng)佳作?！?
送走程默后，蘇酒兒抱著那套廚具，心潮澎湃。有了縣令大人的暗中支持，加上自己的現(xiàn)代廚藝，何愁斗不過周員外？
她不知道的是，周府書房內(nèi)，周員外正對著一個黑衣人吩咐：“去查查那個蘇酒兒，特別是她'病重'那幾日發(fā)生了什么。還有，派人盯緊蘇記，一舉一動我都要知道！“
黑衣人領命而去。周員外把玩著手中的酒杯，眼中閃著陰冷的光：“程默啊程默，你想用個小娘子來對付我？咱們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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