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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被迫升職

天色陰晦,冷氣侵人,又是一年霜降時節。

趙大娘雙手籠在袖中,走進水汽繚繞的燒水房,溫暖的室溫讓她長舒口氣。

看向坐在灶膛前的熊硯:“丫頭,這天漸冷。你的哮病可又發作了嗎?”

“沒呢。這一年調養得好,說不準今年冬天不再發作。”熊硯把干柴塞進灶膛,融融燃起的火光照亮她的臉。

趙大娘聽后,嗯了一聲。

心中卻嘆口氣,這般好的姑娘,怎么就得了哮病呢。轉年便要21歲,也沒個人家敢要。怕是一輩子的孤寡命。

天寒時節,白日里的燒水房比往常更忙碌些。

熊硯送走一撥取熱水的人后,又重新坐在熱熱的灶火前。

這幾年燒水,再加上棕編的活,白嫩的雙手早已生出一層薄繭。

原以為棕編的收入,能讓她快快攢夠錢離開上官府,卻想不到這具身體有哮病。

第一次發作是14歲。請大夫,吃藥調養,幾乎花光了她兩年的積蓄。

調養幾年,身子將好時,就有人看上她。為免去婚姻,她托大夫宣揚夸張她的病情,收買大夫又是一筆大開支。

棕編的收入,也沒她想的高。精致的玩意兒,是富貴人家的消遣,沒得那么多人買。

那珍趣閣的掌柜是個精明人,先給了熊硯甜頭,好哄著她稀里糊涂地簽下獨家合作的條約。后就掌握了議價權,掌柜每月給的錢算公道,只是熊硯前幾年因哮病,沒存下任何積蓄。

這兩年,熊硯努力積蓄,存到了一筆做小生意的款子,但為增強抗風險的能力,她還得再多存一年。

21歲就離開上官府,她打定主意。

夜明星稀,屋內燃著亮堂的燭光。

熊硯坐在劈料方凳上,低頭用棕葉編織著孩童高的仙鶴。這是少有的大單,得花小半個月才能編成。

趙大娘喜滋滋推門進來時,如同第一次見到棕編蝴蝶那般,對熊硯手下還沒成形的仙鶴贊嘆不已。

她拉了個凳子坐下:“丫頭,大娘有件天大的好事告訴你。”

“什么?”熊硯一邊干活,一邊問道。

“你再也不用去燒水房了。”

“什么!”

熊硯猛地抬起頭。

“負責頓茶、煮飲子的春花出府嫁人了。她燒火的位置不就空出來了么。”趙大娘舔舔嘴,“平常跟我喝酒的李媽媽管這事。我跟她套了近乎,讓你去填缺。”

趙大娘喜歡熊硯,干活麻利,不掐尖要強。

她時常還收到熊硯送的棕編,家里的幾個小孫喜歡得不行。

熊硯聽了,抓著手里的棕葉,臉色茫然。她不想去,還有一年就離開了,工作發生變動可不好。

趙大娘卻當她喜懵了:“我曉得你沒想過還能走上去。”

頓茶的仍是粗使的燒火丫頭,但比燒水房里的活,可是好太多。

“你得為自己打算。燒水房里的活多重,這些年熬的你臉焦黃,身子干瘦。”趙大娘摸摸熊硯的臉。

“你別看頓茶的活仍在燒火,白天黑夜都離不開人。可你還看管點心。那些姨娘們,為保持婀娜身段,可吃不了多少。”

趙大娘眨眨眼:“除去廚房媽媽們拿走的,總能漏下一些,你日常吃幾塊不打緊。再說,姨娘們都是下不了蛋的雞,晚上從不敢要喝要吃的。”

上官府的姨娘們這么多年,倒真是沒人生下一兒半女。

“頓茶的活輕松。對你身子也好些,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趙大娘拍拍熊硯的臂膀。

孤孤單單活一輩子,沒個孩子孫輩,老了是什么光景,想想都瘆人。這話趙大娘吞下了肚,沒說出來,怕熊硯受不住。

李媽媽領著熊硯進茶水房,到頓茶、煮飲子的位子前。

因受領了趙大娘的人情,再加上熊硯送了點干果給她。李媽媽倒是稍有笑意,溫和地指點了熊硯幾句。

熊硯坐在煮飲子的小爐子前,燒起炭火等著廚娘送來煮飲子的食材料。

環顧四周,茶水房不大,修整得干凈齊整。來往干活的人有七八個。負責給姨娘頓茶的位子在角落。她蹲坐在角落,幾乎無人會注意到她。

這確實是個好地方,熊硯想道。

“你怎么來這里了?”柳枝側腰頂著圓笸籃,走到茶水爐前,發現新來的燒火丫頭是熊硯后,語氣不快地問道。

熊硯盯著柳枝鼓脹的小腹。柳枝前幾年嫁給了同是上官府的長隨,生了幾個孩子。現下看樣子,是又懷上了。

“原先燒火的春花出府嫁人了。李媽媽讓我來這里頂缺。”熊硯答道。

柳枝氣沖沖放下圓笸籃:“呦呵,你可真是走大運了。”笸籃里的干棗,生姜跳幾跳,“仔細些燒煮。沒干過精細活,煮壞了這些材料,你可賠不起。”

熊硯掃向笸籃,生姜、干棗、陳皮、丁香……還有些她認不出的食材料。

狗大戶,賊地主,不過是個日常喝的飲子,也這么豪奢。她平常吃點干紅棗,也要想想。

收回視線,又看向仍立在她身前的柳枝。

花兒般的姑娘,不過幾年便被婚姻磋磨成膀大腰圓,面容黃懨懨的婦人。

“看什么?”柳枝以為熊硯羨慕她。誰不知道,熊硯得了個要死不活的哮病,這輩子沒人要了,孤老的命。

挺起碩大的孕肚,朝熊硯眼前頂去:“曉得你想什么。沒那個命,想再多也沒得用。”

說罷,身心暢快,扭著笨重的身子,一頓一頓地走出茶水房。

熊硯見人走了,低頭收拾起笸籃里的材料,燉飲子。

茶水房里的丫環們,相互交換幾個眼神,原本對熊硯頂走肥缺的不滿,全化作對她的可憐。

20歲的老姑娘,嫁不出去,日子難熬啊。

幕卷流蘇,爐焚獸炭,麝蘭香靄。

14歲的上官詰,坐在黃花梨書案前,把玩著手中的銅胎畫琺瑯蝶形墨盒。

“柳枝這么說后,碧桃的臉便黃下去了?”上官詰向五安問道。

已做了上官詰書童的五安,捏了捏手心:“這是同在茶水房里的喜荷說的。小人也沒親眼見著。”

五安自成了上官詰的書童,最要緊的差事便是將碧桃的日常,匯報給上官詰聽。

他想不明白,主子怎么對一個粗使丫頭吃什么做什么感興趣。這么些年了,每日匯報,也不見主子要做什么。

上官詰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著桌面,熊硯,你為了不嫁人,買通大夫宣揚自己的重病,到底想干什么呢?復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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