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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邱姨娘心口疼

“賊牢,給我讓開!”

邱姨娘被書童錦衣阻攔,前進(jìn)不得,看書房門關(guān)得死死的,摸不準(zhǔn)上官泳還在不在,一時氣急張口便罵。

罵了還不解氣,后有漏風(fēng)掌打在錦衣身上。

錦衣是干書房活的小廝,身子骨可比不得外院跑腿打雜的。

受下一掌,立即哎呦哎呦叫喚。

立在書房里的三人聽得真切。

徐陵斌的臉沉得能滴出水:“上官泳,你管的一頭好家。姨娘也能鬧到書房來了。”

“大人……”上官泳抬手擦向鬢角。

話還沒說出口,便被徐陵斌打斷:“哪有大人,這里只有徐先生。”

徐陵斌在上官詰處受到的氣,當(dāng)場撒向了上官泳。

上官泳被徐陵斌嚴(yán)厲的語氣唬得腿軟驚麻,心頭亂跳。徐陵斌可是個殺人如麻的家伙,而自己就真是個倒了大霉的富家翁。

上官泳擦擦額上看不見的汗,連聲辯解著推開房門出去。

在兩人說話期間,上官詰早已從主位走了下來。他不傻,這個徐陵斌拿上官泳立威呢,殺雞給猴看。

上官詰懶得看徐陵斌故作陰沉的臉。心說道誰是主子誰是奴才,七歲的孩子怕他,二十七歲的魏詰可不怕他。

上官泳滿腹怒氣地推開房門,走沒兩步。

剛剛還十分勇猛的邱姨娘,立即軟了身體,嬌嬌地叫著老爺。

那芙蓉臉上撲簌簌的眼淚往下掉。

上官泳走上前,正好扶住了往下倒的邱姨娘。錦衣見狀十分乖覺地退到一旁。

“老爺,我這里凄疼的了不得。”邱姨娘抓住上官泳的手,就往自己的胸脯處放。

上官泳推門時的怒氣,早隨著邱姨娘的淚軟化了,手下再摸到那軟乎乎的肉,額上的汗都消去七分。

“我的心肝,今晚我去你房里,替你在心口處揉揉,保準(zhǔn)好了。”

“好不了了。過幾天,家里怕是沒有我落腳的地了。”邱姨娘早將沾了薄荷香膏的帕子藏入袖中,換回張干凈的揾眼淚。

兩淚悲流,低聲抽泣。

上官泳只顧得哄。

邱姨娘一邊抽噎,一邊將事情講述地清清楚楚。像是她就在那燒水房里,被吳姨娘房里的丫環(huán),按著罵了,差點還挨打。

上官詰在書房里聽見事情的原委,不過就是兩桶熱水的事,他不免心上嘆氣。他這個名義上的便宜爹,連后院的女人都能擺弄他。

徐陵斌聽到上官泳糊涂地同意了,邱姨娘要金要銀的要求,忍不住在書房里哼出聲。

“上官老爺,我這里還有一事不明。”

這話一說,上官泳逐漸松軟的身體,立刻繃得硬硬的。

推開女人,轉(zhuǎn)身進(jìn)了書房。

邱姨娘在這空隙,細(xì)細(xì)擦凈臉上的淚,重整衣裳。神情驕傲得像只斗勝的公雞。

不過片刻,上官泳回到她身前,雙眼怒瞪邱姨娘。

張口便怒道:“秋畫留不得了。一個丫環(huán)敢調(diào)唆主子來我這里鬧。”

轉(zhuǎn)頭朝立在一旁的錦衣,吩咐:“你去叫林管事,帶上幾個老媽子去三房把秋畫抓了,拖到院里,打她十棍,還有氣,就讓牙婆來把她賣出去。”

錦衣聽了吩咐,應(yīng)聲就走。

邱姨娘被上官泳的話,嚇得驚在原地。

“你給我回房里去,再敢自行到這書房來,我就拿馬鞭抽你!”話說得又冷又硬。

邱姨娘不用薄荷香膏刺激,當(dāng)即淌出淚來。

上官泳輕輕一推,她木木地踉蹌著便走了。

徐陵斌走出書房,上官泳前一刻挺直的背脊,隨即駝成蝦米。

上官泳真是怕了。剛再進(jìn)書房,徐陵斌抬腳便將他踢倒在地,眼神像刀子似的,低聲喝道,他若管不好后院的鶯鶯燕燕,索性全殺了,換一批聽話的。

邱姨娘神情恍惚地走到自己的院門口。

院里正傳出殺豬一般的叫聲。

“誰敢動我,我可是邱姨娘的人!賤不識高低的貨……姨娘!姨娘……嗚嗚……”

喊得再響,后頭挨上幾巴掌,便說不出話了,只剩嚎哭。

邱姨娘進(jìn)了房。秋畫在幾個老媽子推搡下,被連扯帶拖地拉出門。

秋畫的頭發(fā)散亂得不成樣子,淚眼模糊,絕望地看向邱姨娘。

邱姨娘像個泥塑木雕的人,一聲不吭,縮進(jìn)榻里。

另一頭,下值的熊硯,像往常那般回了房,吃完最后剩下的白熟餅子,認(rèn)真梳洗一番后,倒頭便鉆進(jìn)被窩里補覺。

可能是昨夜后院沒人來要水,她睡過整覺。現(xiàn)在,躺進(jìn)被窩卻有些睡不著了。

躺了一刻鐘左右,她掀開身上蓋的被子,爬到床邊的柜子,打開柜門,伸手探進(jìn)最深處。

尋摸了會,手指頭抓住個盒子——用榆木做的,摸起來還有些毛刺刺。

不知是誰丟的爛木盒。熊硯撿到了,折騰幾天修得勉強能閉合。

她將木盒放在床上,打開,掏出里頭的銅錢。

捏著銅錢開始數(shù),“十文,二十文,三十文……”

將盒里的銅錢清光了,全放在床上。

數(shù)來數(shù)去共有860文,連一兩銀子都沒有。

熊硯嘆了口氣,怪自己這張嘴,總想吃點好的。

銅錢重放進(jìn)木盒,塞回到柜子的深處。

指頭摸過裝著紅棗的罐,遲疑片刻。

還是睡覺吧,睡覺不想吃不想喝,不花錢。

重新躺入被窩。

干躺了不知多久,外頭忽地傳來嚷動的聲響。

硬挺了半天,外頭的嚷動聲越來越響。

鑼聲鏘鏘響。

這是要下人們集合的聲音。

熊硯徹底醒來。

麻利起床,穿衣套襪,快速整整頭發(fā),開門,奔出去。

下人住的地方,是一排日光曬不進(jìn)、密密集集擠做一處的房子,好不逼仄。

房前卻有一大片空地。

此時,空地里聚集著不當(dāng)值的下人,如蜂屯蟻聚。

熊硯來晚了。

左鉆右擠,瞥見了紅亮的長凳、黑漆漆的粗棍、以及被兩個老媽子押倒在地的丫環(huán)——頭顱低垂,頭發(fā)蓬亂,遮住了大半張臉。

藕色對衿衫,白紗挑線裙子,是秋畫!

一面心里頭亂亂地,一面融進(jìn)了人群里。

鑼聲陡然停下。

“在場的人看好了。地上跪著的是三房邱姨娘的秋畫,一等丫環(huán)。”林管事大聲道。

秋畫的臉被老媽子捉起。

一張紫漲的臉顯現(xiàn)在大家面前。紅腫成瞇縫眼的眼角,細(xì)細(xì)滲出成串的淚。

這張臉不知挨了多少拳頭和巴掌。

熊硯藏在人群里,心中亂撲騰。

“誰是主子誰是仆,在場的人可要時刻記得。秋畫有今日,就是忘了自己做丫環(huán)的本分!我們上官府容不下這樣的刁奴。老爺發(fā)話了,要她在這里挨上十棍,再發(fā)賣出去!”

議論聲蜂起……

被綁在長凳上的秋畫,黑粗棍子打下去,發(fā)出了不似人的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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