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3)班的教室寬敞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連綿的雨幕,將世界暈染成一片灰蒙蒙的水彩。嶄新的桌椅排列整齊,空氣里除了書卷墨香,還隱隱浮動著一絲看不見的弦,緊繃著名為“競爭”的壓力。班主任李老師是個四十歲上下、面容和藹但鏡片后目光如炬的女性,她言簡意賅:“這是我們班新來的蘇晚同學,大家歡迎。蘇晚,你先坐林薇旁邊那個空位。”
稀稀拉拉的掌聲,像雨點打在芭蕉葉上,敷衍而疏離。幾十道目光,好奇的、審視的、無所謂的,像探照燈一樣打在蘇晚身上。她在林薇的攙扶下,忍著腳踝處隱隱的刺痛,走到靠窗倒數第二排的位置坐下。林薇手腳麻利地把散亂的書本在她桌上碼放整齊,湊過來壓低聲音,帶著一股江湖義氣:“別怕,以后姐罩你!記住,珍愛生命,遠離‘核爆源’!”她小巧的下巴朝斜后方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努了努,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忌憚。
蘇晚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一拍,順著那方向看去。
果然,是江燃。
他像一座孤島,獨占著教室最后方、緊鄰著巨大玻璃窗的位置。無形的屏障將他與喧囂的教室隔開。此刻,他側著頭,線條冷硬的下頜線繃著,目光穿透被雨水沖刷得模糊不清的玻璃,投向不知名的遠方。灰蒙蒙的天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鍍上一層疏離又寂寥的釉色。那件被香芋奶茶洗禮過的黑色連帽衛衣不見了,換上了一件質地精良的純黑T恤,緊貼著他寬闊的肩背。他仿佛徹底屏蔽了周遭的一切——新同學的到來、老師的介紹、竊竊的私語。只有他放在桌下、搭在膝蓋上的右手,食指無意識地、帶著某種焦躁的節奏,一下下叩擊著金屬的桌腿。
篤、篤、篤……
那聲音很輕,卻像小錘子,敲在蘇晚緊繃的神經末梢。
“看到了吧?行走的冰山加活火山,簡稱‘核爆源’!”林薇用氣聲在她耳邊繼續科普,語速飛快,“脾氣臭得能熏死蒼蠅,獨來獨往不合群,據說打架超兇!上次隔壁體校的來挑事,他一個人……”林薇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夸張地縮了縮脖子,“連教導主任跟他說話都客客氣氣的。小道消息,他爸是校董會的巨頭!所以啊,安全守則第一條:看見江燃,繞道三尺!保平安!”
蘇晚收回目光,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她輕輕“嗯”了一聲,指尖卻無意識地探進書包側袋,觸碰到那包硬硬的、棱角分明的紙巾——印著張揚骷髏頭的牌子。冰涼的觸感從指尖蔓延開,那個狼狽的早晨,那雙淬冰的桃花眼,那居高臨下丟來的紙巾,還有空氣中甜膩到發慌的香芋味,瞬間涌回腦海。她像被燙到似的猛地縮回手,把那包紙巾更深地塞進書包深處,仿佛要埋葬掉那個糟糕透頂的第一印象。
第一節課是數學。頭發花白卻精神矍鑠的王老師,語速快得像機關槍,粉筆在黑板上龍飛鳳舞,留下一串串跳躍的符號和公式。內容涉及一些蘇晚原校尚未深入講解的競賽級思維拓展。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集中精神,拿出嶄新的筆記本,筆尖在紙頁上快速滑動,發出沙沙的輕響。專注,是抵御陌生環境和心底那點莫名在意的最好盔甲。
“蘇晚同學,”王老師突然停下板書,目光精準地鎖定了靠窗的位置,“你上來解一下黑板上這道題。”
教室里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目光再次聚焦。蘇晚心頭一跳,在全班無聲的注視中站起身。右腳踝的刺痛讓她起身的動作微不可查地滯澀了一下,但她迅速穩住身形,面色平靜地走向講臺。拿起粉筆,她快速掃了一眼題干,那是道需要巧妙運用數形結合思想的函數最值題。略一沉吟,她沒有走老師剛才提示的常規思路,而是另辟蹊徑,寥寥幾筆,一個清晰的幾何圖形輔助便出現在黑板上,緊接著一串簡潔而有力的推導步驟躍然而出。
“很好!”王老師眼中爆發出驚喜的光芒,毫不吝嗇地贊賞,“思路清奇,解法精妙!跳出了固定思維,用幾何直觀完美破解了代數難題!看來我們三班,真是臥虎藏龍啊!大家都要學習蘇晚同學這種敢于突破的創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