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名丙等武人逃竄時，總歸是沒有忘記自己的兄弟。

五人一路不敢停歇，商隊三日的腳程，兩天不到便奔走而至，身下的馬匹都跑得口吐白沫，顯然活不成了。

“啟稟知縣，門外徐家兄弟求見。”

“徐家？他們應(yīng)當(dāng)還在路上才對吧？”賀柏章站在一棵真柏前細細打理著，“傳他們進來。”

“是。”

很快，門房再次打開，風(fēng)塵仆仆的五人跪在了堂內(nèi)的雙宮絲毯上。

賀柏章的神色中閃過一絲不悅，又轉(zhuǎn)過頭去修剪起真柏：“跪著干甚，大伙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坐。”

看似客氣的請求，卻沒人敢照做，徐家兄弟依舊跪在地上，像是聽從發(fā)落的犯人，大氣都不敢喘。

過半晌，修剪的活計接近尾聲，他才不急不緩地開口：“貨呢？”

“啟稟大人，貨......貨沒了。”

賀柏章拿著剪子的手，難以察覺地一頓，而后輕聲細語地問話：“那你們五人，怎么回來了？”

“報告大人，我們非是遇到歹人截貨，是......是路上撞見了巡風(fēng)使。”

巡風(fēng)二字一出，知縣手中的剪子猝然一擰，掐在新芽上的刃口連著主枝一同絞下。

這柏樹，徐家兄弟還沒去牛家時就在了。

枝丫落在地上，他們倏地磕起頭來。

“大人，不是我們辦事不利！實在是......是牛金！對！就是牛金，為了一顆火髓晶對巡風(fēng)使出言不遜！”

“我們回來不是為了自己的命啊，大人！我們也是為了把消息傳給大人！”

“我們兄弟五人，這么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徐家兄弟完全沒有了武人的尊嚴，不住地為自己辯解。

賀柏章只是將地上的枝丫撿起，有些可惜：“看來我的年紀也大了，手沒有之前靈巧。”

“你們這么怕我做什么，我可像那食人的老虎？”

此言一出，叫人如何敢答話？堂內(nèi)驟然一寂。

賀柏章呵呵一笑：“遇上巡風(fēng)使，算不得過錯，你們可有透露身份啊？”

“大人！絕對沒有啊！就是把小人當(dāng)場打殺了也不敢透露一字。”地上的五人頓時冷汗直流。

“那不就好了嘛，牛家私運禁品，那是牛家的事，和你們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不過......這東西終究是沒送回來。給你們個將功補過的差事，可好啊？”

“任憑大人差遣！萬死不辭！”他們像是抓到了跟救命稻草迫不及待應(yīng)下，生怕賀柏章下一秒就反悔。

“好，那就辛苦你們再回去一趟，一個牛家倒了，自然有另一個牛家站起來，到時可不要再讓我失望了......”

賀柏章親自把他們送出了知縣府，看著五道身影消失后，便吩咐道：“城里姓徐的那一戶，下個月蕩妖，讓他們?nèi)グ伞！?

“另外，青田鄉(xiāng)的人都撤回來了嗎？”

“大人，都撤回來了。”

“那就把餌料都撒出去吧，鋪勻點，酒香也怕巷子深嘛。”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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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中為昏迷的姜峰把脈。

姜凡坐在一旁，擦拭著父親的身體。

一周前，自己也是這樣躺在床上被照顧著。

如今的情況卻是好得多。

牛家抄斬，先前質(zhì)押出去的田地還了回來。

袁羅還從他們的資產(chǎn)中支了一大筆，給姜凡補貼家用。當(dāng)然，理由非常正當(dāng)，這可是投資青田鄉(xiāng)的第一間武館！

片刻，雍文放下了把脈的手：

“姜郎，令尊的狀況已經(jīng)平穩(wěn)不少，只是傷神太重，自身養(yǎng)神恐難蘇醒，還需要一味藥草。只是......”

“只是什么？錢我有，大夫放心。”

雍文嘆了口氣：“非重金可求，而是有價無市啊。”

“汲靈草，并非人藥，而是獸材。尋常人傷神不至如此，藥便于人無益，妖獸卻可以啃食它，以筑靈智。”

“加上產(chǎn)量極少，恐怕重金也求之不得......”

“哪里有？形狀如何？我去采。”

姜凡直接打斷了雍文，神情堅定。

“此藥難得，需機緣才能尋到，在下想要告知也無從說起，或許妖獸可為向?qū)А！?

常人采不得的藥，武人可采。姜凡眼中燃起了希望。

剛送雍文出門，袁羅又來拜訪，身后跟著幾人。

這兩日，哪怕姜家置宅鎮(zhèn)郊，訪客仍然絡(luò)繹不絕。

“凡兒，武德司的批文下來了。武館開始正式動工，就在武德司對面，鄉(xiāng)鎮(zhèn)中心最熱鬧的位置。”

“這兩天多虧袁伯伯勞心費力......”

“誒，客氣的話莫要講，這也是青田鄉(xiāng)一大幸事，放眼承乾，又有哪個武館愿意落地鄉(xiāng)野的。”

傳武令一旦生效，確定了傳武地點，便是選定了跟腳，從此不再更改。

每當(dāng)有人設(shè)立武館，必定與當(dāng)?shù)馗鞣酱蚝蒙塘浚M可能多為自己獲取利益。

一個門派的發(fā)展，憑鄉(xiāng)鎮(zhèn)匱乏的資源，很難撐起。

也只有姜凡憑著赤子之心才做出如此決斷，反倒是袁羅承了情。

不過，姜凡自信，父親的安排本就如此。

姜峰的目光很短，志向也很小，他從未想過做什么開宗立派的祖師，只是想安安穩(wěn)穩(wěn)度過一生而已。

只是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

世道如此，普通人想要安穩(wěn)一生，也必須全力以赴。

“眼下武館雖未開張，收徒卻是可以的，你看......”

袁羅老臉一紅，他明白鄉(xiāng)鎮(zhèn)上的資源就這么多，換成其他武館，甚至不夠資格進門。

但這些資助卻是他能湊出的所有了，有些人情需要還。

姜凡當(dāng)然知道。

所謂資助也是利益交換，收了錢，總歸是要領(lǐng)人家入門。

“當(dāng)然，雖然武館未開張，先收開門弟子也是好的。”

袁羅大喜過望，招來躲在人群后的小糯米團：“丫丫，還不來見過師父。”

丫丫雖然靦腆，但是也極為聽話，走上前給姜凡奉茶。

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望著姜凡，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少年，氣質(zhì)內(nèi)斂而不沉悶，相貌俊俏得讓丫丫不能久視。

只是對視一下，她就小臉通紅地撇過眼睛。

姜凡微笑著，接住小丫頭遞過頭頂?shù)牟璞K，揉了揉她的腦袋：“那今天我就代父收徒，丫丫，以后喊我?guī)熜志秃谩！?

軟軟糯糯的稚氣中，帶著些孩童的羞澀：“師......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