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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多事的閹人

故而他想拿這件事做文章,卻又怕壞了黨人的大事,這才是主動跟錢謙益提起了。

從錢謙益這番回答來看,應當是沒什么大礙,畢竟如果太子案真的和他們有關,錢謙益多少也會跟自己透露一番。

然而錢謙益只是警告他別插手這件事,卻諱莫如深的并未提起太子的事情,袁彭年反倒是有些好奇了:“難道,真是太子?”

錢謙益緩緩的搖搖頭:“誰知道,或許,當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吧,唉……”

這話說著他們都有些驚奇,雖然左懋第史可法等人都堅信太子還活著,甚至于當初史可法是堅決反對任何一個宗室登基的……史可法在即使是迎了朱由崧進京之后,依舊是咬死了朱由崧只能“監國”而非稱帝。

他給出的理由就是,太子生死未卜,他日太子回來了,你朱由崧是要把位置還給太子的!

然而除了這么幾個極少數的“糊涂蛋”之外,錢謙益他們這些聰明人誰想不到,就這兵荒馬亂的,太子能活著回來才是見了鬼了!

沒想到還真活著回來了……

錯有錯著,即使是太子真的回來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們東林黨又怎么可能扶持太子登基?

所以錢謙益是反對把事情鬧得這么大的,錢謙益個人是偏向于維穩的,然而正如前面所說,錢謙益并不能代表全部的東林黨,因此東林黨人中有不少依舊是選擇支持太子的。

這不僅僅是因為朱慈烺是正統,更多的原因則是因為朱慈烺的出現是一次機會,他們東林黨人為什么支持潞藩?

不就是因為馬士英等人支持的是福藩朱由崧,只要扳倒了朱由崧就相當于是扳倒了馬士英等人,到時候就又是一次眾正盈朝!

東林黨人中有不少是抱著這樣的心思來暗中支持朱慈烺的,甚至于……

“聽聞姜居之、楊伯祥等人以及大多數在野的,甚至是南京朝廷此時廟堂內的一些官員,都已經私底下前往揚州去拜謁迎奉太子,似乎頗有在揚州建個小朝廷的意思……”

袁彭年看向錢謙益:“牧齋先生,不能不止啊。”

錢謙益聞言只是哂笑一聲:“小打小鬧,成的了什么氣候?”

袁彭年則是嘆息一聲:“若是假蛇也就罷了,可若是真龍,那未必沒有幾分能耐。”

錢謙益聞言只是笑:“事已至此,是龍是蛇,都得盤著……”

兩人一同回到了禮部衙門各自落了座,袁彭年這才道:“不管是真是假,學生準備借此事發作一番。”

“哦?”

錢謙益看向袁彭年,袁彭年則是笑著道:“他馬瑤草和阮胡子不是想恢復刑名之事?我偏不遂他們的愿!”

錢謙益緩緩的拈須點頭:“此事,倒也的確是個發作的好機會……只是,還是要把握好其中的關竅,不可操之過急啊。”

其實并不是馬士英和阮大鋮想要恢復錦衣衛的詔獄和刑名職能,而是背后的朱由崧。

經過大悲案和現在這個太子案之后,朱由崧越發的感覺到自己的統治力度下降嚴重,那么到這個時候,自然只有廠衛能重新給他安全感。

因此馬士英和阮大鋮也不過是投其所好罷了,但是深受廠衛其害的官員怎么可能同意?所以最近弘光朝廷又因為這件事打的不可開交。

阮大鋮是知道其中關竅的,他既希望能把這件事鬧起來,阻止朱由崧這樣做,卻又怕涉及到朱由崧的意愿,袁彭年鬧大了,只怕不好收場。

袁彭年此時已經上頭了,自然聽不進去錢謙益的勸告,只是胡亂的答應了下來。

一時內侍上了茶,兩人便又討論起了朱慈烺的事情,這個時候原本在禮部衙門待命的一個宮中內侍反倒是停下了手中的活兒,看向兩人:“相公等說的,可是北來的太子殿下么?”

錢謙益和袁彭年皺起眉頭,低著頭喝茶沒理他,他們是頗為的提防且看不起閹人的,此時自然為此人插話不滿。

然而蘇珮卻并沒有這個自覺,反而是看了看四周之后,低聲對二人道:“東宮其真矣!”

袁彭年聞言大怒,剛要呵斥閹宦多嘴,錢謙益反倒是來了興致,伸手制止了袁彭年后看向蘇珮:“何以見得?”

蘇珮也看出了袁彭年惱怒,卻縮了縮脖子,壯著膽子道:“小的自北面來的,曾也是侍奉過皇爺的,東宮必為真!我不見亦知之!”

錢謙益和袁彭年聞言都是笑了起來,袁彭年也是來了興趣,出言譏諷道:“你個閹宦,莫非還能掐會算不成?連太子也沒見過,如何得知?”

蘇珮見兩人如此羞辱輕視自己,不僅不惱反而越發小心的陪笑:“相公說的是,只是小的久在宮闈,其間內幕略微知曉。”

錢謙益伸手示意:“你且說來聽聽。”

蘇珮點頭道:“概因東宮兩腿骭骨皆雙,誰能為之假?若說有冒充旁人者,奴婢不敢斷言真假,但冒充東宮,則斷無可能!”

“諸公皆為南人,故而不知此事,然北來臣民,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東宮如此奇貌,昔日陛下甚愛之,謂之東宮筋骨壯碩,能為操勞國事,故北來者皆知之!”

“若此人果真為北來者,萬沒有不知此事的道理,又怎么敢冒充東宮?究竟真否,脫靴即知!”

錢謙益和袁彭年互相對視一眼,心中已經信了八九分,錢謙益便看向蘇珮:“你既知此,為何不上奏?”

蘇珮苦笑一聲:“奴婢人微言輕,為陛下積威相攝,豈敢越俎?不光奴婢,在朝諸公,十之八九,未必不知,只是不敢相剖耳!”

兩人皆是緩緩點頭,卻也只是沉默飲茶,蘇珮這樣說出來,未必沒有借著兩位相公的口上達天聽的意思。

只是誠如他自己所言,他人微言輕尚且惜身,錢謙益等人涉及利益,又怎么敢隨便開口?

故而此時雖知他本意,卻也只是默默喝茶,蘇佩見狀,心中已經知道了這位東林黨魁自稱君子,實則和朝堂上袞袞諸公沒什么區別,心下暗惱自己多嘴,于是嘆息一聲,躬身離去了。

袁彭年見狀,干笑兩聲:“這閹人倒是多事……”

錢謙益打了兩句哈哈,兩人絲毫沒有因為此事影響,只是繼續喝著茶,只可嘆滿朝文武,竟還不如一個太監此時有護主之心!

不過朱慈烺本身也沒期望這幫烏龜王八蛋能為自己做什么?在他南來的路上,其實就已經在心里盤算了一番,誰能用,誰不能用,誰此時能動,誰不能動。

所以從一開始,其實朱慈烺就壓根兒沒對這些人抱有什么期望,那么自然而然的,也就沒有失望可言了。

這段時間一直有人在揚州大牢的門口來拜謁朱慈烺,然而黃日芳和史德威等人因為奉了史可法的令,所以一個也不許他們進入,即使是史可法的好友如姜曰廣等人也都是只能在門外寓居。

朝廷宣布朱慈烺為假,要審朱慈烺的消息傳來了,自然也是引起了一片的嘩然。

一些人察覺出來似乎是要不對,急忙的離去了,就算是還留在這里的一些在野官員,也大多數是為了臉面,有些則是在見不到朱慈烺之后就前往揚州附近的城阜旅居訪友去了。

而此時的朱慈烺也已經知道了自己馬上就要被“三堂會審”了,卻并不在意,甚至還拉著黃日芳下了一日的棋。

“殿下盡可放心,在這揚州大牢內,只要史督師不說要審,誰也不敢審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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