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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乘坐的馬車換成了駱轎,莉莉婭不知自己如今已身在何方,小臉蛋整日皺成一團?!白讲高@邊來。”瑪利亞向她招手,小女孩聽話地坐到她身旁。“你聽伯母說,你二伯這邊有二十多個孩子特別吵鬧,你來我們這里肯定照顧不了那么多?!?

“哦。”莉莉婭輕輕吐出一個字來,娘親很早就跟她說過,由于爹爹堅持要明媒正娶她,所以受到家族的排擠。幾個叔伯跟爹爹都只是同父異母,所以自然不會對她有多上心。

“可憐的孩子,你阿爹其實已經沒有任何財產留下來了,你繼續呆在家里過得跟個奴仆似的。”瑪利亞帶著悲腔低聲道,“不過現在有個機會,宮里要哈納維家族的小姐給公主當伴讀,你去剛好合適?!?

莉莉婭對她的話半知半解,“王宮很大又很漂亮,還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你去了一定會喜歡。待會德米舍梅制征募女官過來,你可要說你愿意去,懂了沒?”瑪利亞說罷拉起了她的小手,莉莉婭沉思了一會隨即點了下頭。(德米舍梅制是古代阿拉伯封建國家征募孩童成為蘇丹奴隸的一種制度,被選中的孩子經過長期培訓后,女的成為女官或者進入后宮服務,男的則成為中下層官員,或進入軍隊服役,成為阿曼最精銳部隊禁衛軍耶尼切里)

“真是個乖孩子?!爆斃麃啙M臉笑意張開雙臂要抱她,莉莉婭卻立即躲逃似地避開。瑪利亞尷尬得滿臉煞白,片刻后她又恢復應有的得體面容。

這樣的臉龐卻愈加讓人反感,仿佛深深烙印在莉莉婭的內心深處。又坐上另一輛馬車,她這才發現同行的還有很多其他孩童。孩子的瞳眸里處處彰顯著稚嫩,莉莉婭很快與她們相識。

將孩子們安排到驛館暫住,頭領師傅麥娜爾宣布這將是最后一站,大家收到這個消息后都很興奮。許多個小娃娃聚集在后院,這場景莉莉婭只覺得熱鬧,熱娜吃過早飯便一直在那跳駱駝舞,而拜拉圖則在角落里獨自看小抄。

“要不我們來玩踢石仔吧,等師傅正式給我們授課就沒時間——”熱娜提議。

“什么是踢石仔?。??”莉莉婭不由得開口?!斑@都不懂?!”旁邊的人詫異。

“那熱娜你教我啊,我們可是朋友!”莉莉婭饒有興趣道。

“那我示范給你看!”熱娜自信滿滿地在沙子里畫一個圓圈,然后擺出金雞獨立的姿勢。她一只腳跳到不遠處,隨后又跳回來,只是腳下多了顆小石仔,在她的控制下小石仔很快被踢到圓圈里。

“哇!你好棒哦,呵呵呵……”莉莉婭露出久違的笑聲。熱娜聽罷撓了下頭發,“我在家的時候每天都這樣玩。”旁邊巴布爾見狀也金雞獨立地跳了起來。

莉莉婭學著她們的動作用力一跳,身體卻不受控制滑倒。

“呵呵呵……”旁邊熱娜忍不住笑了起來,掉在地上的莉莉婭也跟著笑呵呵,從始至終沒能踢進一顆石頭。

傍晚麥娜爾師傅帶著最后一批孩子回來,大家識趣地降低聲響。莉莉婭玩起來便忘記了時間,結果最后一個去浴室洗澡。

“嗚…嗚呼呼……”角落里隱約傳來模糊的聲響,她慢慢靠近,只見一個人正掩面哭泣。

“你…怎么了?”莉莉婭問。那孩子抬起頭臉上掛滿淚痕,“我…想…爹娘了!”莉莉婭眼眶一熱,仿佛看到另一個自己。

“她…她們…非要帶走我……”那女孩哽咽著說,“我…我…”

“你要是想回家,我可以幫你!”莉莉婭異常堅定的語氣道?!罢娴模俊迸⒂行┎桓蚁嘈拧?

“明天師傅就要帶著大家離開這里了,再不走以后想走也走不了,你相信我嗎?”莉莉婭與她一一分析,女孩點點頭,雙目隨即放射出光芒。

此時快到師傅規定的睡眠時間,孩子們大多回了二樓寢室。莉莉婭打前鋒來到了一樓,幾個大人在隔壁房里正討論著什么,她勾勾手指頭那女孩也走了下來。

“我們再從這群孩子里面選出三十個送到首都馬斯喀特,剩下的就留給地方官員安排?!丙溎葼枎煾档穆曇魪臅h室傳來。

莉莉婭和那女孩一步一步匍匐地前進著,到了走廊盡頭她連忙指了指那個水溝?!班浴眲偲鹕淼呐⒆驳搅伺赃叺呐柙?,兩人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

“誰在外面!”一句話嚴肅而清晰地從房里傳出來,更讓她們驚慌失措。莉莉婭連忙站起身,“是我!”她左側的手止不住瑟瑟發抖,“我…有事要找一下師傅?!?

“回去!師傅現在沒空!”記錄官熱娜滿是嫌棄的臉說道。莉莉婭慌忙鞠了一躬馬上跑回去,剛到二樓迎面便遇到了拜拉圖。她立刻躺到自己的床板上,心臟忍不住砰砰直跳。

這些天跟大家的接觸,莉莉婭明白了師傅是宮廷女官。她們在阿曼偏遠地區巡視,每到一個地方便會拔擢出聰慧健壯的孩童。將她們帶離家鄉,然后培養成為蘇丹最忠實的奴隸,無論她們愿意或者不愿意都得接受!

也許自己會受到懲罰!莉莉婭的思維漸漸平靜下來,官兵來抓她扔進牢里,然后用鞭子抽打,想到這里她趕緊用被子把全身裹嚴實。此時耳邊傳來步伐聲正在靠近,清脆的木板踩在石磚上,她進來了!“不要!”莉莉婭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你干嘛!”熱娜開門走進來。“我…就是…害怕,你怎么現在才回來?!崩蚶驄I勉強鎮定下來?!懊魈煲缙疒s路,睡了?!睙崮仍谒赃叺奈恢锰上?。

夜深人靜的時候,整個世界仿佛都停止下來。莉莉婭毫無困意,內心的恐懼久久未消,她躺在僵硬的木板上,雙目半睜半閉。

爹爹…娘親…哈?!€有…城堡…莉莉婭每天晚上都會在腦海里回憶一遍,如今真的只剩自己一個人!哈桑說爹爹和娘親已經歸真了,如果真的會受到懲罰,那就讓她去找她們吧!

月光之下,睡夢中的眉目卻緊繃。夜晚享有它獨有的美麗,猶如甜美的搖籃曲。沉浸在夢中的睡顏漸漸舒緩,驀地,莉莉婭唇角一彎,竟是一個淺淺的微笑!

“出事了!少了一個孩子!”一則消息驚動整座驛館,命令孩子們全部排列在一起,旁邊幾個宮人一遍又一遍清點著人數。

“一百個孩子?!薄安粚κ且话倭阋粋€!”“師傅昨晚就出去辦事了?!睂m人們你一句我一句在那爭論。

現在本該是早飯時間,少年們面面相覷。“到底少還是沒少???”熱娜輕聲道。“現在要怎樣辦?”塞瑪爾也說。大家都沒有定論,場面一度失控。

最矮小的巴布爾被這陣勢嚇著了,她幾乎昏厥,旁邊的熱娜扶住了她,“她發燒了!”

“我去跟長官稟告,你還能走嗎?自己回去吧?!弊钅觊L的拜拉圖開口,巴布爾晃了晃頭部勉強走了回去。

“我們只需要聽從安排,誰都不許再說話!”拜拉圖目光向四周掃去義正言辭說道,她的話立刻鎮住了身旁的人,莉莉婭從始至終呆若木雞。

此時記錄官娜達行至人群前說道:“沒事了,大家去吃早飯吧?!本薮蟮某臭[頓時平息,孩子們按部就班去做自己的事。

幾個宮人再次聚集在一起磋商,“師傅跟我說總共一百零一個孩子,她昨天新招募的名單,還沒來得及跟我核對?!蹦冗_面露難色開口。

一個宮人立即會意,“真少了人也是大家的責任,不如就算一百個,師傅要是真問起來,我們就說她患病回去了。”

“只是一個人,問題也不大!”另一個宮人忙附和,幾人便這樣拍板決定了。

不遠處的墻角里,莉莉婭聽到她們的對話,心里的石頭總算放了下來,她一身輕松地走了幾步。迎面拜拉圖一步步逼近,她凜冽的臉如寒冰般散發著冷意。

莉莉婭略微心虛,但還是直面她繼續走著。“為什么要這么做?”拜拉圖開口。莉莉婭愣了片刻,“做…什么?”

拜拉圖滿臉平靜,“昨晚你那么晚才回寢室,還下了一樓。”

“我就是突然想下去看看?!崩蚶驄I站在原地解釋。

“這跟我沒有什么關系,但你不該這樣,你會后悔的!”拜拉圖說完便轉身要離開。

“為什么那么冷血!”莉莉婭輕聲道,卻在心里吶喊,為什么要讓年幼的孩子遠離父母和家鄉!

拜拉圖張了下嘴,卻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我只是做我認為對的事!”莉莉婭對著她遠去的背影大喊,拜拉圖卻頭也不回地走了。

午后大家聚在一起做響禮拜,招募來的孩子絕大部分出身貧寒,她們之中有不少人連經文都沒學過。而拜拉圖、熱娜還有其他八個孩子卻因為表現良好,被安排在第一列。

由于出門遠行的人不需要禮拜,莉莉婭做著生疏的動作。拜圖拉貌似很受重用,那她會不會向宮人告密?!想到這點,莉莉婭心煩意亂,她只記得扭頭說“賽倆目”禮拜結束,隨后眾人陷入靜靜地冥思……

“你!站起來!”滿是厭惡嫌棄的聲音在靜寂的人群中響起,只見后面的記錄官熱娜伸手直指人群中的一個孩子——這個人正是莉莉婭。

六歲的莉莉婭被所有人的目光注視著,暗紅的顏色在她的臉蛋蔓延開,她顫抖地站起身?!岸Y拜是我們的五大基本修功之一,你年紀尚小不會不要緊,但必須認真對待,可你剛才是什么態度!”

莉莉婭滿臉脹紅連脖子都染上了赤色,“我…知道…錯了…”眼前泛起水霧,可心里還是倔強地控制住淚水涌出眼眶。

“坐下!”熱娜目光直盯向莉莉婭,“我不想浪費大家的時間!你們下去準備待會師傅會過來親自監督你們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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