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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厚重的遮光窗簾隔絕了窗外依舊肆虐的風雪,也隔絕了時間流逝的痕跡。

林晚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沒有噩夢,沒有驚醒,像沉入了溫暖的海底,意識被濃稠的黑暗溫柔地包裹、托舉。

直到身體深處的生物鐘終于蘇醒,她才在一種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疲憊和隨之而來的奇異輕松感中,緩緩睜開了眼睛。

房間里很暗,只有門縫底下透進來一絲微弱的光線,她動了動身體,四肢百骸傳來一種酸軟無力的感覺,像是經歷了一場漫長的跋涉。

嗓子干得發緊,頭也隱隱作痛。

但奇怪的是,心口那塊壓了七年的巨石,似乎被昨夜那場風雪和慟哭撬開了一道縫隙,雖然依舊沉重,卻不再密不透風,有了一絲微弱的氣流涌入。

她擁著被子坐起身,臥室里寂靜無聲。

昨夜那個低沉有力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回響——“我就在外面,你睡吧。”

一種陌生的安全感,如同暖流般熨帖過心口,她掀開被子下床,赤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走到門邊,輕輕拉開一條縫隙。

客廳里光線明亮而柔和。

巨大的落地窗外,依舊是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風雪小了許多,但天空依舊陰沉。

客廳中央,顧硯欽正背對著她,站在那張寬大的白色餐桌旁。

他換下了昨夜那身沾了雪水的西裝,穿著一件質地柔軟的深灰色羊絨衫,袖子隨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

他微微低著頭,似乎在專注地……倒牛奶?

林晚星怔住了。

眼前這個背影,褪去了商場殺伐的凌厲,也收斂了昨夜風雪中的狂野,帶著一種居家的、甚至有點笨拙的……煙火氣?

這巨大的反差讓她一時有些恍惚。

陽光房的玻璃幕墻已經重新閉合,昨夜的風雪痕跡被隔絕在外,但露臺上厚厚的積雪依舊清晰可見。

室內溫暖如春,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烤面包的焦香?

顧硯欽似乎察覺到了身后的視線,轉過身來。

清晨的光線落在他臉上,眼底的青黑色淡了些,但眉宇間的疲憊依舊清晰。

他的目光落在林晚星臉上,停頓了幾秒,像是在確認她的狀態。

“醒了?”

他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低沉沙啞,卻比昨夜溫和了許多,“正好,過來吃早飯。”

林晚這才注意到餐桌上已經擺好了簡單的餐具:

兩杯冒著熱氣的牛奶,兩片烤得微焦、散發著麥香的全麥面包,一小碟黃油,還有一小盤洗得水靈靈、紅得透亮的草莓。

非常簡單,甚至稱不上豐盛,卻充滿了清晨的暖意。

“您…做的?”

林晚有些難以置信地走過去,目光掃過那兩片邊緣烤得有點不均勻的面包。

顧硯欽挑了挑眉,拿起一片面包,坦然地承認:

“嗯,烤糊了一片,這片湊合能吃。”

他將那片相對完美的面包推到她面前的位置,自己拿起了那片邊緣明顯焦黑一些的。

“冰箱里沒什么東西,先對付一下。待會兒讓老周送點像樣的過來。”

林晚在他對面坐下,捧起溫熱的牛奶杯。

牛奶的溫度透過瓷杯傳遞到手心,暖洋洋的。她拿起面包,小口咬了一下。

外皮酥脆,內里柔軟,帶著質樸的麥香,簡單的味道,卻讓她空蕩的胃里涌起一陣舒適的暖流。

她沉默地吃著,動作很慢,很認真。

顧硯欽也沒說話,安靜地吃著自己那份。

氣氛有些微妙,卻并不尷尬。

昨夜那場驚心動魄的風雪和慟哭,像一道無形的屏障,又像一條隱秘的紐帶,將他們之間原本巨大的鴻溝和陌生感,沖淡了許多。

“頭還疼嗎?”

顧硯欽吃完面包,拿起紙巾擦了擦手,目光落在她依舊有些蒼白的臉上。

林晚搖搖頭:“好多了。”聲音還是有些沙啞。

“那就好。”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窗外依舊灰蒙蒙的天空,“雪停了,下午可能會放晴。想出去走走嗎?”

出去?

林晚握著牛奶杯的手一緊。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語言,昨夜才堪堪宣泄的情緒……她本能地感到一絲抗拒和恐懼。

顧硯欽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語氣平淡地補充道:

“就在附近。湖邊走走,透透氣。老周開車,我陪你。”

那句“我陪你”,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甸甸的分量,瞬間擊潰了她心底那點退縮。

她抬起頭,對上他深邃平靜的眼眸。

那眼神里沒有憐憫,沒有催促,只有一種安靜的等待。

她猶豫了一下,最終輕輕點了點頭:“好。”

下午,果然如顧硯欽所說,云層裂開縫隙,久違的陽光艱難地穿透下來,灑在覆蓋著厚厚積雪的城市上,反射出刺眼而純凈的光芒。

黑色的賓利平穩地行駛在清掃過積雪的道路上。

林晚坐在后座,裹著顧硯欽讓人送來的一件全新的、極其厚實的白色羽絨服,幾乎將她整個人都包裹進去,只露出一張小臉,緊張地看著窗外飛掠而過的、被冰雪重塑的異國街景。

顧硯欽坐在她旁邊,閉目養神,側臉的線條在車窗透進來的光線下顯得冷硬而疲憊。他似乎真的很累。

車子在蘇黎世湖畔一條相對僻靜的步道旁停下。

老周無聲地下車,站在不遠處等候。

湖面尚未完全結冰,靠近岸邊的區域漂浮著大塊的浮冰,在灰藍色的湖水中沉浮。

湖對岸的老城區建筑頂著厚厚的雪帽,像童話里的姜餅屋。

空氣清冽寒冷,吸進肺里帶著冰碴子般的刺痛,卻又無比純凈。

林晚推開車門,冰冷的空氣瞬間讓她打了個哆嗦,她小心翼翼地踩上被踩實的積雪路面,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顧硯欽也下了車,他沒穿外套,只穿著那件深灰色羊絨衫,在零下的氣溫里顯得格外單薄,他走到她身邊,雙手插在褲袋里,目光平靜地投向開闊的湖面,并未催促。

林晚深吸了幾口冰冷的空氣,那刺骨的寒意似乎真的將胸中積郁的濁氣沖散了一些,她慢慢邁開步子,沿著湖邊被清掃出來的小路,試探性地向前走去。

積雪在腳下發出有節奏的聲響,陽光照在雪地上,亮得晃眼。

幾只不知名的水鳥在遠處的浮冰上跳躍,發出清脆的鳴叫。

她走得很慢,很小心,像一只初次離開巢穴、試探著接觸世界的雛鳥。

顧硯欽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幾步遠的地方,保持著一種不遠不近的距離,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又像一個堅實的后盾。

起初的緊張和不適感,在行走中漸漸消散。

冰冷的空氣刺激著感官,眼前開闊的、被冰雪覆蓋的湖光山色,帶著一種原始而寧靜的力量,無聲地沖刷著她內心的荒蕪。

她停下腳步,望著遠處湖心小島上那座被白雪覆蓋的尖頂教堂,陽光正巧穿透云層,在塔尖灑下一道圣潔的金光,看得有些出神。

一種久違的、對“美”的感知,如同細小的電流,微弱地觸動了她麻木的心弦。

“冷嗎?”

身后傳來顧硯欽的聲音。

林晚回過神,搖搖頭,又點點頭:“有點,但還好。”

她轉過身,發現他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邊,正微微皺著眉看著她被凍得有些發紅的鼻尖和臉頰。

“臉都凍紅了。”

他語氣平淡地陳述,然后做出了一個讓林晚完全意想不到的動作——他伸出手,用溫熱干燥的掌心,輕輕捂住了她冰冷的耳朵!

突如其來的暖意和肌膚相觸的觸感,讓林晚星渾身猛地一僵,血液瞬間沖上頭頂,臉頰比剛才被風吹得更紅,她下意識地想后退,卻被顧硯欽用眼神制止了。

“別動。”

他的聲音不高,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溫和。

顧硯欽的手掌寬大,帶著薄繭,熱度源源不斷地傳遞過來,瞬間驅散了耳廓的冰冷,那暖意甚至順著耳根蔓延到臉頰和脖頸。

林晚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鼓。

距離太近了,她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氣息,混合著一絲淡淡的煙草味,將他整個人包裹,他的目光低垂,落在她凍紅的鼻尖上,眼神專注而平靜,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冰冷的湖風依舊在吹拂,陽光在雪地上跳躍,遠處的水鳥在鳴叫。

唯有他們站立的地方,被他掌心捂住的耳朵,成了一個小小的、滾燙的宇宙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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