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嗎?
會的。
或許,小六和他是一樣的人。
當然……更重要的是,要是那小芽子嫁出去了,平時說他壞話的就少一員大將!
那臭丫頭,每次見她都跟要叨人的鵝一樣,兩眼一瞪,黑漆漆的,豆豆眼里怒火噴薄,鵝毛炸起。
“別以為你是王爺我就怕你!欺負我們姑娘!我拼了命也要教訓你!”
“你干什么!去去去!離我們姑娘遠點!”
當面橫眉冷對。轉頭就告黑狀。
這固執(zhí)的鵝,偏偏受寵的很,什么時候能不礙著他!
“你怕是想把新芽打發(fā)出去吧?!?
“云兒真是睿智!”
“別做夢,就算新芽真的有一天要成婚……也要在我能讓她最大的體面之后。”
“要如何體面?”
楚云箋認真思考了一會:“給她找個贅婿吧?!?
秦慕宵懷疑自己的耳朵,呆滯地發(fā)出一聲疑問。
“……啊?”
“不然想都別想?!?
“……”
這他娘的要等到什么時候!
秦慕宵這次是真的郁悶了,頭一低,額頭抵在她肩上。
“那桃子傷重,還不能下地,你身邊還有些眼線,就那呆頭鵝一個人也忙不來,我再給你安排一個進來怎么樣?”
“不用——再說,你不是弄進來了嗎?!?
“……”
“宮里天天掃地那個?!?
“看來這暗衛(wèi)是白練了。”
“畢竟一般的宮女,怎么可能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顧干粗活呢?!?
“……哎,看來還是不到家啊?!?
“暗衛(wèi)到底和一般人不一樣,不過也還好,沒什么存在感,我若是不留心,也不會注意到?!?
“既然如此,我就不多言了?!?
……話雖如此,也不能真的不管。
要不讓小六入贅好了,比那呆頭鵝還小點,好拿捏。
明天問問。
次日新年,宮里還是不得不開了夜宴,皇帝明顯怕了,說了幾句便走。
各人回各宮去。
這個特殊的日子,皇帝本來應該是去皇后宮中的,只是現(xiàn)在中宮無主,皇帝也不好去其他妃子那里,只怕人詬病有損禮制。
在宮門處看,今夜燈火通明。
大年三十,宮外滿是人間煙火,不知多遠的煙花絢爛,五顏六色,正是天上的神女撒下來的五色花瓣。
“姑娘!你看!下雪了!”
新芽遞上手爐,指著不遠處。
紅梅白雪交映成趣,再往上看,落焰繽紛,芳華剎那,但似乎天地間所有的顏色都匯聚在此。
轉瞬消散,目之所及又亮起長虹。
“這是……”
不可能有這樣的巧合,四面八方一齊亮起煙火,那……是……
她的目光別向一處,那是這幾年無數(shù)次遠眺的方向。
成王府坐落在那里。
“阿臻哥哥,你會和甘姨他們一樣去那么遠的地方嗎?”
“這個嘛……應該會吧。”
“那如果,我想你了怎么辦?”
幼年的他思考了一會兒,拍拍胸脯:“嗯……這樣吧,我給你放煙火,或者放漂亮的燈,管飽,讓你在哪兒都能看見!”
“可是,娘說有時候很遠很遠的話就看不見煙火和燈了,你別走那么遠,好嗎?”
“沒關系的,就算我走了很遠,天地之間自有信使,鴻雁飛鴿,魚腹布絹,都可以讓你告訴我,你想要什么,我給你帶回來!”
“好??!那我要……甘姨他們早點回來,能跟娘畫畫!”
“那我給你娘寫信!”
“世上所有的地方,書信都能送到嗎?打仗也能?”
“當然了!天底下應該沒有比戰(zhàn)場更危險的地方了吧?戰(zhàn)場都能送信的,所以你肯定能和我說話的!”
“那如果,真的不能怎么辦???”
“那你相信我,我救你呀!”
“好呀!”
不管什么時候……不管發(fā)生了什么,我都會救你。
等我——
漫天煙火,是塵封的記憶。
不知情的人們走出家門,抬頭看這耗費了不知多少銀子的繁華,或欣賞或嘆息。
更吹落,星如雨。
白雪紛紛,客中人淚濕眼眶。
高墻內外,想要觸摸星辰的人伸出手去,接住瞬間融化的冰花。
秦慕宵被晃醒,披衣起坐,臨窗而望,絢爛漸漸漫上瞳眸。
喧鬧的年,平靜的守歲。
楚云箋握緊手,掌中融化的雪水也消散在了暖意里。
新芽默默拉住她的手,陪她看著天幕。
阿臻哥……
其實我已經沒臉見你了。
我也利用了你,利用了甘姨的親人。
我和你早就沒有可能了,到現(xiàn)在,只是我一個人不得不如此的不甘。
別等了……我們都一樣。
別等了。
一夜無眠,天色明朗。
重華宮上下高高興興,接了銀子和新衣裳,喜氣洋洋的,正是過年的樣子。
新芽穿著一身嫩綠,拎著兩包東西回來,本該生機迸發(fā)的臉上此刻一片愁云。
“怎么了?不是領年節(jié)賞銀的嗎?誰還能惹你不高興不成?”
“沒有……”
新芽放下銀子,叫綠竹把賞銀分發(fā)下去,和她進了寢殿。
見四下無人,新芽花容失色,一把抱住她的手臂:“姑娘!這宮里好可怕!”
“話雖如此,發(fā)生什么了?”
“我今天去領銀子,這才知道,說重華宮之前鬧鬼,就在咱們回平陵的段日子,好些人都看見了,說有鬼影朝咱們這沖!”
“原來如此……你今天,是和誰一起去領銀子的?”
新芽抱著她的手臂沒松開,抬起頭:“就是姑娘昨天說的綠蘿,不是說,她是睿王的人嗎?難不成那個家伙!”
新芽張牙舞爪地跳起來,叉腰欲罵。
“是,這個消息,應該是她想告訴你的。”
新芽又坐下了,抱住她的手臂:“還有呢!”
“什么?”
“我去領銀子,莫名其妙的,走著走著,我發(fā)現(xiàn)我手里拿了一包,綠蘿也拿了一包!按理來說是每個宮里一包的!大小都是分好了的——可是,綠蘿說她拿著了,又見我拿著,以為我想給誰下馬威,故意拿走了別人的銀子,可我沒有??!分明是那太監(jiān)給我的,還說是咱們重華宮的!”
楚云箋來了興致,笑起來:“那你可回去問了?”
“問了啊!可是我回去,發(fā)現(xiàn)各宮的都沒少!那邊管事的也說沒少,但,綠蘿走的時候也沒那么多銀子!所以——這不是有鬼嗎!還是個有錢鬼!”
“不對!它把錢給我,不會買命錢吧!我還不想死啊,要不我還是還回去好了!”
楚云箋的笑意已經憋不住了:“可是綠竹已經發(fā)下去了。”
“那,那我拿體己錢補……”
新芽咬著帕子,眼淚汪汪地摳出體己銀子。
“我的銀子……今日訣別,此生難再見……原本,等我成富戶,就能姑娘成大事……給姐姐治傷,讓姐姐恢復如初……沒關系,我還會再攢銀子的,”說到傷心處,她吸吸鼻子,“我對你,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