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焚風
- 東京:養老死神日記
- 鳶尾Iris1
- 2574字
- 2025-06-18 16:08:20
基力安的咆哮,不是單純的聲音。
那是一種更為本質的、撼動靈魂根基的振動。
它像一塊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在名為“現實”的畫布上,激起了混亂的、名為“恐懼”的漣漪。
白井深雪趴在那片冰冷的、長滿雜草的工廠屋頂上,感覺自己的骨頭都在跟著那聲咆哮共振。
在她眼中,那個巨大的、由無數靈魂與絕望聚合而成的怪物,已經不僅僅是一個“敵人”了,它更像是一個移動的、活生生的“災難現場”。
而在那場混亂的最前方,篠宮蓮孤身一人,站在工廠頂端。
那黑色的死霸裝在夜風與靈力交錯中獵獵作響,如墨色的旗幟,而他自己——
不過是那幅災厄畫卷上,一個不慎潑灑的墨點。
但那個墨點,卻固執地站在那里,沒有融進陰影里。
蓮看著那怪物,眼神前所未有的冷冽。
他看得很清楚,這頭基力安的構造,與尸魂界古籍里記載的、由無數虛在虛圈通過互相吞噬而形成的制式“兵器”,有著根本性的不同。
他想,這大概就是這個“相似的世界”的特色。
沒有了尸魂界的定期“清掃”,人間的怨憎、不甘、絕望,便如同無人打理的庭院,瘋長、腐爛。
最終在某個恰當的時刻,聚合成了眼前這株只在教科書上見過的、巨大的毒草。
沒有虛圈,沒有進化,只是單純的、由量變引發的質變。
這個現世,負面靈子的濃度與質量,遠遠超出了他的認知。
“未經許可的超規格違章建筑啊……”
他低聲自語,語氣里聽不出是憤怒還是純粹的麻煩。
“連施工許可證都沒有就拔地而起,真是完全不把現世的建筑法和尸魂界的《魂魄管理條例》放在眼里。”
面對超出理解范圍的災難,一個在文書工作中浸淫了幾十年的官僚,第一反應竟是對方沒有走流程。
腳尖在水泥屋頂上輕輕一點,他的身形便如一道折疊了空間的墨痕,瞬間出現在基力安的側面。
沒有絲毫猶豫,月光下的斬魄刀劃出一道清冷的弧線,裹挾著他自身的靈壓,重重斬下!
鐺——!
一聲刺耳的、如同金屬撞擊的巨響。
他斬開了一道不深不淺的傷口,黑色的、類似血液的粘稠液體從中滲出,但對于那龐大的身軀而言,這不過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巨大的反震力從刀柄傳來,震得他手腕微微發麻。
“鋼皮?”
篠宮蓮的眼中閃過一絲錯愕。
“一頭初生的、本土形成的基力安,居然能自發凝練出這種程度的防御外皮?”
基力安似乎被這只膽敢挑釁它的“小蟲子”徹底惹怒了。
它那長鼻面具之下的嘴部,一個不存在的器官,憑空裂開了一道深淵般的縫隙。
不祥的、粘稠的紅色靈子開始瘋狂匯聚,壓縮成一個密度極高、散發著毀滅氣息的光球。
虛閃。
篠宮蓮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環顧四周,這片沿河的工業區雖然人煙稀少,但并非真正的無人之地。
遠處的公路上還有零星的車輛駛過,更遠處,是城市的萬家燈火。
這一發虛閃若是讓它毫無阻礙地射出去,后果不堪設想。
這里沒有瀞靈廷的專業縛道部隊來張開防御結界,也沒有技術開發局的人員來處理后續的記憶消除和現場偽裝。
這里沒有番隊給他善后。
速戰速決。
他深吸一口氣,下定了決心。
他再次用瞬步拉開距離,回到了深雪和五十嵐茜所在的屋頂不遠處,在半空中懸停。
他看了一眼下方,那個黑色的、小小的身影正努力地把自己藏在水泥掩體后,而她懷里那個崩潰的靈魂,還在無意識地抽泣。
“白井。”
他的聲音穿透了風聲與那正在蓄積的、令人心悸的嗡鳴。
“你,抗住壓。”
“……什么?”
深雪還沒來得及理解這句沒頭沒尾的話是什么意思。
便看見半空中的篠宮蓮,轉過身,竟不再理會那即將完成的虛閃,而是用一種近乎于閑聊的語氣,對著那頭龐然巨物輕聲說道:
“我的隊長,曾評價我身上有一種‘最古’的風范。”
他輕笑了一聲,那笑意里沒有恐懼,反而帶著一絲少年人特有的、即將展示自己心愛玩具般的純粹與自負。
“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嗎?”
“那不是夸獎,而是一種警告。”
“它意味著,在尸魂界那漫長的、無聊到幾乎停滯的和平里,只有我還記得,死神的本質……是為何而存在的。”
“在和平的年代,把太多的精力花在磨煉這種派不上用場的殺人技巧上,是一種非常不合時宜、且效率低下的愚蠢行為。”
他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了因恐懼而幾乎無法動彈的白井深雪的耳中。
“但我就是這么個不合時宜的家伙啊。”
他緩緩抬起左手,攤開手掌。
“所以——”
掌心之中,一個精致而復雜的、形似“待雪草”的黑色紋樣悄然浮現。
那是尸魂界為了限制某些過于危險的力量而設下的封印,一種溫和的枷鎖。
“——很抱歉,讓你見識一下我們那個時代的老古董了。”
而此刻,這枷鎖之上,浮現出無數細密的裂痕。
“——焚風!”
圖案,轟然裂開。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一瞬間的、仿佛連聲音都被吞噬的絕對寂靜。
然后,是光的爆發。
并非刺眼奪目的白光,而是一種純粹的、凝實的、如同太陽核心般的金色光芒,以篠宮蓮為中心,沖天而起!
那是一股龐大到無法用任何言語形容的靈壓,如同一場沉默的金色海嘯,席卷了整片夜空。
白井深雪終于明白了他那句“抗住壓”是什么意思。
在她極致敏銳的靈覺感官中,原本那股來自基力安的、令人窒息的黑色壓迫感,在這片金色光芒面前,就像風中殘燭一般被瞬間沖散、壓制、碾碎。
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為恐怖的、來自更高次元的絕對威壓。
那頭基力安,那頭堆積著無數冤魂與絕望的巨獸,像是突然在夢里被人關掉了音響。
它尚未噴出的虛閃,在那一刻被直接“蒸發”。
但這并未讓她感到輕松。
恰恰相反。
如果說基力安的靈壓是“重量”,那么篠宮蓮此刻爆發出的靈壓,就是“風暴”。
但最可怕的,不是高溫,也不是威壓。
是她的“感官”。
在她的視野里,整個世界都開始“出錯”。
空氣中浮現出無數閃爍的、密密麻麻的雪花噪點,就像老舊電視機在午夜播放結束后的停播畫面。
萬事萬物的輪廓都在這片噪點中溶解、重組,顏色、形狀、距離……所有賴以維持理性的參數,都在這股過于龐大的靈力洪流中被沖刷得支離破碎。
她再也站不住,雙腿一軟,整個人重重地跪倒在地,雙手撐著粗糙的屋頂,才勉強沒有徹底趴下。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吸入滾燙的熔金。
她跪倒在屋頂,雙手死死撐住粗糙的水泥地。
指節發白,汗珠從額角滾落,不知是熱,還是冷。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像鼓,像雷,又像某種未知巨獸的腳步聲,一步步踩在自己的神經上。
而在那片混沌與暈眩的最高點,只有一個清晰的意象。
——他。
篠宮蓮,被那道黃金般的靈壓光柱托起,懸立在夜色與城市之間。
她聽見了什么。
在那片靈壓風暴的中央,在金光翻滾之中,篠宮蓮看向了手中的刀。
他的身形在那金色洪流中模糊得如同神祇顯形,連他的聲音都帶著回音般的顫動。
“我的刀啊……”他低聲說。
“連我自己,都覺得有點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