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昭的眼神仿佛被什么東西劇烈觸動，里面翻騰的情緒極其復雜——有對密室徹底封閉的驚愕，但更濃烈的，卻是某種被深深刺痛的羞愧！

這份羞愧如同灼熱的巖漿，瞬間壓過了肉體的疼痛感！

“原……原來他是要招攬我呀！”

蘇昭情緒瞬間被徹底點燃，音量陡然飆升，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哭腔（也可能是疼的）。

只見他猛地一跺腳！然后——

砰！！！

那只好不容易才停止顫抖、尚且完好的左拳，帶著一種絕望的、無地自容的悲憤，如同彗星撞地球般，狠狠、毫無保留地砸在了身旁厚重堅硬冰冷的石壁上！

動作之大，力度之猛，甚至將他整個人都帶得晃了一下！

“嘶——嗷——！！！”

下一秒，痛徹心扉的慘叫代替了悲憤的怒吼。

整張臉瞬間皺成了一團抹布，猛地捂住那只瞬間紅腫、指節處甚至可能已經裂開的左手！

他疼得原地直跳腳，齜牙咧嘴，眼角飆淚。

“呃……小老弟……你……何苦……”

光頭大叔看得倒抽一口涼氣，下意識地也摸了摸自己左手。

“別……別打岔！”

蘇昭疼得聲音都變了調，卻頑強地抬起頭，用那只沒受傷的手顫抖著指向光頭大叔，又仿佛在控訴這不公的世界，

“我……我羞愧啊！大叔你慧眼識珠……可我……可我……配不上啊！”

這時候的他，已經沉浸在自己構建的“絕望現實”中，無法自拔。

“我……我那點三腳貓功夫，算得了什么？我這修為……說出來都嫌丟人！還他娘的……還他娘的停留在筑基期呀！！”

“筑基……期？”光頭大叔下意識重復了一遍，腦子里飛速運轉了一下……哦，好像是最最最低檔的那個境界門檻？

“你聽聽！多恥辱！多底層！”他仿佛要把這輩子的憋屈都倒出來，

“你知道我有多笨嗎？連……連……連氣沉丹田這種三歲小兒都能輕松做到的事！我都做不到！！”

他幾乎是聲淚俱下地控訴著，就好像“不能氣沉丹田”是某種絕癥。

“大叔你可知道，只有通過那傳說中萬人敵不過的、考驗意志、根骨、悟性、甚至人品道德……總之天底下最難的試煉——登云階試煉的弟子。

那才是未來的棟梁！那才是茶花書館的榮光啊！”

又猛地低下頭，用那只沒受傷的手狠狠搓了搓臉，似乎要把無地自容都搓掉。

“至于我？蘇昭？呵……不過是個走了狗屎運，碰巧溜進這密室的、修為低微還不爭氣的……老鼠屎罷了！跟他們比？我連給他們提鞋都不配啊！

蘇昭那一番“聲淚俱下”的“自暴自棄”，把自己貶低到塵埃里，又把那群同門師兄弟們抬高到了云端。

而光頭大叔的臉上，在此刻疊加了一層深深的……困惑？像是聽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天方夜譚。

然后！光頭大叔那只粗壯的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地、用力地拍在了他自己肌肉結實的大腿外側！

“啪——！”

一聲清脆響亮到如同放炮的巴掌肉擊聲，猛地打破了一室死寂！

光頭大叔自己都被拍得齜牙咧嘴了一下，但他完全沒在意，臉上的困惑瞬間被一種混雜著哭笑不得的巨大表情所取代！

拍完大腿，他順勢就用那只拍過腿的手，極其自然地再次——習慣性地摸上了他那光滑溜圓的頭頂！

“哎呦喂！！原來小老弟你，就是為了這點……芝麻綠豆都算不上的破事？啊？！”

“他們？！”光頭大叔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鄙夷和不屑，甚至用力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算什么狗屁的天驕？！給老子提鞋老子都嫌他們手臟！”

他用力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表情夸張到如同在演舞臺劇：

“你瞅瞅他們那一個個呆頭鵝樣！出門買個燒餅都能讓人把銀子掉包成石頭的主兒！

被人賣了還得樂呵呵地幫人數錢呢！算什么天之驕子？被人騙的天字輩傻驕子吧？啊哈哈哈！”

這突如其來的、對被崇拜者的極度貶低，讓蘇昭徹底懵圈了。

緊接著，光頭大叔警惕地掃了一圈，在確定沒人后，像做賊似地向蘇昭湊近了兩步，特意用一種壓得極低、近乎說悄悄話的語氣，神秘兮兮地說：

“小老弟，哥哥我可跟你說實話，咱倆……那才是一路人！骨頭縫里那點精髓，都一樣！

至于他們？呵呵~都是野的……”

“野……？”

蘇昭下意識地微微側過頭，眉頭緊鎖，臉上寫滿了疑惑，聲音也不自覺地放低了一些：

“什么野的？野……什么？”

光頭大叔似乎早就料到蘇昭會聽不清或者懷疑自己的耳朵，眼中閃過一絲“對嘛我就知道”的了然。

這一次，他清晰地、毫不含糊地、一字一頓地從齒縫里擠出兩個字：

“野！人！”

為了讓這個沖擊性結論更有說服力，徹底驅散蘇昭的疑慮，光頭大叔在說完這兩個驚世駭俗的字后，整個人瞬間變臉！

他猛地吸了一大口長氣，隨即臉上的五官如同遭受了生化襲擊般瞬間扭曲！

緊接著，他那捂嘴的手閃電般變招，食指和大拇指精準而狠辣地、死死掐住了自己的鼻梁和鼻翼交界處。

同時，另一只手（原本搭肩膀那只）在身前如同趕蒼蠅般瘋狂地、厭惡地來回擺動。

嘴里還配合地發出極其短促而嫌棄的“噫——！嘔！”的聲音！

整套動作一氣呵成，極其夸張且生動傳神！核心思想明確無比：此地有野人！氣味極其難忍！聞之欲嘔！

蘇昭原本充滿問號的腦袋里，仿佛被一道荒誕不經卻又“有理有據”的閃電劈中了！

之前那些不協調的細節——金發蠻子的粗魯、裝書的不講究、動不動喊打喊殺的莽撞、還有那領頭人被奪書后的隱忍古怪……瞬間都被這套“氣味指控”給強行串聯起來了！

“哦——！”蘇昭眼睛瞪得溜圓，發出了一聲恍然大悟、尾音拉得長長的、帶著震驚與“原來如此”的單音節贊嘆！

立馬心領神會地用力點了點頭，甚至還有樣學樣地……悄悄縮了縮脖子，極其隱蔽地、小幅度地在自己鼻子前輕輕扇動了兩下空氣！

懂了！這下全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