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前一個多月】

時光就像隱匿的飛鳥，快得讓人猝不及防。轉眼間又過了幾個月，而且距離中考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

這天，蟬鳴透過紗窗，林遇夏端著冰鎮酸梅湯走進客廳時，周敘白正坐在沙發上看書，許昭昭則盤腿坐在地毯上，對著游戲機屏幕眉頭緊鎖。

林遇夏放下玻璃杯，笑容溫和：“敘白，阿姨有件事想麻煩你。”

周敘白合上書，抬頭：“阿姨您說。”

林遇夏看了眼心不在焉的女兒，嘆氣：

“昭昭這不爭氣的成績你也知道……離中考沒幾個月了，她非認準了星辰高中，說是想和你一起。阿姨想，你能不能抽空給她補補？尤其是數學和物理，她這兩門最弱。”

許昭昭游戲機“啪嗒”掉在地毯上，猛地抬頭：“媽！你說什么呢！周敘白自己也要復習的！”（臉漲得通紅）

周敘白沒理會許昭昭的抗議，沉吟片刻：“阿姨，我需要先問過我媽。”

周敘白起身走到陽臺，撥通了電話。客廳里，許昭昭坐立不安，林遇夏則氣定神閑地給她倒了杯酸梅湯。

許昭昭壓低聲音，抓狂：“媽！你干嘛找他啊！多丟人！他肯定在心里笑話我笨！”

林遇夏慢悠悠：“笑話？能把你從68分笑話到85分，我巴不得他多笑話笑話。”

這時周敘白走了回來，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

周敘白：“阿姨，我媽同意了。我爸出差了，家里就我和我媽，她說沒問題。從明天開始，每天放學后兩小時給昭昭補習，周末時間可以延長。”（許昭昭和周敘白所讀的初中走讀生不用上晚自習，所以下午放學后他們就可以直接回家。）

許昭昭哀嚎一聲，癱倒在地上：

“救命啊……每天兩小時……”

林遇夏眼睛一亮，喜笑顏開：“太好了敘白！真是太感謝你了！阿姨給你做好吃的補補！”

轉頭對女兒：“許昭昭，聽見沒？明天開始，給我打起十二萬分精神！”

許昭昭把臉埋在地毯里，悶聲悶氣：“知道了……周老師……”周敘白嘴角幾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

時間推移，書房的燈光見證了許多個夜晚。

場景一（放學后，數學）：

許昭昭（抓狂地扯著頭發）：“為什么這個動點P一會兒在AB上，一會兒又跑到CD上去了？它是有多動癥嗎？！”

周敘白（用筆點點圖）：“坐標系建立了嗎？運動軌跡分析了嗎？時間變量t設了嗎？什么都沒有，你指望它自己告訴你答案？”

許昭昭（蔫了）：“……哦。”（認命地拿起尺子）

場景二（周末下午，物理）：

周敘白指著題目：“一個小球從斜面頂端自由滑下，斜面摩擦系數μ，求滑到底端的速度。受力分析圖畫出來。”

許昭昭咬著筆，畫了個歪歪扭扭的小球和斜坡，重力G畫得巨大，支持力N和摩擦力f畫得像小螞蟻：“……好了。”

周敘白盯著她的圖，沉默了三秒：“……許昭昭，你的小球是鉛球做的嗎？重力這么大？摩擦力被你吃了？”

許昭昭理直氣壯：“重點突出嘛！而且摩擦力那么小，不重要！”

周敘白深吸一口氣：“牛頓第二定律被你當成什么了？重畫！”

許昭昭小聲嘀咕：“兇巴巴的……”

場景三（中考前一個月）：

窗外夜色已深，書桌上的臺燈是唯一的光源。許昭昭趴在桌上，眼皮打架，面前是一張剛做完的物理模擬卷。

周敘白快速批改完，把卷子推到她面前，聲音難得帶上一點溫度：“82分。”

許昭昭瞬間驚醒，瞪大眼睛搶過卷子：“真的？！給我看看！”手指劃過那些鮮紅的對勾，嘴角越咧越大

周敘白看著她的笑容，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目光柔和了些許：“電路分析那塊還有疏漏，明天重點鞏固。二次函數應用題終于全對了。”

許昭昭興奮地拍了下桌子：“周老師！我覺得我有希望了！”

周敘白輕輕“嗯”了一聲，收拾起散落的草稿紙：

“不是‘覺得’，是按部就班努力的結果。繼續保持。今天就到這里。”

許昭昭看著他把書本整整齊齊碼好，突然小聲說：“周敘白……謝謝你啊。”

周敘白動作頓了一下，沒回頭：

“……早點休息。”他拿起書包走出書房，輕輕帶上了門。門外的他，嘴角終于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燈光下，許昭昭看著那張82分的卷子，又看了看緊閉的房門，第一次覺得，星辰高中那遙不可及的星光，似乎真的近在咫尺了。而那個總是板著臉的“周老師”，好像也挺可愛。

時間飛逝，不變的是周敘白像往常一樣幫許昭昭補習，而變化最大的就是中考倒計時只有11天了。

這天，陽光透過玻璃窗，在客廳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許昭昭幾乎是蹦著進的家門，書包都沒來得及放下，就揮舞著一張試卷沖到了正在插花的林遇夏面前。

許昭昭（聲音因為激動而拔高，臉蛋紅撲撲）：“媽！爸！看！最后一次模擬考成績！數學——89分（總分100）！老師今天在班上夸我了！說我這成績保持住，星辰高中絕對穩了！”

林遇夏手里的百合差點掉下來，一把接過試卷，眼睛瞬間瞪圓了：

“89？！天哪！昭昭！”她猛地放下花，一把將女兒摟進懷里，用力揉著她的頭發，聲音都帶了點哽咽的腔調，“我的寶貝女兒！你真的做到了！媽媽就知道你能行！這個月，你起早貪黑，做題做到半夜，媽媽看著都心疼……可你從來沒喊過一句放棄！這89分，是你用汗水和臺燈熬出來的！媽媽……媽媽太為你驕傲了！”她捧著許昭昭的臉，左看右看，眼里的笑意和淚水一起閃動，“快，讓媽媽好好親親我的小功臣！”說著就在許昭昭額頭上響亮地親了兩下。

許向恒放下手中的財經雜志，也笑著走過來，接過試卷仔細看了看，穩重地點點頭：

“嗯，確實進步很大。解題思路也比之前清晰多了。不錯，昭昭，爸爸也為你高興。戒驕戒躁，保持狀態。”

許昭昭被媽媽親得有點不好意思，但嘴角咧到了耳根，轉向爸爸：

“知道啦爸！我會的！周老師……哦不，周敘白說我最后十天重點鞏固錯題本就行！”

時間在緊張的復習中飛速流逝，日歷終于翻到了中考的日子。清晨，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雅韻中學外：人頭攢動，氣氛緊張又充滿期待。林遇夏特意穿了一襲嶄新的墨綠色旗袍，寓意“旗開得勝”，頭發也精心盤起，顯得格外精神。她仔細地幫許昭昭整理著衣領和準考證，眼神溫柔又堅定。

林遇夏握著女兒的手，微微用力：

“昭昭，別緊張，就當是平時模擬考。媽媽就在外面等你，像這個月你挑燈夜戰時一樣，一直都在。記住，正常發揮就是勝利！媽媽相信你！”

許昭昭（深吸一口氣，看著媽媽亮晶晶的眼睛，重重點頭）：“嗯！媽，你放心！我進去了！”她轉身匯入考生的人流，又回頭用力揮了揮手，臉上帶著奔赴戰場的決然和一絲興奮。

林遇夏一直目送著女兒的身影消失在考場大樓門口，才輕輕撫了撫旗袍的褶皺，找了個樹蔭下的位置安靜等待。她目光掃過周圍，看到不少父母雙全甚至祖父母齊上陣送考的家庭，心頭不由得掠過一絲對隔壁的擔憂——周臨淵去BJ參加一個重要的數學研討會了，而沉昭華則因為樂團在維也納的交流演出，也未能趕回。她輕輕嘆了口氣，想著那個同樣優秀卻獨自赴考的少年。

兩天緊張的考試終于落下帷幕。傍晚，許家客廳洋溢著輕松歡快的氣氛，空氣中彌漫著飯菜的香氣。

許家客廳的餐桌上擺滿了林遇夏精心準備的菜肴，色香味俱全。許昭昭像卸下了千斤重擔，整個人都透著輕松和興奮。門鈴響起，她飛快跑去開門。

許昭昭（拉開門，看到穿著干凈白T恤、背著書包的周敘白，笑容燦爛）：“周老師！快進來！就等你了！”（她故意把“周老師”三個字拖得長長的）

周敘白走進來，禮貌地打招呼：“許叔叔，林阿姨好。”他臉上依舊是那副平靜的表情，但眼神比平時柔和許多。

林遇夏（熱情地招呼）：“敘白快來坐！辛苦你這么久給我們昭昭補課，今天阿姨做了好多你愛吃的！糖醋排骨、清蒸魚……今天咱們好好慶祝慶祝，放松一下！”

許向恒（難得地開了一瓶果汁飲料，給大家倒上）：“是啊，你們兩個都辛苦了。昭昭能堅持下來，取得進步，敘白功不可沒。來，我們先一起碰個杯，祝賀你們順利完成人生中第一場重要戰役！”

眾人（舉杯）：“干杯！”

許昭昭（迫不及待地夾了一塊排骨給周敘白）：“周老師，快嘗嘗！我媽的手藝可好了！對了對了，”她轉向父母，眼睛亮晶晶，“你們不知道，考物理最后那道電路設計大題，跟周敘白考前三天給我重點講的那個類型幾乎一模一樣！我當時心里就樂開花了！”

林遇夏（聞言更是笑得合不攏嘴，又夾了一大塊魚放到周敘白碗里）：“哎呀！敘白真是我們昭昭的福星！太靠譜了！阿姨都不知道怎么謝你才好！你爸媽不在家，這幾天就在阿姨這兒吃，想吃什么跟阿姨說！”

周敘白（看著堆成小山的碗，耳根微紅，推了推眼鏡）：“謝謝阿姨。昭昭……她自己很努力。”他頓了頓，看向正大快朵頤、毫無形象的許昭昭，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一下，“恭喜你，許昭昭，考完了。”

許昭昭（嘴里塞著食物，含糊不清但眉眼彎彎）：“同喜同喜，周大學霸！你肯定又是全市前幾吧？等成績出來，你得請我吃冰淇淋！補課費就算了，冰淇淋不能少！”她狡黠地眨眨眼。

周敘白（輕輕“嗯”了一聲）：“好。”

林遇夏（看著兩個孩子拌嘴，滿眼慈愛）：“好了好了，快吃菜！敘白多吃點！慶祝的日子，咱們不想成績，就開開心心地吃飯！昭昭，你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客廳里充滿了碗筷碰撞的輕響、輕松的笑語和食物溫暖的香氣，將這個奮斗后的夏夜，點綴得格外溫馨圓滿。窗外的夜空，星辰似乎也格外明亮。

一周后

中考成績查詢通道開啟的清晨，許家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客廳里，筆記本電腦擺在茶幾中央，屏幕停留在查分系統的登錄頁面。許昭昭盤腿坐在地毯上，手指無意識地絞著睡衣下擺，臉色有些發白。

林遇夏緊挨著她坐下，一只手攬著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卻緊張地攥成了拳，眼睛死死盯著屏幕。許向恒雖然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看似沉穩地看著晨報，但報紙很久都沒翻動一頁，目光時不時飄向電腦。

林遇夏（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輕聲催促）：“昭昭，時間到了，輸……輸準考證號吧。”

許昭昭（深吸一口氣，指尖冰涼，顫抖著在鍵盤上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敲下那串早已爛熟于心的號碼。按下回車鍵的瞬間，她猛地閉上了眼睛，把臉埋進了膝蓋里）

“媽……我不敢看！”

林遇夏（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但還是強作鎮定地拍著她的背）：“不怕不怕，媽媽幫你看……媽媽幫你看……”她湊近屏幕，屏住呼吸。

網頁短暫地卡頓了一下，加載的圓圈緩慢轉動，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突然，頁面刷新！清晰的分數表格跳了出來！

林遇夏目光像雷達一樣飛速掃過每一科分數，最后定格在總分欄上！她猛地倒抽一口涼氣，隨即爆發出一聲帶著哭腔的尖叫：

“啊——！！！過了！過了！昭昭！我的寶貝！你過了星辰高中的線了！！！”（中考完后，根據試卷難度和人數比例，星辰高中就已經定了分數線。）

許向恒“唰”地扔下報紙，幾步跨過來，俯身看向屏幕，一向嚴肅的臉上也綻開巨大的笑容：

“好！好！好！總分超了5分！昭昭，干得漂亮！”

許昭昭猛地抬起頭，眼睛瞪得溜圓，幾乎是撲到了電腦前，手指顫抖著劃過屏幕上的數字，一遍，兩遍……確認無誤后，巨大的狂喜瞬間沖垮了所有緊張，她尖叫著跳起來，一把抱住媽媽，又轉身撲向爸爸：

“啊啊啊！我考上了！我真的考上了！星辰高中！！”眼淚和笑聲一起涌了出來。”

客廳里瞬間被狂喜淹沒，笑聲、歡呼聲、林遇夏喜極而泣的抽噎聲交織在一起。

許昭昭興奮地在原地轉了幾個圈，突然想起什么，抓起桌上的手機，聲音還帶著激動的哭腔和笑意：

“我要告訴周敘白！他肯定也查到了！”她幾乎是秒撥通了周敘白的電話，還特意按了免提。

電話接通了。

許昭昭迫不及待，聲音響亮又雀躍：“周敘白！周敘白！我查到了！我過線了！我考上星辰了！你呢你呢？你肯定是狀元級別的吧？快告訴我多少分！”

許向恒和林遇夏也帶著笑意和好奇，安靜地聽著。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

周敘白平靜無波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與這邊的歡騰形成鮮明對比：

“恭喜你，許昭昭。”

許昭昭沒等到預想中的高分炫耀，有些奇怪：“謝謝！你呢？別賣關子啊！”

周敘白又是短暫的沉默，然后，清晰地、沒什么情緒地開口：“我沒查分。因為……我不用中考成績。”

許昭昭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連同旁邊許家父母臉上的喜色也凝滯了：

“……啊？什么意思？”

周敘白（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道數學題的解法）：

“初三上學期，我拿了全市數學競賽第一。星辰高中給了我保送資格。”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措辭，但說出來的話卻帶著一種刻意的、拒人千里的疏離，

“參加中考……只是覺得你一個人考，可能會緊張。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勉強陪你走個過場。”

“勉強陪你走個過場”……這幾個字像冰錐一樣，瞬間刺穿了許昭昭剛才還沸騰的喜悅。客廳里熱烈的氣氛驟然降至冰點。

許昭昭握著手機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泛白。她臉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凈凈，嘴唇微微顫抖，剛才還亮晶晶的眼睛里瞬間蒙上了一層難以置信的受傷和難堪：

“……陪……我？走……走過場？”她的聲音干澀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像是擠出來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昭昭腦子里一片混亂，一個月來的畫面瘋狂閃現：

放學后他雷打不動出現在她家書房的身影；她抓狂時他冷靜（雖然毒舌）的講解；停電那晚燭光下他說“星辰總會亮的”時認真的側臉；考場上她看到那道熟悉的電路題時，心里第一時間涌起的對他的感激……

原來這一切，在他眼里，只是“閑著也是閑著”的“勉強”和“走過場”？巨大的委屈和一種被欺騙、被輕視的感覺洶涌而來，淹沒了她。

許昭昭聲音突然拔高，帶著尖銳的哭腔和憤怒：“周敘白！你混蛋！”吼完這一句，她根本不給對方任何反應的機會，猛地按斷了電話！手機被她狠狠摔在沙發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她站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眼淚不受控制地大顆大顆往下掉，不是因為考上的喜悅，而是因為一種從未有過的、被徹底否定了努力價值的羞辱感。他早就是星辰了，卻一直冷眼看著她這個凡人為了夠到一點星光而狼狽掙扎？

林遇夏心疼壞了，趕緊上前抱住渾身發抖的女兒）：“昭昭……昭昭別這樣……”

許向恒（眉頭緊鎖，看著被摔在沙發上的手機，又看了看崩潰的女兒，沉聲道）：

“這孩子……說話怎么這么……”他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周敘白那番話的傷人。

客廳里只剩下許昭昭壓抑的啜泣聲。剛才的狂喜蕩然無存，只剩下難堪的沉默和冰冷的余韻。

然而，電話那頭。

周敘白獨自坐在自己安靜得有些過分的書房里。窗外陽光明媚，卻照不進他低垂的眼簾。手機屏幕暗了下去，映出他自己有些蒼白的臉和緊抿的唇線。他維持著接電話的姿勢，僵硬了很久很久。

那句“勉強陪你走個過場”的回音，此刻像鞭子一樣抽打著他自己。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懊悔和一種更深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厘清的情緒在胸腔里翻攪。他眼前閃過的是許昭昭查分時可能出現的燦爛笑臉，而不是此刻他親手造成的淚水。他慢慢將額頭抵在冰涼的桌面上，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挫敗的嘆息。他其實……只是不想讓她覺得虧欠，不想讓那份純粹的喜悅蒙上任何陰影。可為什么，說出口的話，總是變成了傷人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