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蘇軾、章惇盡興游了汴河，將近子時才回家。
從角門入府，繞過照壁。
卻見照壁后的院子里一片明亮。
吳育坐在院子里，旁邊由丫鬟掌著燭火，又燃燒了火盆，正在捧書而讀，看見陳大一歸來，緩緩放下書，端起茶盞，一邊蕩漾著水面的泡沫，一邊道：“還以為你今夜不回來了。”
陳大一急忙上前行禮，“天候已有些寒涼，岳翁你身體素來不好，怎么在院中看書，若是因此受了涼，小婿良心難安啊。”
心里暗暗慶幸。
還好自己和蘇軾、章惇沒有夜宿畫舫。
倒不是不想，實在的眼睛太多。
今日的聚會和夜游汴河，整個京畿有太多人盯著了，自己三人這個時候狎妓，雖然說在大宋這也是一樁雅事，但又不全然是雅事。
也有一批迂腐讀書人對此嗤之以鼻。
所以三人盡興之后各回各家。
岳翁吳育守在院子里，只怕也是有想法的，擔心自己沒有自制力，一旦踏入狎妓的溫柔鄉中，就會縱情聲色而糜爛其中。
當然，也有為吳鯉撐腰的意思。
吳育微微頷首，很是滿意姑爺的表現，“今日之事，著實讓我有些難以入寐，索性便起來看書，等你回來，和你說道一二。”
陳大一急忙道：“岳翁請指教。”
又對陳癡道：“你先回去。”
陳癡離開后，吳育道：“今天你和章惇、蘇軾的聚會，根據后面統計的情報，來了不少大人物，但趙宗實直接去了及第雅間，表達的意思也不友好，你要提防。”
陳大一笑道：“因為陳昭的緣故罷。”
吳育道：“你和陳昭的恩怨我都知曉，今后須得防著此人，不管他是真小人還是偽君子，如今依著了趙宗實這顆大樹，都不容小覷了。”
又嘆道：“章俞這一步，著實走得有點神來之筆了。”
陳大一道：“小婿未敢輕視過陳昭。”
吳育點點頭，“心里有數便好，只怕此人會成為你今后仕途上最大的絆腳石，尤其是到了那一日，若你還沒官至相公，只怕更難。”
若官家依然生不出，等趙宗實立為儲君，陳大一還沒走入中樞擁有地位和權力，就會被趙宗實拿捏得死死的。
換言之，留給陳大一的時間不多了。
陳大一不屑的扯了扯嘴角。
趙宗實？
姑且不說他要針對自己，自己會反擊，爭取換儲君，就算自己沒有能力翻這個盤，他趙宗實登基之后能活幾年？
時間？
我可太有了，反而是他趙宗實沒多少時間。
問道：“岳翁，今日三元樓還有哪些人來看熱鬧了？”
吳育笑道：“有你恩師，樞相公范仲淹。”
陳大一道：“想來恩師會到。”
吳育又道：“還有一位，你應該聽說過的他名字，這些日子我也會找一些他的文章給你看看，多體會一下他的政治思想和文學思想。”
頓了一下，“至于他的文學提倡么，你一直都在使用，而且很擅長。”
陳大一瞬間就知道是誰了，“歐陽修？”
吳育點頭。
陳大一大感意外，旋即又覺得自己大驚小怪了，要知道今日聚會可是有蘇軾這位六邊形戰士，縱然他現在還很青澀，可已然名揚大宋。
他和士子聚會論文，引來大宋文壇盟主很正常。
畢竟論文學造詣，蘇軾應該要高于歐陽修。
吳育道：“在另外一個雅間，還有三司使張方平、參知政事文彥博，換言之，今日你們三人的聚會，引來了趙宗實、四位相公圍觀。”
陳大一暗暗奇怪。
這件事雖然有點炫耀的資本，但還不足以讓老丈人專門給自己說道。
難道還有其他因素？
吳育道：“所以你在這個時候提出收復燕云的政治主張，怕是不太妥當的，縱然你因此拉攏了蘇軾和章惇，可張方平和文彥博等人，并不見得會支持你這種主張，甚至可能抵觸！”
陳大一笑道：“小婿有此想法，并篤定為之奮斗時，就已經預見到會遇到層層阻礙，就算是張方平和文彥博抵觸，小婿也會一往無前。”
略一停頓，“只要岳翁和恩師支持，小婿便知足了。”
吳育喝了口茶。
放下茶盞后沉默了一陣，“其實拋去我們的翁婿關系，我也不是很支持你這種政治主張，畢竟這個主張施行之后，會帶來太多的不可預測，稍有不慎，就會讓大宋走向萬劫不復之境地。”
陳大一并不介意這句實話。
雖然吳育不支持。
但因為自己是他的女婿，所以他還是違背了內心，選擇了支持。
這就很好了！
吳育笑道：“不過好在你恩師很贊賞這個政治主張。”
陳大一當然知道范仲淹會支持。
吳育繼續道：“另外，還有一個人也很支持，雖然他沒表態，但其實他今日已經為你們做了一件事，具體什么事，我就不說了，接下來這段時日你就會知曉。”
沒明說官家來了三元樓的事情。
但陳大一猜到了，因為佛印看見了官家的心腹內侍張茂則。
問道：“岳翁的意思，接下來幾日，章俞等人就會利用小婿那首《滿江紅》彈劾于我，而岳翁說的那個人會幫小婿？”
吳育哈哈大笑一聲，“你似乎小看了你恩師，也小看了你家老泰山啊。”
區區章俞？
哪怕加上趙宗實，也不見得能在自己和范仲淹的聯手之下，折殺陳大一！
陳大一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給岳翁和恩師填麻煩了。”
吳育收斂笑意，“大一，身為大宋臣子，朝堂之上從來就不缺少麻煩，你要實現抱負，必定要走入中樞才可以，在今后的仕途上，你會遇見很多這樣的麻煩，我老了，且身體不好，也不知道還能熬幾年，今后的路，你須得萬般謹慎，不能行差踏錯一步！”
陳大一行禮，“小婿受教。”
吳育緩緩起身，“好了，就這樣罷，早點回去歇著，鯉魚兒一直掛念著你，過來了幾次看你回來沒，估摸著還沒睡吶。”
雖說大宋士子狎妓是風流，可又有幾個娘子會真的不介意自家郎君去狎妓？
陳大一剛行禮走了幾步，卻被轉身回頭的吳育喊住，“對了，論文之后我就陪你恩師他們離開了三元樓，不知道后面的詳情，你提出政治主張后，蘇軾和章惇二人反響如何？”
陳大一滿臉笑意，“志同道合！”
吳育頷首而笑。
果真是少年意氣，不知天高地厚啊！
挺好。
大宋的朝堂死氣沉沉，就需要這樣的新鮮血液來注入朝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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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后兩天要陪老婆回娘家，有可能沒有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