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面影響

到20世紀30年代末，不只獵奇的記者，國家級的權力掮客們也注意到了艾奧瓦州的這些研究人員。作為富蘭克林·羅斯福總統麾下的美國農業部長及實施新政的左膀右臂，亨利·華萊士了解到這項研究后，決定開始推廣幼兒期教育。

這并不是美國政府首次在早教方面做嘗試。早在艾奧瓦研究站得出結論的一個多世紀前，即19世紀20年代，一股“嬰兒教育”的浪潮就曾席卷馬薩諸塞州。波士頓某報發文稱：“得益于嬰兒學校，這些嬰兒能夠從最不利于成長的環境中解脫出來，逃離貧困與墮落的深淵，學到至少百倍的知識，得到百倍的幸福。”《女士雜志》則表示憂慮，如果只有貧窮的嬰兒能接受教育，那么等到上小學的時候，“他們的知識儲備肯定會把其他孩子遠遠甩在身后”。這個系統推廣以來，截至1840年，州內40%的3歲小孩都選擇進入公立學校就讀—這一比例與兩百年后的今天相同。14

但后來專家們的態度又變了。著名的內科醫生阿馬里亞·布里格姆警告稱：“刻意開發兒童智力通常只會帶來負面影響……試圖在兒童六七歲之前開發并提高他們的智力，會對他們的身心造成嚴重且持久的傷害。”15類似的聲音逐漸流傳開來，到內戰爆發時，馬薩諸塞州的公立學校都廢除了其早教系統。

為什么會如此反復？因為這兩種觀念都缺乏科學依據，沒有相應的隨機對照實驗，甚至未曾把接受過早教和其他條件類似但未接受過早教的孩子放在一起，進行系統化的對比。沒有證據支撐，對待孩子的態度就如同風中的樹木般搖擺不定。隨便搜羅一些案例、總結一些浮夸的理論，就能憑口舌之利掀起一場智力運動。

20世紀30年代，艾奧瓦州有證據表明，早教或許能幫助許多孩子過上更好的生活—和一個世紀前早教倡導者的觀點一致。

堅持“智力固定論”的人也再次發起了反駁。作為美國智力固定論的創始人，心理學家路易斯·特曼表示，如果艾奧瓦研究站的結論能夠得到證實，那就是“千年一遇的重大科學發現”，但他對此深表懷疑。特曼在斯坦福的盟友和門徒代表他發起了一場代理人之戰。統計學家奎因·麥克內馬爾提出艾奧瓦研究站在技術上存在漏洞，但奇怪的是，得出相反結論的實驗也存在明顯的技術問題，他卻對此視而不見。

特曼的門徒芭芭拉·波克含糊地報告稱：“（農業部長亨利·）華萊士決定停止‘采購’智力，即停止通過幼兒園的教育來培養智力。”16

斯基爾斯和艾奧瓦研究站的另一位研究員瑪麗·斯科達克發出了嚴正抗議：“冷靜、公正地評判有利或不利于某結論的證據，這才是科學的方式。而麥克內馬爾單純只是為了‘摧毀’‘推翻’艾奧瓦研究站的結論。”面對那些偽善的科學論調，貝絲·威爾曼深感厭惡，她當面對麥克內馬爾說，特曼“荼毒了你的思想”。17

并非所有人都對研究結果不屑一顧。或許這些發現真的具有重大的科學價值，是能夠改變歷史軌跡的、千年一遇的發現。新一代的研究人員問道：我們真能如此深刻地改變人類命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