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另一種現實

動蕩

在美國，就算只是個孩子，也可能遭遇意想不到的危險。1900年，學齡前兒童的死亡率為20%，即五分之一。部分城市甚至高達三分之一。可怕的事實如同夢魘般纏繞在父母們的心頭。再沒有比失去孩子更令人無法承受的事了，而似乎誰都逃不過這個命運。1

差不多也是那個時候，政治權力開始向女性傾斜。早在1920年獲得選舉權之前，婦女組織就已開始改變國家優先事項。女性的關注點似乎與男性不同。她們尤其重視兒童和孕產婦的健康問題，而在某種程度上，那些由男性主導的機構往往會忽視這些。

女性力量的早期浪潮開創了多個“首次”。世界上首個專為兒童服務的全國性公共機構：美國兒童局，1912年由美國最為聲名顯赫的一群女性領導人建立，還有如同一張大網般籠罩全國的婦女組織提供支持。首任局長茱莉亞·萊斯羅普也是首位領導聯邦機構的女性。甫一成立，兒童局就啟動了一項史無前例的嬰兒死亡率研究，跟蹤記錄賓夕法尼亞州約翰斯頓市的每一個新生兒在一個自然年里的生活經歷，在那之后的十年間，兒童局又在美國其他十座城市重復了這項研究。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分析研究結果，并發現存在一種既令人興奮又令人不安的可能：或許我們的孩子并不是非死不可，母親的死亡率也有望下降。

更多個“首次”出現了。1916年，蒙大拿州的珍妮特·蘭金成為首位獲得國會席位的女性，上任后，她提出了首個旨在改善嬰兒和孕產婦衛生保健質量的聯邦法案。1921年，《母嬰法》（又稱《謝潑德—湯納法》）正式通過，這也是聯邦政府首次以立法的形式確保人們的基本需求得到滿足，這類法案此后都被統稱為“社會保障”。

經濟大蕭條襲來之時，兒童局隨即著手調查各家庭的就業、收入等狀況。赫伯特·胡佛總統向美國人保證，只需稍微注意節儉，再做點慈善，就能渡過難關。茱莉亞·萊斯羅普的繼任者、兒童局局長格蕾絲·艾伯特卻從局里統計的硬數據中發現，總統的說辭并不可信。黑壓壓的烏云已籠罩整片土地：漫長的失業潮壓垮了僅存的希冀，儲備的食物消耗殆盡，發展陷入停滯，病毒肆虐。選民們同意艾伯特的看法，認為胡佛無力控制局勢，于是選出了富蘭克林·羅斯福取而代之。兒童局迅速行動，協助羅斯福推行了所涉甚廣的新政，為兒童和母親提供支持。

但反對派很快就盯上了這些“首次”。男性醫生和存在競爭關系的聯邦機構負責人都不愿看到有人挑戰自己的權威。他們說，兒童局是共產主義的堡壘。他們說，讓政府機構圍繞兒童，而非涵蓋廣泛的醫療保健和養老金等開展工作并不合適?；蛟S最關鍵的是，他們說，兒童局的舉措對他們自己的生計造成了威脅。美國醫學協會的一名醫生就曾向國會委員會發問：“如果你們要用公共經費去拯救所有的婦女兒童，那還有什么能促使年輕男性去學醫呢？”2

兒童局的第三任局長凱瑟琳·倫魯特想竭力保全兒童局，她強調兒童的特殊性：他們沒有投票權。如果再沒有一個能為“全體兒童”強勢發聲的聯邦機構，對成年選民的關注就會將兒童的利益擱置一旁。

倫魯特失敗了。反對派逐漸掏空了兒童局，將其職能拆解并劃分給了其他幾乎只為成年人服務的機構。有歷史學家表示，兒童局使命崇高，是“最好的政府機構”，還有歷史學家稱之為美國史上最“受信任和愛戴的”政府機構，現如今卻勢單力薄，再也看不出曾經的雄心壯志。3倫魯特預料的不錯，制定聯邦政策時，兒童仍被視為二等公民。

幾乎就在女性政治權力不斷上升，從而創建兒童局的同時，還有另一個旨在為父母及兒童服務的機構也應運而生。該機構的創辦人是一位女性，但她的知名度僅限于當地社區，更別提其他州了。與兒童局相比，該機構規模較小，號召力較弱，特殊性較強，但有著一大優勢：游離于國家監管之外，無須承擔應對當前最緊迫問題的壓力，可以專注于嘗試各種可能。也就是說，這個新組織著力于探尋兒童幸福生活的上限，而非苦苦堅守下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