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芷含嫣慌忙扶住她。

“沒事......可能是晚膳用的太急了......”芷夫人臉色發白，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夫人可是腹痛？”叢玉湊上前來，“要不要停車休息？”

芷夫人剛要搖頭，一陣劇痛卻讓她彎下了腰：“停車......快停車......”

馬車戛然而止。叢玉攙扶著芷夫人下了車，向隊伍后方專門準備的如廁馬車走去。幾個丫鬟婆子立刻圍了上去，家丁們也紛紛下馬，場面一時有些混亂。

芷含嫣的心跳快得要沖出胸膛。就是現在！她飛快地從座位下摸出包袱，趁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母親身上時，悄然溜下了馬車。

“姑娘要去哪兒？”一個家丁突然問道。

芷含嫣強作鎮定：“車里悶得慌，我下來走走。”她故意向母親相反的方向踱了幾步，然后裝作被路邊的野花吸引，慢慢遠離了車隊。

夜色漸濃，山路上月光與樹影交織，形成天然的掩護。芷含嫣回頭看了一眼——母親還在如廁馬車那邊，家丁們三三兩兩地閑聊，沒人注意她這個“在路邊賞花”的小姐。

就是現在！

她深吸一口氣，拎起裙擺，悄無聲息地鉆進了路旁的樹林。樹枝刮過她的臉頰和手臂，留下一道道細小的傷痕，但她顧不上這些，只是一個勁地往林子深處跑。

與此同時，馬車里的靈韻發出一聲響亮的“喵”叫，像是在慶祝它的主人逃離苦海。

跑了約莫一刻鐘，芷含嫣氣喘吁吁地停下腳步。遠處隱約傳來呼喊聲：“三小姐？三小姐去哪兒了？”

她的心臟幾乎停跳——被發現了！必須加快速度。

芷含嫣借著月光辨認方向，按照地圖上的標記，向東南方的一條獵人小徑跑去。這條路應該能繞過山頭，通向另一側的官道。

呼喊聲越來越遠，看來家丁們往錯誤的方向找去了。芷含嫣不敢松懈，直到跑出樹林，來到一處隱蔽的山坳才停下。這里月光明亮，正好能讓她完成變裝。

她顫抖著手指解開包袱，先取出那套墨色男裝。脫下繁復的裙裝時，夜風拂過她裸露的肌膚，帶來一陣戰栗。這不是害羞的時候——芷含嫣咬緊牙關，迅速套上男式的中衣、外衫和長褲，然后用一根青色發帶將長發束成男子發髻。

最后，她將換下的衣裙和多余的首飾塞在包袱最底下，“從今往后，我就是.....蘭君。”芷含嫣低聲對自己說。

這樣想著，她還是覺得偽裝的不夠穩妥，雙手直接在土地上來回蹭，直接抹滿了整張俏臉，這下，應該沒人一眼就認出她了吧。

梁云舟若是知道芷含嫣如此處心積慮的要逃婚，都不禁要懷疑——自己真的有這么差嗎！

她靈巧的穿過一片灌木叢，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條隱蔽的小溪。溪水不深，剛好能掩蓋氣味。

她踏入溪中，逆流而上。溪水冰涼刺骨，卻讓芷含嫣異常清醒。她小心地踩著光滑的石頭前進，時不時回頭查看——沒有火把的光亮，沒有家丁的呼喊，只有月光下潺潺的流水和偶爾的蟲鳴。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溪流匯入一條更大的河流。芷含嫣這才上岸，躲進河邊的一片蘆葦蕩中稍事休息。她的繡花鞋早已濕透，腳底磨出了水泡，但心中的喜悅沖淡了所有不適。

“我成功了......”她喃喃自語，聲音因激動而顫抖。

芷含嫣從包袱里取出地形圖，借著月光研究下一步路線。河流向南，會經過幾個小村莊，最終匯入運河。如果她能搭上一條商船，就能遠離京城......

此刻，她呼吸著自由的空氣，心中是從未有過的輕松與希望。

——

“公子，擱這研究什么呢！”

那粗獷的聲音在耳邊炸響時，芷含嫣正全神貫注地比對地形圖與周圍地貌。她嚇得渾身一顫，口中的糕餅掉在泥地上，一聲女子的尖叫不受控制地沖出喉嚨。

“啊！”

意識到失態，芷含嫣慌忙捏著嗓子又“啊”了一聲，這次刻意壓低了聲線。她手忙腳亂地卷起地圖塞入懷中，轉身就要逃跑，卻被眼前的景象釘在了原地——四五個彪形大漢呈半圓形圍住了她，每人手中都提著明晃晃的兵器。月光下，那些大刀和狼牙棒泛著冷森森的光。

不是芷家的家丁。這個認知讓芷含嫣的心臟幾乎停跳。這些滿臉橫肉的漢子衣著粗陋，眼中閃爍著兇光，明顯是山野強盜之流。

“各、各位好漢......”芷含嫣強作鎮定，抱拳行了個男子禮，聲音卻止不住地發抖，“在下只是路過......”

“路過？”為首的黑臉大漢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深更半夜，一個人在這荒山野嶺‘路過’？”他故意學著她文縐縐的腔調，引得同伙一陣哄笑。

芷含嫣的額頭滲出冷汗。她下意識地后退一步，后背卻抵上了一棵粗壯的樹干。

“這小公子有點營養不良啊，是個小矮個。”一個瘦高個兒山賊湊上前來，粗糙的手指捏住芷含嫣的下巴，迫使她抬頭，“皮膚比娘們還細嫩......”

芷含嫣胃部一陣痙攣。她拼命告訴自己冷靜，可當那瘦高個的狼牙棒擦過她的臉頰時，恐懼如潮水般淹沒了她。眼前一黑，她雙腿一軟，直直跪倒在地，隨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就這點膽量還敢逃婚，嚇暈了吧！

——

“啊——！”

尖叫聲在狹小的石屋內回蕩，芷含嫣猛地從地上彈起來，雙手緊緊抱住自己的身體。她的后背撞上冰冷的石墻，卻感覺不到疼，只有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撞擊，仿佛要沖破肋骨的束縛。

摸她的是個小女孩，不過六七歲年紀，穿著粗布衣裳，此刻被她的尖叫嚇得跌坐在地，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個蒙面大漢箭步上前，像拎小雞似的把小女孩提起來，迅速退到幾步開外。

“別碰我！”芷含嫣的聲音尖得變了調，她胡亂抹了把臉，這才看清周遭環境——這是一間低矮的石屋，墻上掛著幾盞油燈，火光搖曳中映出五六個大漢的身影，個個站沒站樣，橫七豎八的杵在那里。

意識到屋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大、大俠......”芷含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繼續用男裝身份周旋。她抱拳作揖，聲音刻意壓低卻止不住發抖，“在下就是個窮書生，身上值錢的都給你們，求各位好漢放我一條生路......”

沒人應答。石屋內靜得可怕，只有小女孩的抽泣聲格外清晰。芷含嫣的余光掃視著每一個出口——一扇厚重的木門，兩扇小得只夠貓鉆過的氣窗，墻上掛著幾件她沒見過的奇怪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