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把靈韻給我吧，我幫它擦干。”言春伸手要接過小貓。

芷含嫣下意識地抱緊了靈韻：“不......我來吧。”

她的大腦飛速運轉：如果現在往南跑，借著樹林的掩護，或許能甩開家丁。但她一個弱質女流，能跑多遠？身上只有少量銀兩，沒有干糧，甚至連方向都辨不清......

“含嫣，你發什么呆？快上車吧，該繼續趕路了。”芷夫人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芷含嫣猛地回神，發現母親已經站在她身后，關切地看著她。

“我......擔心靈韻。”她結結巴巴地回答，抱著貍貓上了馬車。

車門關上的剎那，芷含嫣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竟然真的考慮過逃跑。這個念頭讓她既害怕又興奮，就像站在懸崖邊俯瞰深淵時的感覺。

馬車再次啟程，搖晃的車廂里，芷夫人拿出一塊干布遞給女兒：“快把貓擦干，別著涼了。”

芷含嫣機械地接過布，開始擦拭靈韻的毛發。小貓舒服地瞇起眼睛，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含嫣，”芷夫人突然開口，“你剛才是不是......想做什么傻事？”

芷含嫣的手停頓了一下，心跳如鼓：“母親為何這樣說？”

“我是你娘，還能看不出你的心思？”芷夫人嘆了口氣，“你站在溪邊時，眼神飄忽不定，手指都在發抖......就像你小時候做錯事前的樣子。”

芷含嫣低下頭，不敢與母親對視。靈韻在她手中扭動了一下，輕輕咬了她的手指一口，不疼，卻足以讓她回神。

“母親多慮了。”她強作鎮定，“我只是......被美景震撼，一時出神罷了。”

芷夫人將信將疑，但也沒再追問。她掀開車簾看了看外面：“再有一個時辰就到晉陽了。老家的人應該已經準備好午膳等著我們了。”

芷含嫣點點頭，假裝專心照料靈韻，心里卻翻江倒海。剛才那一瞬間的沖動讓她看清了自己的內心——她不想嫁人，不想過那種被安排好的生活。她想要自由，想要看看這廣闊天地，哪怕前路艱險。

靈韻的毛發漸漸干了，又恢復了蓬松柔軟的樣子。它從芷含嫣膝頭跳到了車廂角落，開始舔爪子洗臉，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芷含嫣看著這個小家伙，突然想起它剛才“意外”落水的情景——靈韻向來機敏，怎么會無緣無故滑倒？

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浮現在她腦海：難道靈韻是故意的？

芷含嫣搖搖頭，覺得自己太過異想天開。但當她看向靈韻時，小貓正好也抬頭看她，金色的眼睛里閃爍著狡黠的光芒，仿佛在說：“機會我給你了，是你自己沒抓住。”

馬車轉過一個急彎，晉陽城的輪廓突然出現在遠處的山坳里。青灰色的城墻，高低錯落的屋頂，還有那座標志性的七層古塔......老家近在眼前了。

芷含嫣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如果真要行動，回程將是最后的機會。她必須做好準備。

靈韻輕盈地跳回她膝頭，溫暖的小身體緊貼著她的手臂，像是在傳遞某種無聲的支持。

——

晉陽老家的祠堂里，香煙繚繞。芷含嫣跪在蒲團上，機械地跟著母親的指示叩首、上香。耳邊是族人們此起彼伏的祝賀聲，那些聲音像是隔了一層紗，模糊不清。

“含嫣丫頭有福氣啊，嫁到梁家這樣的好人家......”

“聽說梁公子一表人才，年紀輕輕就被封為將軍了。”

“芷大人好眼光，這門親事真是門當戶對......”

芷含嫣低著頭，嘴角掛著恰到好處的羞澀微笑，指甲卻深深掐進了掌心。疼痛讓她保持清醒，不至于在這些虛情假意的祝福中失控。

“含嫣，給祖宗磕個頭，請他們保佑你婚姻美滿。”母親輕聲提醒道。

芷含嫣順從地俯下身，額頭觸到冰冷的青磚。婚姻美滿？她在心里冷笑。祖宗若真有靈，就該保佑她逃婚成功。

祭祖儀式結束后，族中女眷圍坐在一起閑話家常。芷含嫣安靜地坐在母親身邊，看似在聽她們閑聊，眼睛卻不時掃過祠堂的各個出口——正門有家丁把守，西側有個小偏門通向后院，東邊......

“含嫣妹妹，發什么呆呢？”堂姐芷芳竹突然問道。

芷含嫣猛地回神，發現一桌人都好奇地看著她。她慌忙端起茶盞掩飾慌亂：“沒什么，只是......想著回京后還有那么多嫁妝要準備，有些走神。”

母親慈愛地拍了拍她的手：“這些事有娘操心，你只管安心待嫁就是。”

安心待嫁？芷含嫣在心里重復著這四個字，仿佛聽見了牢房門鎖落下的聲音。她低頭抿了一口茶，借機藏起眼中的決絕。

當晚，芷家母女宿在老宅的東廂房。夜深人靜時，芷含嫣悄悄起身，借著月光檢查她藏在妝奩暗格里的“出逃錦囊”——一套從堂弟那里偷來的墨色男裝，一卷用絲線捆好的銀票和碎銀，幾塊用油紙包好的糕餅，還有......她最得意的作品——一張精細的地形圖。

芷含嫣小心翼翼地展開那張薄如蟬翼的宣紙，上面用細膩的筆觸勾勒出了從京城到晉陽的路線。山脈、河流、村莊、岔路，甚至有幾處她特意標注的隱蔽山洞，都清晰可見。這是她憑著來時的觀察和記憶，躲在祠堂角落里偷偷繪制的。

“雖不喜歡讀書，但畫畫的功夫了得。”芷含嫣想起父親曾這樣評價她。沒想到這份才能如今竟成了她逃生的利器。

次日清晨，芷家母女啟程返京。芷含嫣表現得異常溫順，甚至主動幫母親整理行裝。當母親欣慰地夸她“懂事了”時，她只是低頭微笑，不讓人看見眼中的愧疚。

馬車晃晃悠悠地駛出晉陽城，芷含嫣的心跳隨著每一次顛簸加速。她的包袱藏在座位下方的暗格里，里面除了那套男裝和必需品外，還有幾件值錢的首飾——不是她平日戴的那些顯眼物件，而是容易變賣的小件金飾。

“小姐，喝口茶吧。”貼身丫鬟言春遞上一杯熱茶。

芷含嫣接過茶盞，手指微微發抖。言春從小伺候她，是最有可能發現她異常的人。她必須格外小心。

“嗯，你先下去吧，我想小憩片刻。”她打發走了言春，靠在車壁上假寐，實則透過睫毛的縫隙觀察著窗外地形的變化。

酉時剛過，車隊開始攀爬返京路上的第一座山。山路崎嶇，馬車顛簸得厲害。突然，芷夫人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捂住了肚子。